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77章 :情到烈時 文 / 自由精靈
第277章:情到烈時
雪花愈發地密集了。
握住她柔荑的大手,卻溫燙得有如火爐。
看著身旁這日益顯得沉穩的男子,殷玉瑤心中竟不禁浮起絲少女的柔情蜜意。
柔情蜜意。
這樣的情緒,在他們十年的相愛時光中,真是太難得了。
當初的他,霸氣而不羈,通身的狂傲有如犀利劍鋒,讓人難以靠近,即便是婚後,最初的那些日子,他依然帶著帝王天生的威儀與一份恣意,很多時候都不怎麼照顧他人的感受。
後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尤其是三個孩子相繼出生之後,這個男人才慢慢展示出他柔情的一面,甚至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孩子氣,他臉上的笑漸漸地多了起來,素日裡說話的口吻,也愈發溫和,除了察覺到危險靠近,他大多數時候,顯出另一種深凝與博大,有些像納蘭照羽,但又不同。
該怎麼形容呢?
大象無形?大音稀聲?有那麼一點意思,但還不能完全道盡。
只是那股真實的幸福,越來越強烈了。
正因為是如斯的幸福,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想要將之留住。
很多時候,她都不願想以後,只願時光凝住在這一刻,她靜靜地站在他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宏大的幸福。
下意識地,殷玉瑤不由握緊了他的手。
燕煌曦停住腳步,反握住她的,目光裡是海一樣的深邃浩瀚。
他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彼此,任由頭上的雪花,細細碎碎地飄著……
遠處,凌天閣上的鐘聲遙遙傳來,殷玉瑤恍若從一場大夢中醒來,眼前卻沒有了那人,只有一片茫茫的白雪。
「煌曦——!」她惶然大喊,帶著不盡的焦灼。
「我在這裡——」男子醇厚的嗓音從左前方傳來。
「煌曦——」殷玉瑤提起裙幅,匆匆逐去,然而所過之處,除了皚皚白雪,還是皚皚白雪。()
「煌曦——」她孤獨無依地站在雪地中,幾至要哭出聲來。
立於樹梢之上的男子,雙眸微凝,眸底隱著一絲碎雪般的痛色。
如果注定要分離,無論是我看著你離去,還是你看著我離去,都是一樣的痛不可奈吧?
得放手時須放手。
他以為他做得到的。
可此時方知,愛到深處,情到烈時,不管放與不放,都會……比死更難受。
一步一步地,殷玉瑤走開了。
——煌曦,如果這是你想看到的殷玉瑤,我願意。
如果結局終難完滿,我只是,希望你走得……更加安心而已。
我在這裡。
你便在這裡。
那玄色的旋風急速捲來,深深地將她裹入懷裡,他的吻熱切而激烈,有如數年之前那個張皇的傍晚,他帶著她藏於樹間,偷得浮生半日之閒……
她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鹹鹹澀澀地滲入他的唇齒之間。
放在她腰上的右手猛然攥緊,剎那之間,燕煌曦心中做了個決定——
師傅,對不起,燕煌曦這一生,終難超脫這一絲塵念,只怕要辜負您的教導,逆天,改命,只求與她,再多聚一年半載的光陰……
可是燕煌曦,你知道嗎?好花難常開,好景難常在,即使你是帝王,也不能奢求太多……
燈光煊然,懷中女子已然安睡。
輕輕地將殷玉瑤放至枕上,燕煌曦躡手躡腳地起身下榻。
側殿密閣。
「找到他了嗎?」
「回皇上,他在也牧。」
「也牧?居然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以為朕找不到嗎。」燕煌曦冷哼。
跪在地上的黑衣目視於地,緘默不言。
「設法傳訊於他,讓他來浩京。」
「是。」黑衣人答應一聲,閃身消失無蹤。
行至案邊,燕煌曦兩手撐住桌面,微微仰起頭,目光落在牆上那幅用筆簡凝,卻仍不失細膩的畫上。
畫中之人,乃是他的母親,英惠皇后,鐵紅霓。
而這幅畫,是燕煜翔於苦悶之時,關在密閣裡畫就的,宮中除他和燕煌曦二人之外,再無人見過。
父皇,燕煌曦深凝的目光中,有著一絲深切的悲傷,當年,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畫下這幅畫的?
是愧疚?是茫然?還是無措?
沒有想到,數十年之後,曦兒竟然也品嚐到,與您一樣的痛苦,承受著與您一樣的折磨,只不過,那時您是愛而不得,而曦兒,是愛而難捨。
愛而不得。
愛而難捨。
很多時候,都是一樣的痛苦吧。
即使最愛之人就在身側,還是欲近不夠,欲遠心傷——這樣的切膚之痛,又豈是言語能夠形容得盡?
父皇啊父皇,倘若曦兒真因這份愛,而傷了大燕國祚,傷了大燕子民,您,是否能夠原諒?
室閣寂寂,沒有人能夠回答,也沒有人,能夠替他釋解這千年萬年,亙古不變的哀傷……
世間最珍貴的,莫過於真情二字。
然世間最短暫的,也是真情二字。
對於誠摯的感情,每個人都會心存留戀,否則活在這世間,豈不太孤單太寂寞太悲涼?
可是呵可是,千里搭帳篷,豈有不散的宴席,再怎樣的癡纏,也只是……逝然了局。
睿智如燕煌曦,果決如燕煌曦,執迷起來,同樣也是——難以堪破。
數千里之外。
茫茫荒漠。
高高的沙丘上,孤零零地立著棵胡楊樹,樹下躺了個襟懷大暢的男子,銜著一壺酒,對著空中昏黃的太陽。
「嘎——」一隻大鳥從空中飛過,扔下一隻銅管,剛好砸在他的額頭上。
「媽的——!」男子不由罵了句粗口,然後翻身坐起,拋開手中酒壺,撿起銅管拿在手裡,順勢一擰,銅管頓時分為兩截,從裡面掉出個紙卷。
待看清紙捲上的字,男子仰天打了個噴嚏,罵罵咧咧起來:「臭小子!算你厲害,躲這麼遠你也能找得到!」
隨手將紙卷一扔,他再次躺下,又開始對著天空喝酒。
半個時辰後。
男子將酒壺翻了個個,又連拍數下,濃黑的眉頭高高皺起,長長歎了口氣:「唉,又沒了,看來是得去那鬼地方一趟,就算看在,這壺中蠢物的份兒上吧!」
拋了空酒壺,男子騰地起身,灑洒然磊磊然,只腰懸一柄劍,如颶風般數晃數晃,轉瞬便沒了影兒……
樹,還是那棵樹。
荒漠,還是那片荒漠。
只是少了點生機,以及酒臭而已。
……
「你是暗衛統領玄方?」
看著眼前這個突兀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的黑衣男子,容心芷目光冷冽。
玄方的雙瞳微微一凜,視線在容心芷臉上轉了兩個圈兒,復歸沉寂,從懷中掏出令牌,在容心芷面前一晃。
「潞州將校容心芷,見過玄統領。」容心芷抱拳行了個軍禮,再次抬起頭來,「計劃進行得如何?」
「我已經查到,那奴奔最近總喜歡去一個地方。」
「哦?」
「天仙洞。」
「天仙洞?」
「對,」玄方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步,「天仙洞,是睿格南邊的一個溫泉洞,在倉頡境內頗為罕見,內有三大洞七十二小洞,是藏蹤隱跡的最佳之處,我懷疑,那個在背後指點那奴奔的人,便是隱身於其間,遙控著倉頡與大燕的整個戰局。」
「你的意思是,」容心芷目光閃動,「不管是那奴奔,還是姬元,實際上聽的,都是他的號令?」
「不止如此,」玄方停下走動,立定身形,「只怕連倉頡王,也受他牽制左右。」
「那,你可有查知,這個人到底是誰?」容心芷的眉頭微微隆起。
「我在天仙洞外潛伏多日,始終只看到那奴奔進進出出,而未曾見過此人,所以我懷疑,這天仙洞,另有隱秘的出口。」
「玄統領打算怎麼做?」
「我需要你,成為那奴奔身邊的侍女,幫我打探更為準確的消息,必要時,可以直接代替那奴奔,進洞與對方會面。」
「直接代替那奴奔?」容心芷雙眸一震,「這個計劃,是不是過於大膽了?」
「的確很大膽,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洪州的戰事如果牽延不決,對於大燕,對於皇上,絕對有害無利,要想改變眼下的格局,唯有從那奴奔身上著手,找到突破口。」
「玄統領所言甚是。」容心芷點頭,臉上浮出絲毅然,「既如此,容心芷願與玄統領同心協力,盡早解除洪州之危局,還我大燕以安寧泰平。」
「甚好。」玄方點頭,抬手便朝容心芷臉上抹去。
「你幹什麼?」容心芷眼中閃過絲惱怒,抬手擋住他的胳膊。
「化妝。」簡短地吐出兩個字,玄方定定地看著她——他是暗人,說話做事素慣是直來直去,簡潔了當,沒有半點一般人的客套。
臉畔微紅,容心芷輕輕說了聲「對不起」,放下手臂,任玄方往自己臉上塗了層黑糊糊的油,又搗弄一陣兒。
「好了。」玄方依舊面無表情,「明日你便去那奴奔的王帳,到時自有人接應你。」
玄方說罷,身形一閃,就那麼當著容心芷的面兒,消失無蹤。
容心芷瞪大雙眼,對著空空的地面看了半晌,方回過神來,匆匆轉到桌邊,取鏡看時,卻見自己已然活脫脫一副倉頡女子的模樣,哪裡還有半點昔日的清麗俊氣?當下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新奇,竟將明兒個即將要去執行的「重大任務」,悉數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