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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94章 :遺命 文 / 自由精靈

    第294章:遺命

    「皇上駕——」

    營門外,劉天峰剛一張口,便被燕煌曦擺手截住。

    邁著沉重的步伐,燕煌曦走進營帳。

    「皇上……」

    「皇上……」

    身染鼠疫的士兵們紛紛掙扎著,欲下地行禮。

    「躺下,都躺下!」燕煌曦威嚴的目光從他們臉上逐一掃過,語聲裡帶著幾絲剛硬,常年身處高位,已經讓他養成一種微妙的慣性,即使是安撫性的話,說出來也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

    士兵們先是愕然,爾後服從地躺回榻上。

    踱著凝重的步子,燕煌曦慢慢前行,仔細查看著士兵們的情況,甚至不避他們排出的污物。

    劉天峰心中暗暗灼急,想要出聲阻止,可又怕影響了士兵們的情緒,毀滅燕煌曦好不容易在眾人心中建立起來的形象,只得強行忍耐,直到燕煌曦巡視完畢回到帳門處,方才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軍醫呢?」

    「在,在藥帳。」

    燕煌曦再無多言,提步出了營帳,逕往藥帳而去,劉天峰緊隨其後。

    幾名軍醫正在忙著配藥製藥,冷不防看見他們二人進來,都不由吃了一驚,趕緊放下手頭的活計,側著身子站到一旁。

    目光從成堆成堆的藥材上掃過,燕煌曦低沉著嗓音開口:「還是沒有任何突破嗎?」

    「臣等失職。」

    幾名軍醫曲膝跪倒於地,面色惶恐。

    「不怪你們,都起來吧。」燕煌曦擺擺手,嗓音裡隱著絲疲倦,「繼續努力,爭取盡快找到治癒鼠疫的良方。」

    「是。」軍醫們紛紛起身,叉著手應承。

    燕煌曦又小立了會兒,這才領著劉天峰走出軍帳,本欲去城樓上檢視防禦情況,一名傳令兵忽然滿臉喜色地飛奔而至:「皇上!京城,京城來人了!」

    「嗯?」燕煌曦猛然收住腳步,目光凜凜地看著傳令兵,彷彿沒有聽清他的話,「你說什麼?」

    傳令兵嚇了一跳,趕緊收起臉上喜色,立定身形,瞅瞅燕煌曦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是浩京,浩京來人了……」

    只這麼會兒功夫,燕煌曦已然恢復常態,雙眼仍舊看著傳令兵:「來的是什麼人?」

    「是十幾名御醫,還有邱子衍率領的一千護鳳軍。」

    「御醫?護鳳軍?」燕煌曦眸光閃了閃,看不出心內是什麼想法,只調頭道,「去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外,御醫蔣德不時擦著額上的汗跡,眼角餘光偶爾朝旁側一瞥,直到看見大步走來的燕煌曦,方才收回視線,垂手侍立。

    「蔣德?」燕煌曦走到他跟前立定。

    「微臣在。」蔣德連同他身後十名御醫,還有率兵前來的邱子衍一併拜倒在地。

    「現下醫帳內正缺人手,你速去。」

    「是。」來不及多喘一口氣,多說一句話,蔣德立即帶著所有的御醫,在劉天峰的帶領下,直往醫帳而去。

    「你隨朕來。」燕煌曦又轉頭看向邱子衍,沉聲道。

    屏聲靜氣,邱子衍跟在燕煌曦身後,進了中軍大帳,垂手立在案側,等待燕煌曦問詢。

    誰料燕煌曦只是沉默,在椅中坐了半晌,方才緩緩開口:「京城,如何了?」

    「啟稟皇上,」邱子衍斂衽躬身,「京中一切尚好。」

    輕不可聞地,燕煌曦歎了口氣,眸中隱著絲憂慮:「可曾有人為難於她?」

    邱子衍方才悟得,皇帝心中的牽念,偌大一條漢子,心中也不由微酸,嗓音也不由低了幾分:「皇后娘娘聰慧果決,又有兩位太傅,並一班忠心耿耿的大臣相助,還有陳國瑞與賀蘭靖兩位將軍誓死護衛,縱有些風浪,也能壓服下去,皇上不必擔心。」

    「那就好。」燕煌曦點點頭兒,看樣子信了七八分。

    接下來又是一陣岑寂,氣氛甚是凝默,邱子衍大氣不敢出,只是站著,勾頭看著地面,耳邊隱隱聽得皇帝說了聲什麼,又似乎沒有。

    直到過了兩盞茶的功夫,皇帝方才揮手令他退下,邱子衍躬著身子,緩緩出得帳門,方才長長吁出一口氣來,目光卻禁不住往回睃了一眼,卻見燕煌曦怔怔地坐在椅中,神色恍惚,全不似素日英武的模樣,心下不由微微一緊。

    又是三日過去。

    新到的御醫蔣德及十名御醫,面對城中的情形,仍然苦無良策,士兵們照樣一個接一個死去,又有更多的士兵染疫,被送入醫帳之中。

    面對這樣的情形,責任感一向甚重的蔣德幾乎崩潰,理智告訴他,一定要冷靜,但情感上,他已經越來越不敢面對那一雙雙渴盼生存的眼睛。

    這是一段異常難熬的時光。

    時時處處考驗著每一個人的意志力——沒有一個有良知的醫生,能夠看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萎頓凋零而平靜若素。

    可他們真是盡力了啊!每一個御醫眼中都佈滿了血絲,盡最大力量去救助每一條正在慢慢流逝的生命,盡最大力量,尋找一絲絲可能存在的希望。

    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們的努力,一次次被粉碎,終於,士兵們再也忍不下去,在第四天傍晚,發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鼓噪,他們集中起來,衝出醫帳,衝下城樓,揮舞著手臂大聲叫喊:

    「打開城門!我們要回家!」

    「回家!我們要回家!」

    把守城門的偏將濃眉緊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同袍們——他們的心情,他深深懂得,可是,若讓他們衝出稷城,鼠疫也將隨著他們一起,擴散到大燕的每個角落!

    「兄弟們!聽我說!」偏將揮舞著胳膊,試圖勸說這一群群情激憤的人,可是士兵們早已被死亡的恐懼覆沒了理智,赤紅著雙眼,哪裡肯聽他囉嗦,擼-著袖子紛紛衝上前來。

    「關緊城門!不許放走任何一個人!」偏將大聲吼叫著,顧不得染上鼠疫的危險,盡最大努力,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一場殘酷的城門爭奪戰,在兩撥人馬之間展開,厚重的城門在巨大的衝擊下,震動得越來越厲害……

    「你們這是幹什麼?想造反嗎?」驀然,一聲雷霆震喝突兀傳來。

    所有人剎那安靜,僵滯在原地,一齊轉頭,呆望著那一身鐵冷的男子。

    帝王沉冽的目光逐一從眾人臉上掃過,帶著股懾人心魂的氣勢。

    「朕知道,」燕煌曦再度響起的話音中,浸溢絲絲沉痛,「你們想念父母,想念親人,想念家園,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倘若你們此時歸去,帶給他們的是什麼?帶給整個燕國的,又是什麼?是災難!是一場滅頂的災難!你們的父母親人,會因為你們而葬送生命,甚至包括你們年幼的孩子!你們,希望看到那樣的後果嗎?」

    「嗚——」士兵中有人摀住面孔,細碎地哭出聲來,悲涼的氣氛擴散開來,這些面對敵人凜冽刀槍都毫無懼色的豪壯男兒,此際卻不禁淚盈眶睫。

    「朕保證,所有不幸犧牲的將士,朕都會命人好好收斂,將他們的骨灰送回原藉,撫恤其父母親人,使老有所養,少有所恃……只是希望將士們,一定要堅定地撐下去,等待轉機的來臨……」

    轉機?

    士兵們停止哭泣,怔怔地看著他們的帝王——會有轉機嗎?真的會有轉機嗎?

    「朕是上蒼的兒子!上蒼一定不會拋棄朕!」燕煌曦舉起右手,放在耳側,眉宇之間,一派堅毅。

    他的自信感染了每一位士兵,大家開始自動列隊,朝營帳的方向而去。

    直到最後一名士兵離開,燕煌曦方才手拄城牆,緩緩呼出一口氣。

    「皇上……」後面跟從的劉天峰不由輕喊了一聲。

    燕煌曦轉頭,剛要說什麼,眼前驟然一陣天昏地暗,頎長的身軀隨即向後倒去。

    「皇上!」劉天峰大驚失色,搶上前將他扶起。

    「……扶朕,回帳……」燕煌曦五指如鉤,抓緊他的胳膊,低沉著嗓音囑咐道。

    劉天峰自是不敢耽擱,穩穩架起燕煌曦,急速朝主帳的方向而去……

    ……

    蔣德已是第六次抬手,去擦額上的汗了。

    明明還是四月,天氣溫溫涼涼,他卻好似身處酷熱炎暑,渾身只差沒蒸出騰騰的煙氣來。

    劉天峰蠕動著雙唇,幾次欲言又止,卻終究不敢將心中的疑慮問出口。

    「照實說。」燕煌曦的聲音響起,沙啞之外,依然帶著一種屬於帝王的威儀。

    蔣德頭上的汗水流得更加歡暢,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道:「皇上,皇上這是……染了鼠疫……」

    「混帳羔子!」蔣德的話尚未說完,劉天峰便劈腿一腳橫掃過來,將他踢翻在地,兩眼瞪得燈籠也似,「皇上乃真命天子,怎會,怎會……」

    「劉天峰!」燕煌曦一聲疾斥,鎮住劉天峰,自己微微撐起身子來,看定蔣德,「告訴朕,朕還有多少時日?」

    乍聞此言,劉天峰不由打了個激顫,好半晌方戰戰兢兢地道:「照這些日子染病士兵們的情形看,短則三五日,長則,十數日。」

    「好,」燕煌曦點點頭,「你且聽著,自今日起,讓所有御醫傾力尋找治癒鼠疫的法子,若是找到,只管煎了送到大帳來,朕要,朕要……以身試藥……」

    「皇上!」蔣德鼻頭一酸,崇拜、欽佩、敬仰,無數種神情剎那從眼中閃過。

    「不必多慮,」燕煌曦一擺手,「朕還是那句話,朕是上蒼的兒子,上蒼,一定不會拋棄朕,你只管放膽去做,不管結果如何,朕,一切不予追究……」

    「皇上!」蔣德噎泣著哭倒於地,此時他只恨自己學藝不精,哪裡還有心思擔憂自己的生死?

    「朕之生死,還有這滿城士兵的性命,都交給愛卿了……」燕煌曦強撐著說了一句,再次倒回枕上,四肢一陣抽-搐。

    「皇上既已有命,你就快去辦吧。」劉天峰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蔣德這才如夢初醒般,拭乾臉上的淚水,急匆匆起身離去。

    「天,天峰……」

    聞得燕煌曦的輕喚,劉天峰不由愣住,半晌方應道:「皇上?」

    「取,取紙筆來……」

    「什麼?」

    「取紙筆來……」

    折身走到桌案邊,劉天峰將一應筆墨紙硯放在小几上,然後托著小几,回到榻前。

    「扶朕起來。」

    劉天峰依言,將燕煌曦扶起,又在他身後塞了個枕頭,將小几置在床榻邊。

    燕煌曦拿起筆來,看住那方素箋,似要寫什麼,雙手卻顫抖得厲害。

    「皇上,」劉天峰心中不忍,輕聲道,「讓末將代筆,可好?」

    燕煌曦喘了兩口氣,固執地搖搖頭,拚命凝聚起體內的力量,落下筆去:

    朕自慶豐十六年,奉先帝命,起兵於酈州,十二年來飽歷患難,承祖宗之基業,以圖河山大計,如今天下雖大統,卻未大治,實乃朕平生未遂之願。

    朕若天不假年,即命皇后殷氏玉瑤登基為帝,興教化,重文治,倡經濟,富我大燕,強我邦國,以待新帝燕氏承寰歸位……

    劉天峰在旁側看著,只覺一陣心驚肉跳——他自十五歲從軍,從無名小卒至百夫長、千夫長、校尉、副將、將軍……十一年前那場捲襲大半燕境的烽火狼煙,乃是他親眼所見,他雖只是個武人,卻也知道,自來政權交接一事,比戰場之上的血腥廝殺更加慘烈……倘若皇上真愛皇后,是不當將她扯進這深不見底的漩渦中來的,可是方今天下,太子承寰年幼不說,且不知去向,宮中除皇后殷玉瑤之外,確也無人能夠主持大局……

    無人嗎?

    辰王燕煌曄呢?

    他難道不可以嗎?

    倘若朝中以洪宇為首的老臣,根本不樂見殷玉瑤登基為帝,而強力主張召回辰王燕煌曄,或者扶代王燕煌晨登基,那時又該怎麼辦?

    倘若朝中眾文武,因之分為三派四派乃至更多派,一向溫婉的皇后娘娘該怎麼辦?這內憂外困風波不斷的大燕國,又該怎麼辦?

    劉天峰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以至於忘記去留意,燕煌曦接下去還寫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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