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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卷 青空萬仞第28章 但笑風流誰人省 文 / 卿妃

    第三卷青空萬仞第28章但笑風流誰人省

    萬籟俱靜,前方流淌著濃濃的白霧,空氣中滿溢著迷人的甜香,一切如夢般詭異。

    他是誰?

    此身何處?

    修長的手撩開嬈曼輕舞的霧氣,也撩開了沉睡已久的記憶……

    ……

    外面好吵啊,小小的身子蠶蛹似的在錦被裡扭動。

    「快!快!」

    「快點!娘娘要生了!」

    紛亂的腳步聲在殿外響徹,聽起來無措而驚慌。

    「唔」錦被裡發出抱怨的輕聲,「好吵。」

    一個長相樸實的女人跪在床頭,輕輕地拍著那個「蠶蛹」:「殿下,過一會就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尖細的女聲驚得的小人猛地坐起,形狀優美的桃花目透出幾分迷濛、幾分懼色:「張蓮?」

    「殿下別怕。」女人覆上那只微顫的小手,地輕應著,「奴婢一直就在您身邊。」

    小人兒舒了口氣,卷密的睫毛輕輕眨動著,驅散了眼中的混沌。

    「誰不好了?」軟軟的童聲響起。

    「沒有誰不好,是殿下做噩夢了。」女人欺哄著,扶著小主子慢慢躺下,雙目卻擔憂地看向前殿。

    「王…王……王上……」內侍顫著音,幾乎是吼出一句破碎的話,「王…王上駕到!」

    「父王?」小人推開乳娘的雙臂,拖著鞋子一路跑去,「父王!」

    他散著發衝到殿廊裡,沖天的燈光刺的他不禁瞇起美瞳。明明是黑夜不是麼,怎麼亮的那麼刺眼?

    「殿下,您怎麼出來了。」

    這個聲音他識得,是父王身邊的內侍總長。

    他漸漸適應了周圍的光亮,眼前景致漸漸清晰。「我……」他張口欲言,突聽一聲厲斥。

    「萬敬文,你好大的膽子!」

    是父王,只是父王為何如此生氣?他繞開內侍,有些忐忑地望去。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跪伏地上,抖得像空竹。嗯,這人他認得,白髮老頭晌午時來過,聽張蓮說是來照顧母妃和他未出世的小弟弟的。

    「臣…臣……不敢。」

    「不敢?!」年輕的君王一腳踹去,老頭滾了兩下,嘔出一口鮮血。

    「父王……」這樣的父王好陌生,小人兒有些害怕地退後。

    「貴妃就是喝了你開的補藥才早產的,不敢?孤看你是太敢了!」

    早產?什麼,叫早產?

    小人兒退到乳娘身爆迷惑地抬望,女人牽著他微涼的小手並未多言。

    「王上!」萬太醫爬到君王的腳下,唇邊猶帶血跡,「就是借老臣一萬個膽子,老臣也不敢加害娘娘和未出世的小殿下啊!王上!」

    君王眸色冰寒,凌厲的注視幾乎可以穿透地上的老頭。

    「除了補藥,貴妃晚上還吃了什麼?」陰冷的問訊。

    「回王上的話,貴妃娘娘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晚上只還吃了一碗五福蓮子湯。」

    龍睛穆然地睨向身側:「是殿內伙房做的?」

    「不是……」

    君王峻眉忽擰:「那是誰送來的!」

    「是…是…是……」

    君王怒目一瞪,那名宮人霎時跪地。

    「是德妃娘娘送來的,德妃娘娘聽說娘娘口味淡,特地燉了一盅蓮子湯來。」地上那人話音極快,「貴妃娘娘不好拂了德妃娘娘的面子,就當著德妃娘娘身邊大姑姑的面喝了一整碗。」

    君王垂首而立,臉上覆著一層淡淡的陰影。「你是說送湯的一直盯著?」這一問如羽毛般輕軟,卻似利刃般鋒利。

    「是……」宮人也垂著臉,沒人能瞧見她嘴角那彎淺淺的弧度。

    「得顯。」聲音有些壓抑,君王合著雙目,似在極力隱忍,「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了吧。」

    內侍長倒吸一口涼氣,謹言道:「是。」

    什麼明白了?小人兒迷惑地望著從身邊急急走過的內侍長,他輕輕地搖了搖乳娘的手:「張蓮?」

    女人拉著他躲在陰影裡,眼中滿是懇切:「殿下,別問。」

    張蓮只想保住殿下心中的純淨,所以請您別問。她半蹲在地上,捧著的小臉,與那雙純淨的黑瞳對視著。

    「好,我不問。」小人兒伸出手抹了抹乳娘眼角的濕潤,「你別哭,哭醜醜。」

    「嗯。」女人抓住那雙小手,咽咽顫聲,「嗯……」

    「娘娘!娘娘!」內殿傳出幾聲急吼。

    君王遽睜雙目,一腳踢開了緊閉的紅門:「暖兒!」

    「王上,產室不祥!」

    「請王上三思!」

    「滾開!」王怒了,揮袖扇開眾人的阻攔,「暖兒!」

    小人兒愣在原地,默默地看著混亂的場景。只覺一切顛覆在今夜,這裡的每個人好像都有兩張臉。

    平和而又暴躁的,是父王。

    恭順而又懷恨的,是太醫。

    坦白而又隱晦的,是張蓮。

    那,母妃呢?

    他歪著頭,想的好認真。

    親近愛笑的是母妃,冷漠無言的也是母妃。只不過前者面對的是他,而後者面對的則是父王。果然啊,母妃也有兩張臉。

    那他呢,他需不需要也變出另一張臉?

    小人兒抹了抹自己微涼的臉頰,當然要啊,他可是太師口中的神童,可是兄弟們艷羨的小九,怎麼能落於人後?況且這天下將來都是他的,嗯,是他的。雖然他不太明白「天下」有多大,但注定是他的。所以嘛所以,他要有三張、四張、五張臉,一定要比父王的還要多。

    想到這,他開始拉扯自己的臉皮。長出來,長出來,小九的新臉!

    「殿下!」伴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圓臉女侍從內殿跑出,「殿下,娘娘叫您進去。」

    小人兒瞳眸璀亮,急匆匆地向門口跑去。

    「娘娘……」

    身後傳來怪怪的悶悶的嗓音,他滯住腳步回身望去,張蓮怎麼又要哭了?

    「娘娘……」乳娘咽咽難語,這時候讓殿下進去,該不會是……若是,殿下可怎麼受的住,怎麼受的住啊。

    「張姐姐你苦著臉做什麼?」圓臉宮女抹了抹頭上的汗珠,「王上一進來,娘娘就生了,真是王氣祥瑞呢。」

    「生了?」小人兒眨了眨眼,美瞳彎成了月牙形,「吶。」他拽著宮人的衣裙使勁晃著,「我是不是當哥哥了?」

    「是哦,我的小祖宗!」宮女剛要捉住他的小手,就見他轉身向寢殿跑去。「哎!殿下!娘娘急著見您呢!」

    「我當哥哥咯!當哥哥咯!」他迎風跑著,衣袍共著黑髮隨風起舞。

    他有親弟弟了呢,親的!就像二哥和三哥那樣,總一處玩兒,不會說彼此壞話的親兄弟呢!去年生辰時,他就許了個心願,想要一個親親親弟弟。以後他有了天下,分弟弟一半,一塊兒耍陀螺,一塊兒騎竹馬,一塊兒……

    他氣喘吁吁地跑進內室,從枕頭邊摸出一個東西,顧不得鞋履的脫落,赤著腳向原路奔去。

    還有,還有,一塊兒玩竹蜻蜓!

    小小的手攥著一個很醜的竹蜻蜓,彎彎的眼眸盛不住滿心快意,純真的笑沿途灑落,點亮了每個宮人的心。

    原來,殿下一直都很寂寞。

    「母妃!母妃!」他高舉著手臂,興奮地衝向床爆「您看,您看,這是小九做的。」

    的女子鬢髮浸濕,她癱軟在被褥間,只有一雙美目還勉強可以眨動。

    「翼然。」低沉的聲音籠在他的頭頂,小人兒抬起頭,只見高大的君王裡在床幔爆目色有些嚴厲地看來,「你母妃累了。」

    「哦」他皺了皺鼻子,輕輕地捏了捏娘親露在被外的纖指,「請母妃好好休息,小九去看弟弟了。」

    虛弱的美目微微睜大,眼中流轉著一絲笑意。

    小人兒寶貝似的護著竹蜻蜓,向熱鬧的耳房走去。

    「暖兒,你辛苦了。」身後響起一聲輕喟,「孤不准你再生了,不准再生了。」有些像他要糖塊時的語調,很沒骨氣啦。哎?沒骨氣,他密睫扇扇,回頭再看去。父王那樣好像被主人遺棄的狗狗,而娘卻秉承了一貫的冷漠,連那雙眼都合了起來。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啊。」

    「是啊是啊,一點都不亞於殿下呢。」

    他轉過小腦袋,卯足了勁鑽進人群:「哪兒呢,哪兒呢,我的親弟弟呢!」

    周圍忽地安靜下來,他爬上圓凳,很快就要見著他夢寐以求的親弟弟了。

    「哈哈哈!」

    幾聲大笑差點讓他前功盡棄,他穩了穩身子,黑瞳含怒。

    「哎喲,我的好殿下哎,是誰告訴您娘娘生了個男孩兒?」

    「不…是……弟弟麼?」他聽懂了宮女的調侃,小聲問著。

    一個紅色的棉團映入他的眼簾,他摒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瞧著。

    「是妹妹,殿下的小妹妹。」

    妹妹?他探出小手,顫顫地摸向那個的「肉團」。真的好小哦,還皺皺巴巴的,有點醜。

    他歪著頭,很認真地看著、摸著。

    不是弟弟也沒關係啦,長的醜一點也沒關係啦,反正是他的親妹妹,親親親妹妹哎。

    想到這,他舉起那個同樣很醜的竹蜻蜓,輕輕地在「肉團」耳邊說著:「妹妹,這個是哥哥給你的禮物哦,哥哥親手做的呢,怎麼樣,很崇拜我吧!」

    「嗚……」「肉團」突然發出輕微的聲音,宮人們噤聲看去。

    「嗚……」微紫的小嘴有些顫動。

    應是早產兒小公主出生的時候沒有啼哭,這會子怎麼?難道是兄妹之間的感應?

    宮人們期盼地看著新生兒,靜心聆聽。

    他的親親親妹妹剛才答應了呢,小人兒俯下身:「妹妹,你是真的很崇拜我吧。」

    「嗚……」

    他再靠近些,那雙緊閉的小眼驟然暴睜,嚇得他失了心跳。

    「啵汩、啵汩。」黑色的液體自「肉團」的口鼻中冒出,發出古怪的聲響。

    「血,血,是黑血!」扭曲的尖叫響徹在他耳爆「快叫太醫!」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像是失了心魄。倏地一股腥臭噴上他的面頰,那液體染黑了他的雙瞳。也,染黑了天地。

    「殿下!」

    「九殿下!」

    哎,他的親親親妹妹啊……

    ……

    漫天飛舞著很醜的竹蜻蜓,週身籠罩著粘稠的黑霧。

    他,凌翼然,青國的九殿下。五歲時曾有過一個親妹妹,就夭折在他的面前。

    早就忘了不是麼?怎麼還能回到當年?

    他胸口有些酸痛,熟悉的腥臭泛在喉間。

    「允之……」

    遠遠傳來一聲呼喚,讓他好眷戀。

    「允之?」

    輕柔的音調好似清冽的泉水,沖淡了口中的腥臭。

    「允之!」

    微光就在眼前。

    「允…之,你醒醒啊,允之……」

    細雨淋濕了他的眼簾,朦朧一片。

    「醒了,醒了!」聲音而嗡嗡,「允之?允之。」

    他枕著一方溫軟,身下有些顛簸。慢慢地,雙眼找到了焦距,。

    「允之?怎麼樣?疼麼?」

    眼前的兩瓣紅唇如花般嬌美,看得他失了心魄。視線緩緩上移,入目的是一張清秀而略顯蒼白的少年臉。再往上,對上了那雙盈盈欲滴的秀麗眼眸。

    「要不要喝點水?」

    他一瞬不瞬地凝眸,恍若一眼千年。

    「允之?」

    他修長的指爬上了她蒼月般的容顏,尋尋覓覓來到了她白潤的耳邊。

    兩張臉,他不要對著這第二張臉。指尖摸索著,終於將假面取下。

    天上秀麗月華,清顏白璧無瑕,恰似雲邊探竹、水中望月、霧裡看花,百般難描,淡雅入畫。

    「卿卿……」他忽覺嗓音的沙啞,「卿卿……」他體內抽痛,唇邊卻微微地笑著。

    「允之,你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家了。」

    家啊,他好像沒有家。

    指尖順著那芙蓉面輕輕滑下,最終停留在她的粉唇上。

    好軟啊,軟的他想一口吞下。

    「允之。」誘人的唇一張一合,讓他不覺口津蔓延。

    「待會兒,讓修遠來給看看,可好?」

    桃花目遽緊,長指下移到她細白的下巴上。

    他發出切齒之音:「你是想讓我死麼?」

    「允之……」

    「你……你是……」口中漫出腥臭的黑血,「想讓我…死不瞑目……」

    「不,不是。」眼前這人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驚慌,纖指顫動著為他拭唇,「不是,允之,不是。」

    他一把捉住那只柔荑,用盡力氣瞪視著:「那就別提他,也別想他。」

    秀目凝出一絲痛色,他無視,繼續緊逼道:「你的眼中只准有我。」

    秋水顫動,她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擰了擰濕帕,輕緩而又默默地為他擦拭著。

    「卿卿。」他癱睡在她的臂彎,享受著難得的溫柔。

    「嗯。」

    「唱首歌吧。」他雙目迷離地抬望,「夢湖上的那首。」

    「好。」

    他攫住她的細腕,極認真地補充道:「只為我。」

    「…好……」

    他綻開一朵笑花,心滿意足地合眼。

    「山清水明幽靜靜,湖上飄來風一陣,啊,心呀心呀,靜呀靜。

    ……「

    飄渺的白霧重新浮現,迷人的甜香滲入鼻尖,他再一次走進了虛無的世界。

    正如他所料,三哥沒敢下毒藥,酒裡摻的應是西北黃家的「七段香」。

    一段二段斷人腸,三段四段暗魂傷。

    五段六段心悵惘,七段香盡終將忘。

    將人困於過往,不致死卻入夢七段,漸忘今日時光。

    如果她知道他代飲的不是毒酒,如果她知道知道他這麼做其實別有用心,如果她知道他的確耍了詐,那個傻姑娘會怎樣?

    恩,應該會很生氣吧。

    所以,他不會告訴她真相,不會。

    微風吹動著霧氣,眼前的薄紗曳曳拂動,柔美的樂音傳入耳際。

    「……

    千秋江水千秋月,愛也切切,情也切切,夢也切切,魂也切切。

    ……「

    淒婉動人的歌聲纏繞衣角,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那是……

    ……

    「只因有這千秋月,心兒才有那陰晴圓缺,世間才有那生死離別。」

    新筍般的細指輕輕拍動,小人兒恍若陷入甜夢。

    「娘娘?」

    榻上美人仰撫雲鬢,輕柔地為孩子掩上薄被,極小心地抽身離去。卻不知在她足踏金蓮時,小人已悄然睜開雙目。

    外殿,內侍長抱著拂塵,深深一禮:「奴才見過貴妃娘娘,娘娘……」

    「不必多禮。」清越一聲顯得有些冷,「有什麼事?」

    得顯抬起頭,正對上那雙琉璃目,這位娘娘雖獨傾君心卻吝於笑顏,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麼,真讓人捉摸不透。

    「王上賜藥,命奴才服侍娘娘喝下。」

    「得公公,這是什麼藥啊。」身邊的大宮女接過玉碗,隨口問道。

    「是…」得顯頭坑的很低,「是蕪子湯。」

    宮人手腕一軟,眼見那玉碗就要滑下,忽地卻被人接住。

    「娘娘?」宮人驚詫抬眸。

    麗眸乍現一絲輕鬆和快意,她睇了碗中一眼,毫不猶豫地仰首喝下。

    「娘娘!」宮人失聲大叫,「不能啊!」

    美人輕拭唇角,紅唇勾出一抹笑:「得顯,別忘了帶我向王上謝恩。」

    「是……」內侍長有些愣怔,這是娘娘第一次對他笑,真拭射之姿、仙人之貌。

    「娘娘……」他雙肩抖動,好似低泣。

    美人蹙眉,麗眸含疑。

    「王上的苦心沒有白費,娘娘終於明白了。」得顯含淚抬頭,眼藏欣慰,「奴才真為兩位主子高興,真為……」話音驟失,因為他看清了那雙美目,裡面染著的不是感動、不是柔情,而是解脫。

    蕪子湯?小人躲在簾後,咬著手指凝神苦思,什麼是蕪子湯?為何宮女姐姐會大驚失色?為何娘會暢然喝下?為何得顯會欲言又止?為何……

    無數個為何在他的腦中糾結,待他明白自己永遠都不會再有親親親弟弟或親親親妹妹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已經,太晚了……

    「最近娘娘吃了什麼、喝了什麼?」老太醫低聲問道。

    「自從那件事後,娘娘日常飲食都與王上同灶,除了…除了……」

    「除了什麼?」君王緊握美人柔荑,目中流火。

    宮人閉上眼,咬牙吐出一句話:「除了王上送來的那碗蕪子湯。」

    龍睛微暴,君王含痛望向沉睡中的美人:「得顯。」

    「奴才在。」

    王並不懷疑得顯,畢竟他們是一塊兒長大、形影相隨的主僕,若說世上只有一人能信,那人就是他了。

    「奴才敢用性命擔保,那碗蕪子湯絕對是乾淨的。」得顯挺直身子,口齒清晰地說道,「從取藥、煎熬到入碗,每一道都是得顯親自動手,絕無片刻疏漏。」

    「嗯。」君王應了聲,身影略顯疲態,他凝眸一寸一寸地掃過嬌顏。

    「太醫!」他低吼一聲,「貴妃的額上怎麼映出了一個花苞?」

    「花苞?」

    花苞?小人弓著身,自人縫裡望去。母妃的眉間隱約顯出一個花苞,小小的,還在顫動。

    ……

    顫動,小手撫上她的眉,想要止住那即將綻放的花朵。

    「母妃。」他眨也不眨地望著那張美顏。

    「嗯?」美人強撐精神,輕聲應著。

    「這是什麼花?」他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就是停不住那曳曳生姿的白花。

    美人半虛迷離睡眼,咕噥道:「曇花。」

    「曇花?」小手一滯,秀氣的眉頭擰在了一起,「曇花一現,這可不吉利。」

    「花啊,都是吉利的。」美人微涼的纖指撫上他小小的臉頰,「不吉利的是人啊。」

    「人?」

    「尤其是這裡的人。」美人伸出藕臂將小人兒攬入懷中,「翼然,娘好愛你啊。」

    「娘……」這個字比母妃更親切,他喜歡,「孩兒也愛娘。」

    「生下翼然是娘入宮以來的唯一好事。」

    唯一?那父王呢?父王是那麼地愛您啊。他心中雖疑,卻沒有問出口,面上仍帶著純真的笑。他的第二張臉啊,不知不覺間長了出來。

    「在娘的心中,翼然是最英俊最帥氣最聰明的孩子。」

    「在孩兒的眼中,娘是最美麗最溫柔最聰慧的娘。」

    母子倆笑鬧成團,自那夜之後,他第一次感到了快樂。

    「翼然。」細細的指為他撩開散亂的發,那雙美目一掃慵懶,出奇的清亮,「這宮裡的東西都別要,別人想要就讓給他,千萬不要去爭,好麼?」

    他抬起頭,不明所以地望去,眸中映出母妃哀傷的容顏,那朵曇花伸展開最後一瓣花絲,就這樣靜靜地怒放。

    「好。」他低應。

    春風南來,輕吹仙袂飄飄舉,鬢雲欲度香腮雪。她,笑得猶如怒放的曇花,決絕的絢爛,瞬間的永恆。

    「允之。」她嘴邊噙著笑,眼眸有些迷離,「凌翼然,字允之,這是娘送給你的表字。」

    「允之……」他喃喃自語,「允之……」

    紺發濃於沐,秀雲漫鋪灑,美人倚在屏榻上,將小人環在胸前,慢慢地合上了眼。

    「允之,娘好累,好想睡啊。」

    媚然迷離的桃花目眨啊眨,卻見她額上的曇花一瓣、兩瓣、三瓣,悄然凋零。

    「娘?」他推了推粉腮紅潤的美人,「娘,別睡了,陪允之說說話吧,娘?」

    半晌無應,美人睡得很甜,嘴角猶帶笑意。

    「仲郎……」她輕輕夢噫著。

    仲郎?懷中小人挑起眉頭。

    「…別了……」

    隨著美人的這聲輕笑,最後那瓣曇花飄落殘萼。

    那一瞬,他好像聽到了花落之聲,很輕很美。

    就在這倦懶的春日下,母子二人相擁著靜靜睡去。

    ……

    凌翼然,字允之,六歲那年他的母妃溘然長矛就在他的身邊。

    幽香的花雨灑落,伴著濕濕的白霧沾在他墨黑的發上。他伸出長指,厭惡地撣落璀璨晶瑩的落花,毫不留戀地向前走去。

    自此後,他最恨曇花,最惱花落,且在春日最難眠。

    眼見就要走進白光,忽地狂風大作,滿天飛旋的迷濛了他的雙眼。

    落紅塑成三段香,玉容寂寥暗魂傷。

    ……

    「九哥,九哥。」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他一掃憂鬱,變出春風笑顏:「十二弟,你跑慢些。」

    自母妃去後,他就被送到柳嬪身邊教養,沒想到弱柳般的柳嬪能生出這麼一個虎頭虎腦的十二弟。

    「九哥!」只到他胸口的小十二咧開缺齒的小嘴,笑得很像這六月裡的驕陽,「我想要這個!」

    彎彎笑眸忽地冷凝,他盯著那只很醜的竹蜻蜓一時難言。

    「九哥,我好喜歡,送給我好不?」小十二拉著他的衣袖,扭來扭去,「九哥求您了,九哥。」

    兩泓幽蒙的眼譚,很深很深,深到窺不見一絲倒影。

    「默然。」

    輕軟的一聲,雖不是喚他,卻了他的心田。如今,娘親的曼語只在夢裡聞見。

    他用酸澀掩去眼中的冷漠,臉上極快地染上了一抹笑:「十二弟喜歡就拿去吧。」雖然應的很不經意,可眼波卻依舊戀戀。

    「啊,翼然也在啊。」。

    「母妃。」他漾起純真的笑,甜甜一聲,卻未抵心間。

    柳嬪長的雖不算宮裡拔尖的,性子卻是最溫善的,這也就是父王將他放心交給柳嬪的原因吧。

    他垂眸凝思著,臉上始終帶著笑。

    不知多久,微噎的女聲在身側響起:「殿下……」

    「嗯?」他斂神抬望,「怎麼了,張蓮?」

    乳母抿了抿唇,眼中是滿滿的心疼:「那個竹蜻蜓,可以不送的。」

    他心頭一顫,卻笑意未減:「允之允之,那不過是個死物。」

    「殿下……」

    「嗯?」

    「請別再笑了。」豆大的淚珠掛落在她的眼簾,「這樣的笑,不適合您。」

    「張蓮。」

    「嗯?」乳娘掩面低應。

    「別再哭了。」

    「殿下?」

    他仰望烏雲翻滾的穹蒼,眼眸平靜依舊,不見一絲波瀾。

    「這樣的哭。」紅唇溢出淡淡的冷笑,「不適合這王宮啊。」

    轟隆,驚雷乍響,乳娘愣怔在原地,眼中映著藍紫色的閃電。

    「變天了。」幽魅的嗓音飄散在南風中,「張蓮,成璧,回去吧。」

    昏暗的地面沒有一縷陽光,他的身後卻有個影子,一個決不讓第三人看見的影子……

    窗外,荷葉田田,浴雨初綻的芙蓉點綴其中,清圓的露珠沿著荷葉的邊緣緩緩滑落,驚的圍在荷莖的錦鯉四下散開。

    「有道之人,固驕人主;人主之不肖宅亦驕有道之士。」

    窗內,太傅拖著長音念著枯燥的文句,他不太起勁地托著腮,懶懶地瞟向前邊。

    第一張桌已經空了很久了,德妃被賜死後沒多久,一向康健的大哥就因「病」卒世。在這王宮裡沒了娘的孩子卻能活到如今的,他是唯一一個。

    「日以相驕,奚時相得?若以華寒之議與幽翼之服也。」

    並排相習的是他的二哥和三哥,他倆是他曾經艷羨的親兄弟,而如今卻生分了。四哥身子不好從不來書房上學,五哥和六哥稍顯愚鈍,而七哥……

    他微虛雙目,淡淡看去。

    七哥是兄弟中唯一一個從始至終只顯出過一張臉的人,不過七哥臉上的笑他是熟悉的,就像照鏡子般。只不過那般虛偽的臉是他的假面,卻是七哥的真顏。

    「九殿下?」

    這老頭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爆他眨了眨桃花目,有些怯弱地站起:「周太傅……」

    「九殿下,你說說剛才那句是什麼意思?」

    「是?是?」他求助地看向四周,收穫的卻全是幸災樂禍的眼神,「我忘聽了……」他垂下頭,讓人看不見神情。

    「怎麼又愣神?」老頭長歎一口氣,「你三歲對句、五歲對詩的聰明勁跑哪兒去了?虧老夫將你錯看成神童,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小小的拳頭在袖中緊握,他冷冷地看著太傅那雙滾著金線的錦靴,眼眸越沉越暗。

    娘,您說的真對,不吉利的是人啊。當年您椒房獨寵,年僅五歲的孩兒被太傅捧上了天,被譽為百年難遇的神童。而今人一賺茶就涼,連滿腹聖賢文章的太傅都棒打落水狗,若不是礙於孩兒的王子身份,怕是要叱罵一聲「蠢物」吧。

    呵呵,如今母后娘娘和華母妃分庭抗禮,太傅他開始誇起二哥、三哥和七哥了呢。娘,不用孩兒允之,他們就輕易得到了。到如今,孩兒還有什麼可以讓的呢,僅存的就只有這條命了。

    書房裡浮動著訕笑,而他則回以沒心沒肺的傻笑。

    這是他的第幾張臉?第五張,還是第六張?

    都,記不清了。

    他迎著晚霞一個人走著,身後的影子曳的很長,帶著些許寂寥。

    「九弟!」

    他滯住腳步,回身望去,只見一個挺秀少年含笑跑近。

    「七哥。」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他笑得更加燦爛。

    「咱們同路,一塊兒走吧。」七哥是天生暖眸。

    「好啊。」他也絲毫不遜色。

    「九弟,今晚是千巧呢。」

    「是啊。」他戴起第四張假面,從善如流地應著。

    「哎,九弟你聽說了沒,御花園裡鬧鬼呢。」

    「鬼?」他忽地愣住,又變出另一張臉,目流懼意。

    「九弟你是在害怕麼?」好哥哥關切地問道。

    「沒…沒……才沒!」

    「那……」暖眸熠熠,「九弟敢不敢隨我去捉鬼呢?」

    小臉慘白,這是他剛長出來的新臉。

    「嗯?難道九弟真的在怕?」

    「才不是!」他一拍,假裝逞強道,「去就去!」

    「那九弟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哦,告訴了就去不成了。」

    「知道了!七哥!」

    「哎呀,時候差不多了,母后怕是要找我了。」暖眸少年面露急色,「九弟,你也早點回去吧,七巧家宴可不能遲到啊。九弟,咱們晚上見!」

    「晚上見,七哥!」

    側對斜陽,他的小臉一半明媚,一半晦暗不清。

    「成璧。」他喚著自己的影子。

    「屬下在。」這人是娘親去世後,外公悄悄送到宮裡來的,任務就是保住他這條岌岌可危的小命。

    他抱著書卷走在濃蔭爆淡看晚照。

    「你說這世上有鬼麼?」

    夏風徐過,騷動著片片綠葉。

    「應該有吧。」濃蔭裡傳來不確切的一聲。

    「那你說我七哥想捉的又是什麼鬼?」

    「屬下駑鈍。」樹梢上的響兒大了些。

    他望著漸衰的夕陽,唇角彎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

    原來,是一隻「色鬼」啊。他舉著蠟燭,冷冷地看著假山裡的人。

    極小心地向後退去,卻碰上了堅硬的石壁。是啊,出口被七哥堵住了,他現在怕是逃不掉了。

    「二哥?」眼前這個少年比年長他七歲,下巴上已經長出了絨須。

    「你是誰?」這聲音帶著濃濃的,沙啞的很異常。

    「是我啊,小九。」他看著少年微隆的襠下,心中有了少許波動,「二哥,你怎麼在這?」他平穩著語調,想要拖延時間。

    「我怎麼在這?我怎麼在這?」少年神智顯然已經不清晰,他拉扯著衣襟,步步逼近,「喝了酒就在這。」

    「誰給你喝的。」他不動聲色地向左邊挪了挪。

    「誰?」少年面帶潮紅,襠下越鼓越起,「呵呵,呵呵呵。」

    不大的假山洞裡迴盪著怵人的詭笑。

    「美人兒,來啊。」

    少年打著晃一步步逼近,他想要再讓卻發現已退無可退。

    「二哥,你清醒點!」小手抵在少年半裸的胸前,他驚訝於那胸膛的,「二哥,我是小九啊!二哥!」

    「哦你叫酒兒啊。」高大的身子忽地俯下,「真是個美人兒。」

    「二哥,你別著了七哥的道!他是想毀了咱倆呢!」他掙扎著,想要擺脫少年的。

    早已迷失心智的某人卻充耳不聞,野獸般地將他按倒在地。

    「二哥!」他真是太自負了,小看了七哥的陰險。

    他拼勁全力卻不及身上這人,當碩大的堅硬遞上了他的下身,他的腦內只剩一片空白。

    「成璧!」

    「成璧」

    回音如雷。

    待他找回了心跳,卻見少年俯面倒在了地上,而他身上的衣袍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喘著粗氣,慢動作般地定睛、轉眸、合目、歎息。

    「屬下來遲,讓殿下受驚了。」影子跪伏在他的腳爆語調頗為自責。

    他已然脫力,任影子將他抱起。

    迎著夜風,一人一影飄蕩在宮殿上。

    「成璧。」他聲音還有些顫,「我二哥被下了什麼藥?」

    「是……」影子偷瞟臂間,不知該不該在一個孩子面前吐露真言。

    「什麼藥?」

    「第一春。」影子說的很含蓄。

    「果然是啊。」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這藥剛猛麼?」

    「嗯,若兩個時辰內不與女子……」影子的臉上浮起淡霞,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道,「不與女子交合,就會爆裂而死。」

    原來七哥不是想毀了他們,而是想殺了他們。他望著無月之夜,涼意在心間蔓延。

    娘,您瞧見了麼,連這條命他們都想要呢。

    娘,允之這個字還有第二解呢,允之允之,允之於己。

    娘,孩兒從沒告訴您,除了命,孩兒還有一樣不能讓。

    一抹亮采劃過他沉暗的黑瞳,優美的唇線在夜色中隱約勾起。

    就是這天下啊!

    「成璧。」

    「殿下。」

    「待會兒你去鸞鳳殿一趟。」

    影子翻身下簷,輕手輕腳地將他抱進寢殿,並未驚動睡在內室的乳娘。

    「把我七哥身邊那個貼身丫頭綁去。」他脫下支離破碎的外袍,很平靜地焚衣。

    「綁去……哪裡?」影子看著那張被火光映紅的小臉,嚅嚅出聲。

    「含做弟弟的總不能眼見哥哥慘死吧。」

    「……」

    「還不快去,遲了這宮裡可要大亂了。」那眸子深沉的不似孩童。

    「是。」

    他背著手看著眼前那團火焰,唇邊泛出冷笑。

    這宮裡是有鬼啊,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惡鬼。

    而他的惡鬼,就在今夜被生生勾出

    七哥,以後千萬別露出那麼淺白的眼神。不然,任鬼都知道你喜歡的是誰啊。

    ……

    這是一樁王室醜聞,千巧節那夜,他的二哥玩死了一個十三歲的女孩。他也如願看到了七哥的另一張臉,失魂落魄的一張臉。

    而後父王暴怒,將二哥遣至邊疆,二哥的王位之夢就此破滅。當時,就連二哥的親親親弟弟三哥也未發一言,很乖順地選擇了緘默。

    原來親親親弟弟也不過如此,還好他沒有啊,還好。

    他,允之,八歲時心中住進了一個惡鬼,就在那個悶熱的夏夜。

    忽地他胸口像要爆裂,難道是那個鬼想要破身而出?他站在迷霧裡,死死地按著自己的前胸,試圖將鬼逼回。

    可下一瞬,那個惡鬼變化成了濃濃的腥臭,一路蔓延,最終噴湧在他的嘴邊。

    「允之!」

    「允之!」

    是誰在牽引他的魂魄,是誰讓他如此眷戀?

    「嗯……」刺眼的光亮讓他不禁虛起眼。

    「允之!允之!你終於醒了!」

    入目的是一雙微腫的淚眼。

    「卿…卿……」他喉頭干的發痛,「水……」

    「好、好。」

    他飲下滿滿一碗清水,真是前所未有的甘冽。

    「白天啊。」他看著敞亮的內室,腦中漸漸清明,「卿卿,在我沒好之前千萬不要上朝。」

    佳人眼底映著血絲,雖然有損麗容,卻讓他好歡喜。

    「嗯,我明白。三殿下這幾日應該有動作,下藥是為了拖住我,不想讓我拆穿吧。」

    該死,他的心尖又開始癢了,癢到只想將她一口吃掉。可他現在又能怎樣,又能怎樣?

    有心無力啊,不盡惱意滿溢在心間。

    「對了,你的那幾個妻妾想過來瞧瞧你。」佳人擰了帕子為他擦拭臉頰,「可張嬤嬤卻不許,將她們鎖在了園子裡。那樣,怪可憐的,你……」

    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攥緊她的細腕,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你。」他胸口急促起伏,「你是在同情她們?」

    佳人吃痛地攏起眉頭:「怎麼了?」

    「只有同情?」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她不答,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眼中只有抱歉。

    「算了。」他撇開眼眸,冷生冷氣地開口,「自我十六歲後,每年都娶進一個妾室。含你在疑惑麼,為何只剩三個?」他唇邊溢出詭異的笑,「因為女人之間的爭鬥我從不插手,不論誰死誰傷,我都樂見其成。」

    「為何?」

    終於開口了麼,他暗轉眼珠,定定地看著她:「為何?因為她們的主子都見不得我好啊。」

    佳人瞳眸微凝,一臉驚異。

    「還活著的三人,一個是我十七歲那年母后娘娘送來的,一個是我十八歲那年三哥硬塞進門的,另一個則是我父王的欽賜。你說,我該在乎她們麼?」

    他滿意地看到她眼中的掙扎,軟了嗓音,輕輕地喚著:「卿卿。」

    她凝眸望來。

    「我最在乎的人是你啊,卿卿。」

    她垂著眼,目光沉沉落下。

    「卿卿。」他渴盼著她的回應。

    「允之。」她的嗓音有些沙啞,「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見面麼?」

    燦瞳驟然黯淡,聰明如他,焉能不知她的言下之意?

    冬日之晨,靜默流溢在兩人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地飄來清泠的笛音,如迎風飄逸的絲帶,把人纏繞又解開,解開有纏繞。

    無意的一眼,卻讓他胸口血氣再次蔓延。

    「卿卿!你答應過我!」他雖咬緊牙關,黑血還是止不住地滲出,「不准想他!不准……」

    ……

    他不甘心啊,還沒有說完就再次落入甜香。

    怨氣在心中鬱結,他含痛閉眼。

    「剛才真是謝謝了,你好,我叫韓月下,下個月就滿六歲了。」

    嬌軟的童音傳入他的耳際,他倏地睜開雙目,灼灼地看著眼前甜甜笑開的女童。

    她眨著清澈的眸子,真誠地望著他,且眼中只有他。

    原來這一次他親身入夢,回到了十年前。

    她圓髻上的綢帶隨風起舞,調皮地撫上著他的臉頰,癢癢地搔動著他軟軟的心尖。

    「握一下,咱們就是朋友了!」她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的唇俏皮地勾起。

    他看著這個怪異的動作,一時百感交集。

    「不。」他堅定地出聲。

    「哎?」她挫敗地嘟起嘴。

    「我不要做朋友。」他抬起晶亮的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清風徐來,水殿香滿,又是一個千巧夜。

    他上前一步,將小小的人兒摟在懷裡:「卿卿。」

    當初他就不該放手,就不該任她離去。

    月隱遁,風飄揚,他的笑容緩緩漾深。

    「你注定是我的皇后。」

    他,凌翼然,字允之,是青國的九殿下。

    二十一歲那年他許了一個願,就在半夢半醒之間……

    黛雲遠淡,天鵬展翼,但笑風流誰人省?

    半湖煙雨,一枝丹碧,任他風雨任他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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