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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卷 青空萬仞第21章 青嵐已逝 建州風起 文 / 卿妃

    第三卷青空萬仞第21章青嵐已逝建州風起

    月前……

    這幾日的朝會儼然成了「菜市場」,在青王即將啟程會盟的前夕,誰留下來監國?這便成了黨爭的焦點。

    御座下烈侯、榮侯兩派爭的是不可開交,左右兩相是語箭紛紛、皮笑肉不笑。這兩個老還真是不遺餘力啊,凌准不動聲地看著群臣百態,玩味地瞇起眼睛:歷來國主出巡,監國的都是儲君。他看著站於侯列最前的兩個兒子,略顯蒼白的嘴唇微微上揚:時候還不到,這兩人還是嫩了點。

    凌准龍睛微轉,成派的爭論中只有一人依舊持笏而立,面如水,雙目淡定。洛寅啊,你真的是老七的人麼?座上人就這樣探究地俯視,沉默的洛太卿漸漸感覺到附加於身的目光,慢慢抬起頭來。

    對視,君臣眼神的交流。

    半晌,青王忽地拂袖而去,驚的百鴉雀無聲。

    「容相……」戶部民科員外郎怯怯地看著愣住的容克洵。

    「王上面鐵青啊。」「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殿下。」左相董建林小步追上面遽變的烈侯,「三殿下。」

    凌淮然負手轉身,鷹目徐徐偏轉,掃過面急切的董相,直直看向與他分庭抗禮的榮侯凌徹然:別以為他這個做哥哥的不知道,楊奉奇那個屎盆子不就是老七硬栽在他頭上的!老片這次哥哥就跟你玩到底!

    凌徹然嘴角緩緩勾起,眼珠轉動,泛起不屑的目光:喔?那就來吧,三哥。

    兩強相鬥,吸引了不少目光。沒有人發現就在王上離開的同時,青穹殿裡也少了一個身影,一個紅的身影。而在青國,能穿上朱袍的只有六人,他們分別是台閣、上閣和束閣的首,當朝的一品大員。

    「洛大人。」御書房外,青宮內侍長得顯抱著拂塵恭恭敬敬地向來人行禮,「請。」

    洛寅微微頷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跛著腳,一沉一浮地走進內殿。沉穩內秀的洛寅明白,助主上一臂之力的時候到了。他必須將兩黨相爭的局面保住,等九殿下載譽而歸,再行浪淘沙。

    「臣洛寅參見……」

    「洛卿。」不待他禮拜,青王就搶聲了,「通敵案審的如何了?」

    洛寅抬起頭,如實答道:「自楊奉奇畏罪自裁後,這事就斷了線索。而且,他的親信家人一之間全部消失。」

    「消失?」凌准冷笑一聲,怕是踏上了黃泉路吧,「那洛卿認為那罪人死前的招供可信麼?」厲視,目光中帶著幾分狡黠。不論你是不是老七的人,此時該做的都是落井下石吧。

    「三殿下雖然勇烈激進,對王上卻是忠心不二的。」

    短短的十幾個字卻認謀深算的凌准驚歎不已:好一個洛寅啊,一話兩說。既表明了自己榮侯黨的立場,婉轉地道出老三的弱點。又不失真言,淮然固然剛愎,但卻沒那麼多腸子。

    「喔?」厲光突現,凌准冷笑道,「那究竟是誰那麼大膽子嫁我兒呢?」朝中之人皆知,若老三是被嫁,那幕後黑手不言而喻,當然是老七。洛寅啊,你倒是想做老好人,孤卻偏偏不讓你稱心如意。你究竟是不是徹然的人呢?若不是……青王老目深沉,心思飛轉:那可就有意思了。

    洛寅已不是當年那個書生意氣的年輕人了,就像一塊礪石被磨圓了稜角,他平靜開口:「嫁三殿下的不是別人,正是雍國明王。」

    凌准黑瞳遽緊,灼灼視下。

    洛太卿不急不徐,繼續道:「試問,若我朝黨亂,獲利最大的又是何人呢?」

    當!洪鐘一聲,震的凌准暴睜雙目。是啊,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小七嫁,明王也知道他凌准必不上當。若追究下去,在朝中掀起軒然,一旦黨錮抵死相爭,那蝶的將是……凌准冷冷笑開,明王陳紹忍了十五載,終是忍不住了麼?想要弄亂我朝,趁孤無力西顧制衡之時一舉篡位麼?

    「啪!」他重重拍案,孤就是要憋死你,在他沒有選定繼承人前,雍國兩王對峙的局面不能動!

    掐絲琺琅爐裡燃著紅羅炭,無煙無塵,飄散出陣陣暖氣。書房裡,靜的讓人窒息。

    青王目不轉睛地看著座下的洛寅,心中欣然:虧好啊,虧好這樣的人才為孤所用。

    「洛愛卿。」聽似淡而無味的聲音。

    「臣在。」

    「你說建州會盟,孤,該帶誰呢?」

    餘音迴盪在殿內,合著暖氣催熱了洛寅的兩頰。該留誰帶誰,御意早定。他明白,王上此問不過是在試探。試探他洛寅究竟有沒有參與奪嫡,究竟有沒有參與黨爭,究竟有沒有背離自己。只要王上一日沒有讓位,那他便決不允許臣子將自己放在次席,即便那首座上安坐的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這,便是帝王心,貪婪而多疑。

    思及如此,洛寅跛著腳向後退了兩步,深深一揖:「臣竊以為,最不安全的放在身邊才最安全。」

    聰明人對話,不需多眩

    青王明白了,他很滿意。

    「洛寅聽旨。」

    瘦弱的身影直直跪地。

    「會盟期間,孤命你會同左右兩相共理朝政。」

    什麼!洛寅秘抬首,微凹的兩目熠熠生輝,輕抖的兩唇顯出幾分惶恐:這是何等榮寵,又是何等挑戰。他顫顫地看著頭頂那人:王上,是把他洛寅當作自己人,要他盯著蠢蠢動的兩黨啊。

    「臣。」洛太卿五體投地,匍匐在青王腳下,定定開口,「洛寅接旨。」

    凌准並沒有恩准他起身,只是挺鋌而立,面向西北。

    半晌。

    「聽說翼王帶去了他的天驕公主。」青王嘴角微揚,「想做什麼呢?」

    俯在地上的洛寅低應聲:「翼國王上曾說過:惟後位可配我兒。」

    「哼。」青王黑目冷冷一白,「那也要看他的眼光准不准。」

    天重二十三年九月初三,青隆王凌准攜二子出都。華蓋遮天,蹕聲穿雲,左右隨行延綿百里,王氣鼎盛。

    青嵐已逝,建州風起……

    ,還真是不好做啊。「醉雲醴。」看了酷子上的標記,「二十壇。」持筆細數,嗯,對的。禮部郎中好歹也是四品,我怎麼就淪落成庫管了呢?無奈地搔搔頭,沒想到看起來胖墩和善的頂頭上司實際上是個老腔。

    「禮部尚書魏幾晏是我三哥的人,而你卻是我的人∼」一想到昨晚允之的表情,我就不哆嗦,建州果然很冷啊。

    場上靠的是人脈,在朝分兩黨的情況下,我這個靠著寧侯的新人不過是他們踩壓的對象罷了。輕輕地歎口氣,繼續,繼續。

    「牛肉脯,三十甕……」

    「豐郎中!」帳房外傳來一聲大吼,夾起冊子匆匆跑出。「賈侍郎。」微微傾身,抬頭時卻見高我一級的賈正道皺眉撇嘴,真是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相貌。

    「快去洗洗手!」他伸出兩個指頭,厭惡地拎過我手中的冊子。

    「可是,下還沒有點完呢,賈侍郎。」對,我非常喜歡叫他,因為這個「賈」字是周圍唯一可以和「豐」字媲的姓氏。賈正道,假正道,真是喜劇的名字。暗笑。

    「不用點了。」他抬起下巴,略顯氣的面容透出幾分,「天驕公主要去九殿下那裡探病,魏大人命你做禮侍。」

    嘴角抽搐,就知道沒好事。翼王閻鎮頗為傳奇,他原屍之子,庶子位低。在前代翼國爭儲中,因為不起眼所以躲過了傾軋。而後繼任的翼成王登基兩年不到便薨逝,剩下一個未滿週歲的兒子。閻鎮作為僅剩的王侯,在眾臣的推舉下竟然登上了大寶,撿了個大便宜。初時此人很是厚道,將小侄立為儲君。沒過幾年就露出真面目,不斷的選秀納,為的是能生下親子。可是不知是蒼天不佑,還是他死去的哥哥殘念尚存,閻鎮年近六旬卻僅得一閻綺。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死心,年前竟然提出改立王太。此語一出,神鯤嘩然,翼國大驚。在鋪天蓋地的反對中,他這才收起了念頭,賜閻綺天驕公主之名。而這位殿下也沒辜負她父王的期望,果然是驕嬌無比,才來建州十日就已經惡名遠播。

    垂頭喪氣地跟在賈正道身後,亦步亦趨。翼王此次攜前來明擺著是要結親,而青王也不含糊,帶來了兩個相貌堂堂、前途無量的兒子。這次可真是貨比三家,任君選擇。可是,閻綺再次讓人驚歎了。

    那天初見,公主指著允之、修遠、三殿下、七殿下還有哥哥嬌笑:「父王,這幾個,孩兒都想要!」

    一句話炸的眾人呆愣,在男尊卑的神鯤,這樣權的宣言真是驚世駭俗。何止是天驕公主,簡直就詩主啊。

    而後這位蝴蝶翩飛於眾男之中,不用說哥哥因為身份問題自動隱身。而修遠則擅用了建州的寒氣,將閻綺凍得徹底。接下來,三選一。大家都明白,娶天驕者即可得到翼王的全力支持。若說身為伏波將軍胞的我是一塊肥肉,那閻綺便是一頭肥羊。就看三位殿下如何織出密密情網,將蝴蝶困於網中央。

    「豐郎中!」一聲低吼將我從沉思中喚醒,眨了眨眼,只見賈正道彎著腰、拱著手,隨我擠眉弄眼,「見到公主,還不行禮!」

    唉?不經意地瞥視,只見一張嬌似火的麗容,急急頷首深拜:「下臣拜見公主殿下。」

    「抬起頭來。」上面傳來嬌蠻的喝令。

    暗歎一聲,依言抬首,目光垂視。

    「長得還行。」一雙鹿靴繞著我走了一圈,「怎麼?本殿就那沒堪入目?嗯!」

    語調尖細,刺得我耳朵嗡鳴。舉目直視,故作沉迷:「殿下嬌容燦若星辰,若桃李,下不敢唐突殿下,請殿下恕罪。」說完,戀戀不捨地垂眸。身上浮起雞皮疙瘩,原來拍馬屁也是一項技術活啊。

    「呵呵呵!」滿足的笑聲響起,「免禮,免禮。」

    天知道我是多沒想免這個禮啊,一抬頭,接收到一個閃耀的媚眼,刺得我兩眼酸痛。

    「殿下,這位豐侍郎原是九殿下的家臣,就讓他禮侍公主吧。」賈正道指著我向閻綺諂笑,「下臣還有急事就先行告退了。」

    「嗯,嗯。」公主隨意地揮手,賈侍郎警告地瞪了我一眼,疾風似的掠過,霎時不見蹤影。

    好一個假正道,將麻煩丟給我,自己卻開溜了。忿忿,忿忿,這就是所謂的同僚之情。

    「豐郎中?」閻綺披著一件紫貂披風,嬌柔無比地倚著侍,真是翻紫搖紅、風情萬種,「呵呵!」她一翻眼睛,得意地抬起下巴,「怎麼?看傻了?」

    真是自信啊,諾諾應聲。

    「還愣著做什麼!」容忽變,怒目視來,語氣冷硬無比,「還不帶路!本殿要凍著了,看我父王不扒了你的皮!」

    果然是天驕公主,開口閉口血淋淋。躬身垂首在前引路,裝作惶恐無比。

    「本殿問你,這寧侯家中可有寵姬?」尖銳的語氣。

    看著地上的塵土,目不斜視:「據下所知,九殿下家中有三名侍,暫無正。」

    「只有三名?」語調微揚,略微猶疑,「難道?」

    三名,只有?也難怪,據說翼王后宮佳麗逾千,比起她爹,允之算是異類了。

    「殿下。」一聲謙卑的輕言,瞥望去,年長的侍湊到她耳邊低語。不知是說了什麼,閻綺的面越發難看,柳眉也是越皺越緊。

    看著眼前的大帳,長歎一口氣,如釋重負:「殿下,到了。」

    「咳!咳咳!」剛走進帳門,就聽見幾聲重咳。允之裹著軟被億上,一頭青絲柔柔垂下,身體劇烈震動:「咳!咳!咳!」

    「主子。」六ど接過允之遞來的帕子,恭聲道,「公主殿下來看您了。」

    「咳……什麼?」他轉過身,面微白,媚眼如絲,病中更三分,硬是將公主比了下去。「還不…咳……還不給公主看座。」

    「是。」六ど將紅木墩放在榻爆掌中的絹帕看似無意地飄落,驚現血跡。

    「公主……」又是一陣猛咳,他黑髮散亂,將病容遮住,聞聲心顫,這肺不會被他咳出來吧,「請…咳咳……請坐。」

    「不,不了。」閻綺盯著地上的帕子,嘴角不自然地揚起,「不必了,本殿聽說寧侯病了,特地來看看。」她目光不定,腳步後撤,「寧侯真是病的不輕,本殿也就不叨擾了,還望保重身體。」

    允之搖搖墜地起身,急急前行:「公主。」忽地向我撲來,一手拖住他的身體,這人卻趁勢半靠在我的肩上,「咳…咳……」此身同震,感受著他身體的顫動,「公主,慢走。」

    「嗯,嗯。」閻綺避如蛇蠍地一再退後,匆匆瞥了我一眼,「豐郎中也不用送了,本殿認得路。」說著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甩開隨侍飛速離開,再無先前的嬌弱模樣。

    旋風刮過,一室寂靜。半晌,只聽肩頭傳來愜意的低笑:「呵呵呵∼」的吐氣噴薄在頸側,一抖身,將某人震開。

    「裝!」白了他一眼。

    目閃過一抹譏誚,薄唇帶笑:「卿卿不也配合的很好?嗯∼」六ど拿著錦袍,輕手輕腳地為他著衣。

    「為什麼裝?」沒好氣地看著他,「將到口的肥羊白送人,這可不符合你的個啊。」

    目閃過一抹譏誚,薄唇帶笑:「卿卿不也配合的很好?嗯∼」六ど拿著錦袍,輕手輕腳地為他著衣。

    「為什麼裝?」沒好氣地看著他,「將到口的肥羊白送人,這可不符合你的個啊。」

    允之瞳眸忽緊,臉抹青,不呢甩開六ど。他散著衣襟,胸口半露,霸氣十足地朝我逼近。「卿卿,你可是一點也不在乎?」語調輕緩,隱著怒氣。

    在乎?挑高眉頭,在乎什麼?沒頭沒腦的,無所謂地聳肩,不經意地掃視。忽見圓桌上放著一對瑪瑙杯,茶灶上溫著浮紋茶吹,壺嘴彎彎,吐出一口白霧。

    「你在等人?」凝神回望。

    他腳步一滯,神愕然。須臾後,笑意漸漸浮上唇角,滲入黑瞳。細長的眼眸煙波浩渺,寂靜之中忽然迸出大笑:「好啊,好。」俊瞳亮得驚心,「能猜出我三分心思的,也只有你了。」惑似的俯身,光乍洩,「卿卿。」

    警惕地後退,真真魔瞳,攝人魂魄。

    「你猜,本殿等的是何佳人呢?嗯∼」尾音輕佻上揚,引來無限遐思。

    腦中閃過早上的那句話,佳人?允之這又在耍我。抱著酒壺掃視四周,華大帳裡坐著清一老弱,除了……

    紫金爵舉起,一雙湛然的鳳眸。作為司酒的我,負責侍奉上座的四人,當然也包括修遠。輕步走到他身爆酒壺微斜,醇的醪緩緩入爵,發出醉人的清聲。

    在這觥籌交錯的宴席,身份劃出一道鴻溝,將你我生生隔離。

    且藏起浮動的情雲,且隱住蕩漾的波心。

    在輕寒的冬日,擰亮彼此的思念。

    乘一葉扁舟,劃過浩淼無邊的鴻渠,潛入你的心底。

    來渡你,來渡你。

    衣袖想擦的瞬間,感覺到他溫暖的掌心。

    運氣傳音,低耳語:「少飲些。」

    「嗯。」暖意的回應。

    這是第幾杯了?看著又一次舉起的紫金爵,默默地歎息,心中湧起甜蜜。杯浮綠蟻,搾滴珍珠,甕潑新醅,未飲先醉。眼波相交,在暗處著彼此的心意。

    「青王。」一側突兀的聲音響起,瞥眼暗瞧,卻見黑黝的翼王斜視而來,老目閃爍著詭異的光采。坐在主位上的凌准停止了與荊王的交談,偏首定視:「翼王?」

    閻鎮指了指空杯,我微微傾身,上前添酒。

    「青王真是浪費啊。」頭頂傳來情緒不明的笑聲。

    「喔?此話怎講?」

    「孤聽說,這位可是繁城勝戰的少年英雄,青王卻讓他做司酒,不是浪費,又是什麼?」酒壺被按住,恭敬地抬起頭來,入目的是翼王蛇蠍般的逼視,「司酒,你說可是?」

    可是?掃過青王微瞇的雙眼,瞥過荊王幸災樂的目光,暗罵翼王的惡毒陰狠。就算是?我敢答是麼?順勢將酒壺放在桌上,拱起兩手,寬袖掩面,恭聲答道:「微臣出身於鄉野,曾聽善耕者眩農事難不在選黍,而在於養黍。耕、夏耘,不可急功,亦不可近利。急功者肥過黍死,近利者揠苗助長。如若不然,則秋收冬藏空穀倉。」抬起頭,瞧見青王放緩的眸,觸及另兩位詫異的目光,了無痕跡地對修遠淡笑,徐徐道,「微臣出仕之前,家中長者曾御語:合抱之木,生於毫末;百丈之台,起於壘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年少不可清狂,小才不可傲物。臣謹記於心,旦夕不忘。」

    語落無應,只聽得座下一片鬥酒聲。垂目視地,脊背上浮起冷汗。我還真是「幸運」,做個司酒也能碰到如此險境。唉,哀歎。

    「孤還聽聞。」又是翼王那隻老蠍子,還聽說什麼?頭皮發麻,靜等語落。「司酒不是青國人。」

    「是。」埋首不起,「微臣家在荊梁翼相交處,乃是如谷地。」查吧,我就不信你能通過師傅的五行乾坤陣。

    「那司酒為何捨近取遠,出仕青國呢?」語調頗酸。

    腦中浮現出一幅畫面:冷笑一聲,拍案而起,指著老頭的鼻子大叫:「我豐雲卿就是不爽你!」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垂下腦袋,難啊。會盟會盟,就是拉關係走門路,裝做睦鄰友好,容不得我實話實說。我這個禮既不能貶低他國,又不能駁了老闆的面子,技術活啊。

    「這個……」故作為難,惶恐地傾身,「臣怕說出來會貽笑大方。」向後退了退,我幾乎靠在了修遠的身上,微微感覺到隱隱的暖意。

    「喔?」荊王吳陵開口了,聲音有些虛,倒不像一個年輕人,「穆就更想知道了。」肥蠍子一隻,落井下石的主。

    抬起頭,極其誠懇地道出原因:「臣畏寒。」

    咚、咚、咚……只能聽見心跳聲,半晌,一聲大笑將我從惴惴之中解脫。「到底還是個孩子。」青王凌准微癟的兩腮稍稍顫動,精亮的黑瞳卻沒染上半分笑意,他隨意揮手,招來了內侍,「得顯,拿一個手籠給豐愛卿。」

    這話顯然不僅僅是說給我聽的,也不僅僅是說給上座幾人聽的。鬥酒聲漸息,或是懷疑、或是嫉妒、或是窺探的眼神投注於身,我這才明白榮寵有時候也是一種折磨。叩首謝恩,寒氣從地上一直傳入心底,宦海艱途今日行,無涯彼岸何日及?

    司酒三巡,步步驚心。

    「也真難為荊王和定侯了,冬狩之日陪一群老人在帳內喝酒。」翼王看看左右,笑得和善,「年輕人應該驅馬奔騰,載獵而歸啊,兩位就不心動麼?」

    「冬狩年年有,相交難再來。」吳陵的語調中有些刻意討好的味道,「不論身份,但就這輩分,孤都得尊稱兩位長者。」他向翼王和青王微微頷首,「尊老敬賢,又何談難為?」

    難為,很難為了。一國之主竟然要行小輩之禮,這不是出自於真心,而是受迫於現實。外戚之亂後,荊王已如敗光家財的落魄兒,如今嘴巴含蜜不過是想討點好處,接點巨賈富商剩下的顫。說到底,座上四人中,青王算是有地有錢的富豪,翼王算是有地少錢的地主,而修遠則是缺地巨富的財主,只有荊王算是一窮二白的破落戶。做這種忍辱負重討飯的活兒,還真是難為了心高體胖的吳陵。

    「平侯,你我年歲相仿。」荊王舉起酒杯,「本王虛長你一歲,不如以兄弟相稱,可否?」

    鳳眸冷然,淡淡一瞥,驚的吳陵胖身微僵。修遠優雅抬首,醪入喉:「本侯乃獨子。」五個字,毫不留情地射向側手,震的「破落戶」舌橋不下,場面煞是尷尬。

    正當此時,帳門突然撩起,一陣寒風掃盡了賓主皆歡的熱氣。

    「報!」曾被我踢暈的李顯匆匆跑入,秘跪下,「烈侯殿下與天驕公主不知所蹤。」

    「登!」翼王手中的酒盞瞬間落地,「你說什麼!」枯柴似的老手顫顫舉起,閻鎮目眥盡裂地怒視下方,「什麼叫不知所蹤!」

    李顯秘俯身:「回程途中,公主看到一隻白鹿,就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烈侯、榮侯和韓將軍見天將晚,便拍馬去追公主。」

    「然後呢!啊!」翼王的表情有些狂暴,也難怪,畢竟只有那麼一個血脈啊。

    「而後。」簾卷北風,穿著赤獵袍的七殿下疾步走入,他向上座一揖,「我、三哥和韓將軍分頭追趕,怎奈密林叢茂,天暗視短。行至深處,只聽三哥大叫一聲公主。我便會同韓將軍尋聲而去,然見公主和三哥的蹤影。」

    「那現在呢?」青王面平靜,炕出絲毫焦慮。

    「現在韓將軍已帶人去搜山,相信不久便可尋到。」他看著面切切的翼王,溫言道,「王不必擔心,徹然聽聲,三哥必是找到了公主。可能是迷了道,一時難以回途。」

    「嗯,嗯。」閻鎮敷衍地點頭,卻難掩憂慮,「日落西山,寒地涼,綺兒身子弱……」絮絮叨叨半晌,忽地拍案,「這冬狩是誰負責,竟然出這等大事!」

    手中一緊,厲厲而視:混蛋!明明是你兒太過嬌縱,十足的遷怒!

    「稟王上。」座下站起一人,正是成原一戰無功而返的李本中,「據臣所知,負責此次冬狩的正是青國的伏波將軍韓月殺。」尾音重重,難掩恨意。

    青王面一凜,瞇眼視下,顯然對翼國君臣的嫁很不滿。

    「是。」李顯小兒火上添永,「若不是韓將軍沒能攔住公主,這事也不會發生了。」

    加之罪何患無辭,青國大臣肅穆而視,一時間局勢。

    好,很好,我現在非常後悔那日只踢斷了他幾顆白牙。放下懷中酒壺,向座上一禮:「王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請問李少將軍。」

    「嗯?」青王龍睛一瞥,驚人的氣勢,「翼王。」濃濃的壓迫感瀰漫在上座。

    閻鎮與他對視片刻,煩躁地揮手:「問!問!」

    睨視地上,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敢問,以上皆為少將軍親見?」

    李顯挺直腰背,蔑笑道:「這是自然。」

    四座傳來歎息,不解的目光頻頻飄來。隨七殿下入帳的聿寧眉頭一緊,對我輕輕。

    淡淡一笑:「那,李少將軍又是何職務。」

    「嘶∼」翼國座上一片抽氣。

    「嗯?」俯身逼視,步步緊逼,「少將軍?」

    「是……」他向後一坐,咬牙低應,「公主的御衛……」其聲愈低,幾不可聞。

    輕轉眼眸,沖七殿下深深一揖:「下剛才沒聽清楚,還望殿下再開金口。請問,當下去尋公主究竟為幾人?」

    凌徹然了然一笑,揚聲道:「只有三人,本殿、烈侯還有韓將軍。」

    「哼。」「原來如此。」青王帶來的員不愧是宦海老將,變臉的本事是一等一的。當下數十道鄙夷目光直直射向李顯和翼國下座。

    「想來是有人瀆職,枉韓將軍摸黑搜山,這邊卻被倒打一耙。」說這話的是誰?急急尋找,原是青國言之首胡存義,傳說中的「鐵嘴胡」首先開炮。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開口的正是我的頂頭上司,禮部尚書魏幾晏,「有利必逐,有過必推,此為翼禮乎?」晃腦,痛徹心肺之情溢於言表。

    「真是……」

    「唉!鑽營之徒!」

    厲害,厲害。瞧瞧地上那人瑟縮不已,翼國座上員個個掩面。什麼叫被唾沫淹死,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上首,翼王閻鎮臉鐵青,拿起食盤往地上一擲:「有違孤命,中途棄主,現在又妖言惑眾,誣蔑青國大將軍。李顯,你可知罪!」老聲顫顫,面爆紅。

    「臣……」八尺大漢竟俯身,「臣……」

    「來人!拖下去,斬了!」這翼王惱羞成怒,下了殺令。

    舉座大驚,喧囂陡逝,安靜。

    帳內燭火撲閃,扭曲了人影。

    「王上!」李本中疾步下座,匍匐在地,「請王上念在我李家忠心為主,就饒小侄一命吧,王上。」

    翼王臉微動,似有一份動搖。上座無人開口,青王老神在在地飲酒,修遠面無表情地合眼。破落戶一臉猶疑,看樣子好容易下了決心,剛要開口,就只聽又一聲:「報!」

    韓讓單膝跪地,大聲叫道:「將軍一人縱深,已發現公主坐騎。」

    眾人翹首,面露喜。

    「經查,馬鞍被人事先切斷,三殿下和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噹!」翼王大怒,杯盤如雨,毫不留情地砸在那對叔侄身上,「饒命?饒命!馬具不就是你李顯負責的!陰謀弒主,好啊好啊!」這位走火入魔了,「斬!拖出去斬了!」

    「王上,饒命!饒命!」李顯被人倒拖出帳,一路上哀音不止。

    「王上……」李本中跪在座下,低垂顏面,讓人炕清表情。那伏地的雙手慢慢握成拳,爆出青筋,「王、上。」

    舉目而視,卻見青王淡淡地注視著一切,眸中閃過興味,微白的嘴角似有似無地勾起。熟悉的笑容,像極了允之……

    不歡而散的宴席,惴惴不安的心情。一日之內,如過寒暑,冷暖交替。伴君如伴虎,場步步驚。走入寢帳,癱軟地靠在桌角,長歎息。

    「雲卿。」

    身後附來溫熱,整個人懶懶地靠在他的懷裡:「修遠,我痕。」鼻尖傳來淡淡藥,將最軟弱的一面呈現。

    腰間的雙臂越收越緊,溫軟的低問:「想走麼?」

    「不。」轉過身,一把將他抱住,不住地蹭著,「不賺我不能走。」

    「我會一直陪著你。」輕吻落在額間,停留在心底,蜻蜓點水般地帶起陣陣漣漪。

    「這是陰謀吧。」一想到今日種種,胸中不湧起濃濃的恐懼。

    「也許。」修長的手指在我的發間穿梭,「我已派青龍騎去搜山了,很快就有消息。」

    「嗯。」嚅嚅應聲,「場好可怕。」

    「你做的很好。」他拍著我的背,抱著我輕輕搖晃,「很了不起。」

    「修遠。」

    「嗯。」

    「你會怕麼?」

    「會。」

    「唉?」詫異地抬頭,「你怕什麼?」

    中,只能看見他黑亮的鳳眸一點一點向我靠近,溫熱的鼻息一點一點加重,唇上落下細細的「雨」。

    「我怕……」

    話,

    含在了嘴裡,

    沒入了心底。

    嗯,

    我懂了,

    用舌尖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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