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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霆震怒為紅顏 第161章 :堅守 文 / 自由精靈

    第161章:堅守

    「定乾劍出,誰敢擅動!」

    半空裡一聲震喝,讓所有人驀地安靜下來,帶著滿眼的詫異,回頭望去。

    心中一凜,商達霍地抬頭,卻見輦車之上,文皇后已然拔出定乾劍,高擎於手中,凜冽劍鋒在已經昏暗的暮色中,顯示出一抹獨特的猙獰。

    全場靜默。

    所有的人,都呆呆看著這個女人,彷彿她一瞬間高大了不少。

    文皇后張張嘴——剛才喊那麼一嗓子,只是一時之勇,她畢竟,不具備這種應急的能力,而現實,也絕對不會給她緩衝的可能。

    「那麼,」魯王黎長傑踏前一步,率先開口道,「所有黎國皇族子弟,都在此處,請皇后娘娘,即刻擇定儲君,接掌大位吧!」

    言罷,拿一隻眼冷冷地睨著文皇后,那眸中的輕視鄙夷之色,毫不遮掩。

    文皇后愣住了。

    擎著定乾劍的手,微微發抖。

    對於這些皇族宗親,她向來所知無多,這一剎之間,讓她如何抉擇?況且,她也隱隱感覺到,自己說的話,未必能算數。

    不錯。

    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

    黎國皇族向來驍悍,自兩百年前開國以來,皇族子弟多習弓馬刀兵,祟尚的乃是馬上安天下——這從黎長均推行的獨裁**之中,應看得出來。

    不過,也正因為黎長均的獨裁**,造成眼下牆倒眾人推的局面。既然憑借武力可以掌權,那自然是,誰的拳頭硬,誰便是大哥。即使文皇后手執定乾劍,即使祖制仍在,即使指定儲君人選,若難服眾議,又能如何?

    無疑,燕煌曦敏銳地抓住這一點,大肆加以利用,給這鍋滾油中潑進一瓢水,讓整個局面更加難以收拾。

    那立於輦車之上的女子,彷彿一隻迷途羔羊,陷落於一群惡狼之中,四周磨牙霍霍,而她,卻連一點防禦反擊的力量都沒有。

    一絲悲憫,從商達眼中無聲掠過。

    僅僅只是悲憫。

    在這場權謀的爭鬥裡,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是無辜的。

    她真是無辜的。

    她這一生,並沒有享受多少權利帶來的榮耀,卻偏偏,要承受權利所附贈的絕望。

    有時候,人倒霉起來,沒有最絕望,只有更絕望。

    睿王黎慕安也站了出來,年輕的他,身上洋溢著一股更為強大的,梟悍的氣息,長久被黎長均壓抑的氣息——對於權利,他有著一種刻骨的嚮往,卻生生被頭上的大山壓制住,憋了很久,到如今,肯定會如火山一般噴發。

    「娘娘若無決斷,就讓我們自己作主吧!」話一出口,便充滿了囂張,充滿了狂傲,絲毫沒有將這赫赫皇權,放在眼裡。

    文皇后淒涼地笑了。

    到這一刻,她終於認清了現實。

    一個女人,或者很多女人,終其一生都不敢面對的現實。

    它很殘酷。

    它很薄涼。

    是比人走茶涼更薄涼的薄涼。

    或者說,是一種透骨的猙獰。

    她終於明白,面對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她什麼都做不了。

    「你們——」定定地看著他們,她發出一聲憤怒的吶喊,「你們想要是嗎?想要,那就自己來拿!」

    驀地挺直後背,橫劍於胸,孱弱的女子,以一己血肉之軀,護住最後的尊嚴,最後的權威。

    她是皇后。

    無論如何,她都是皇后。

    丈夫的離去,兒子的離去,她都無可奈何,在這一刻,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場面再次僵住了。

    雖然,他們都很想得到那柄劍,卻也明白,誰踏出那一步,貿然衝出去,就等同於弒君,等同於篡位。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家各自領兵前來,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做是一回事,怎麼做,那又是一回事。

    誰敢第一個衝上去,無疑會成為眾矢之的,有命拿得到定乾劍,卻絕對沒有命,活到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奪定乾劍,只是第一位,對他們而言,成功之前,還有一場血戰。

    誰輸誰贏,不到最後一刻,都難言說。

    他們都是聰明的,正因為聰明,反被聰明所誤,也為文皇后贏得一線生機。

    北城客棧。

    凝立於夜色中的男子,濃眉重鎖,眼中有著明顯的不悅——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為何商達還沒有發出焰火令?是事情起了變故,還是——

    「皇上,」一道人影無聲無息間閃到他的身後,「嘩變停止了。」

    「停止?」燕煌曦一怔——他自謂佈局精妙,環環相扣,怎麼會——?

    「說清楚!」

    「是黎長均的皇后,文氏。」

    「她——」燕煌曦細細在腦海裡搜尋了一遍,並未找到此人資料,只得再次詢問道,「說。」

    簡短地將天元宮正宮門外的情況敘述了一遍,南軒越看到他驕傲的帝王深沉了眼眸。

    女人。

    又是女人。

    而且這個人,還是黎鳳妍的母親!

    抬頭揉了揉眉心,燕煌曦開始覺著一絲頭痛。

    若在從前,他大可以發令,命潛藏於暗處的暗人,射殺文皇后,只要文皇后一死,天元宮必定大亂,而他則可以按照原計劃,開城門,引冉濟和韓玉剛的大軍入城。

    可是……

    他竟然愧疚。

    他這一生,很少愧疚,因為愧疚,對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而言,並非好事。

    可是,他的良知告訴他,對黎鳳妍的死,他負有莫大的責任,雖然那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黎鳳妍自己的刁橫跋扈,但他畢竟利用了她,傷害了她,也踐踏了她,在這一點上,他和那些陰狠無情的男人,並無任何差別。

    而這個文皇后,更不是他要對付的目標。

    任其存在,顯然不行,任其去死……他於心難安。

    燕煌曦沉默著。

    在這一刻,他的內心掙扎得非常厲害。

    那個女人的生與死,只取決於他一念之間。

    南軒越也沉默著。

    終於,皇帝抬起了頭,輕飄飄地說:「走……我們去東門。」

    「那天元宮……?」

    「任其自然吧。」

    任其自然吧。

    文皇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自己的運氣了。

    不殺伯仁,讓伯仁因我而死,這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作者還是忍不住腹誹了一句:燕煌曦,你這是仁慈麼?

    你若仁慈,就不會在觴城製造如此多的風波。

    你若仁慈,就不會心心唸唸著別人的國土。

    黎長均固然是個不義之君,可是你的所作所為,與他也……相差無多。

    正如燕煌曦所料,觴城城門的防守,基本已經空虛了——這也難怪,皇帝駕崩,諸王爭雄,連明天的飯碗在哪都不知道,誰還有心思守城?

    可是,燕煌曦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卻看不到絲毫開懷,更多的,是一種淡淡的失落,還有悲憫——強權如黎長均者,若貿然「辭世」,身後餘下的,又是什麼?

    燕煌曦。

    能想到這個問題,證明你離成熟,又近了一步。

    「開城門吧。」強抑住心中疲憊,他揮了揮手,早已潛伏在四處的暗人頓時現身,拔出銅栓,打開了那厚重的城門……

    遠處,風聲鶴唳,蹄聲如雷鳴滾滾,萬馬奔騰,朝著城門的方向而來。

    定定地站立著,年輕的帝王一身梟寒,仰起下頷,看向遠方,像是在看無邊的風景,也是在看,一種早已寫定的——命運。

    鏡頭折回天元宮前。

    黑夜,已經完全降臨。

    颯冷的風在空中盤旋,發出嗚嗚的嘯聲,似乎是誰的悲鳴。

    文皇后身體搖搖欲墜,容顏慘淡,卻仍然堅執地站立著。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執守,有沒有意義,但是心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她,要去做,一定要這樣去做!

    終於,後方陡然傳來一聲疾喝:「誰敢動我姑母!」

    在那道聲線落入耳底的剎那,她整個兒癱了下去。

    商達眉頭一皺,極目看去,但見一員英姿颯爽的年輕將領,提刀而來,步履飛揚。

    皇后文心慧的親侄子,文定闕,也是黎國年輕一輩中,少有的悍將。

    同時隨他前來的,還有數萬披堅執銳的精兵。

    情勢迅轉疾下。

    那些先時囂張的王爺們,都不由悄悄收起各自的爪子。

    要知道,能成為一國皇后,其身後,多多少少是有些資本的。

    一個文皇后不足為懼,但倘若得罪據守黎國南部整整十個州郡的百年望族文氏,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姑母。」文定闕旁若無人,直接上了輦車,彎腰將文皇后扶起,「有侄兒在,定不教他們猖狂了去!」

    「……你來……太好了。」文皇后弱弱地笑,將手中的定乾劍交予他,「無論如何,替雲兒守好這片江山……」

    「嗯。」重重點頭,男子毫不猶豫地接過,然後倏地直起身來,一雙冷目,從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文定闕奉旨護主,誰有異議?」

    ……

    一片沉默。

    但,終是有人不甘心。

    祈安侯黎慕衍站出來,極其不忿地道:「你不過一旁姓外戚,有何權力號令天下?」

    「我沒有嗎?」微微冷笑,文定闕倒也沒有同他囉嗦,只抬臂一揮,陡然數支冷箭射來,撲撲撲悉數扎入黎慕衍的胸膛。

    在強權面前,很多時候,只有運用更大的強權,才能消除異端。

    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和平從來都只是短時間的狀態,誰弱,誰就會被吞掉。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也是人類的生存法則。

    如果情勢繼續這樣發展下去,這場來勢洶洶的內亂,同樣會無疾而終,而燕煌曦的全盤計劃,無疑也會落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燕煌曦,也就不是燕煌曦了。

    在他的計劃裡,是不容許意外的。

    ……

    敞開的宮門之中,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之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從已經死去的黎慕衍身上,引了過去。

    伴隨著嘶喊,伴隨著火光,是——轉龍殿的方向!

    所有人頓時都炸了鍋——誰都知道,傳國玉璽藏在那裡,誰都知道,傳國玉璽等同於皇權,若是任其葬送於火海,要想爭雄於天下,圖謀於皇權,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生出多少波折!

    顧不得磨刀霍霍的文定闕,甚至顧不得身邊站立的,到底是同盟還是敵人,所有人一起揮舞著刀劍,闖進了宮門!

    找國璽要緊!

    奪皇位要緊!

    至於其它的,都是次要!

    亂了,徹底地亂了,就算天王老子下凡塵,也壓不住這樣紛亂的陣腳……

    大概,歷史上每一個皇朝結束之末,都是這樣的慘淡與悲涼吧。就像每一個鐘鳴鼎食,富貴榮華的大家族,樹倒猢孫散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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