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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霄天下寒 第311章 :為勢所迫 文 / 自由精靈

    第311章:為勢所迫

    「娘娘!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單延仁「唰」地抬頭,十個鏗鏘有力的字,砰然落地。

    殷玉瑤面色微微發白,兩手緊緊地摁住椅柄,指甲深深掐進堅硬的木面。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關頭,她確實是猶豫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心裡,還隱隱期待著,在某個時刻,她最倚仗的丈夫,能夠睜開那雙寒銳的眸子,為她撐起一方天下。

    或許這樣的依賴心理,每個女人都有吧,在女人們心中,男人都是強大的,即使她們的男人實際上並不強大,她們還是習慣性地依附著他們。

    即使是殷玉瑤。

    也無法在一時間,完全擺脫這種慣有的思維模式。

    單延仁長長地歎了口氣,一絲寒涼在心中漫開——是他對這個女人,寄予了太高的期望嗎?

    也許,她跟尋常的女子並沒有任何不同?稍遇打擊和挫折,就會自然而然選擇後退?

    可是皇后娘娘,您明白麼,越是處在高位的人,越是不能存有任何的僥倖心理,他們必須精準地判斷時勢,從而理智地把握一切,即使在最險惡的情況下,也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並頂住所有的壓力,堅持,再堅持!

    唯有如此,才能成就一方雄主,唯有如此,才能將心中種種美好的設想變成現實,否則,所有的一切,便都是空談啊娘娘!

    他這樣心潮澎湃地想著,嘴上卻什麼都沒說,因為他也猶豫著,怕說得太露骨,殷玉瑤根本無法接受,甚至起了厭憎之心,那反倒是他這個做臣屬的不對了。

    身為一個掌權者,第一件必須要學會的事,便是控制和把握所有的一切,懂得如何運用現有的條件,使事態朝著自己所需要的方向發展。

    「你且跪安吧。」終於,殷玉瑤擺擺手,眉間露出一絲倦色,繼而又想起單延仁進宮的來意,復言道,「對了,奏折呢?」

    單延仁再沒有言語,默默從懷中取出葛新的奏折,雙手托起,安宏慎走上前來,接過奏折,遞到殷玉瑤面前。

    殷玉瑤接過,沖單延仁擺擺手。

    伏身叩了個頭,單延仁站起身來,細步退出明泰殿。

    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明淨的天空中,竟然團聚起層層烏雲,眼見著一場傾盆大雨將至,單延仁在一株紫槿樹下立了良久,方輕歎一口氣,擇了條偏僻的宮道,向集賢館而去。

    「見到皇后娘娘了?」

    單延仁走進集賢館時,葛新正倚在涼榻上小憩,耳聽得他的腳步聲,也不睜眼,只轉動著手中兩個鐵球,嗓音平平地問道。

    「嗯。」單延仁隨口答應,卻有些意態闌珊,心不在焉。

    「很失望?」聽話聽音,葛新的耳朵何等銳利,當即便道。

    見自己的心事被戳破,單延仁倒也不隱瞞,索性率直地道:「婦道人家,終究難成大器!」

    「你說什麼?」葛新「唰」地睜開眼,素日溫靜的雙眸,此刻竟冷得懾人。

    「葛……講學,」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葛新低下頭去,訥訥道,「學生……知錯。」

    「聽著,」葛新一張臉,繃得像鐵板一般,「在朝中為官,最緊要的便是『謹慎』二字!留得有用之身,是為國為民做事的,不是讓你胡言亂語忤逆犯上的!再則,你有今日,還不都是娘娘給的?娘娘有錯,你只能死諫,豈有背後抱怨之理?!」

    單延仁自知理虧,耷拉著個腦袋一聲不吭。

    「去,」葛新抬手,指著靜室,「好好跪著,十個時辰後再出來!」

    「是。」單延仁俯首帖耳,一個字不敢多言,自去不提。

    看著靜室的門闔攏,葛新這才重新閉上雙眼,繼續歪靠在榻上,一顆心卻有如翻江倒海,沒片刻寧止。

    素來對時局洞若觀火的他,自然也已看出,眼下大燕國,又到了一個萬分危急的關頭,倘若皇后殷玉瑤優柔寡斷下去,朝內遲早生變,到時候被牽連的人,不知有多少。

    但他也深諳殷玉瑤的難處,一則,她對燕煌曦情深義重,自然不願意在如斯情形下取代其地位,權執天下;二則,她還擺脫不了女人先天的自卑心理——認為自己不如男人,認為自己做不到;三則,她也顧忌著朝廷內外,無數人的議論——百官、士林、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她?史書又將如何記載這一段歷史?

    要如何,才能破除她心中的這三個顧忌呢?

    葛新苦苦地思索著,卻也琢磨不出一條良策……

    再說明泰宮中,殷玉瑤展開了葛新的奏折:

    《諫吏治整飭書》

    內裡寫著葛新這段時間以來,針對官場時弊,得出的十條策略。

    殷玉瑤細細地看著,只覺字字辛辣,透著凜凜風骨,甚至隱著股子戰天斗地的勁氣。

    看得出來,這位年過不惑的干臣,很想有一番大作為。

    可是,殷玉瑤眉峰一挑,合攏奏折,將其放到案上,站起身來,走下丹墀,開始在殿中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葛新向來是個老成持重之人,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眼下的情形,為何卻單挑這個時候,將這份「並不要緊」的奏折送到自己手上呢?

    他是想通過這封奏折,向自己傳達什麼信息嗎?

    「咚——咚——咚——」

    正在她苦苦思索不得要領之時,殿門外忽然傳來陣陣渾蕩的鐘聲,如一枚巨石,投入尚算平靜的永霄宮。

    「出什麼事了?」殷玉瑤霍地抬頭,收起滿腹心事,雙瞳一下子冷沉如冰。

    「回,回娘娘,」安宏慎一溜小跑著奔進,「有人,有人撞響了天鐘——」

    「撞天鐘?」殷玉瑤神色驀地劇變——若非出了十萬火急之事,是沒有人敢去撞天鐘的!

    「排駕!」情勢危急,她也顧不得什麼越矩不越矩,拖著長長的鳳袍邁出明泰殿,直奔乾元大殿而去,安宏慎趕緊叫過數名宮人、侍衛快步跟上,又自作主張地讓人急速召殷玉恆、賀蘭靖前來護駕。

    乾元大殿。

    殷玉瑤面色肅然地坐在龍椅之中,金階下方,跪著名衣衫襤褸的武官,眉宇間的神情甚為焦灼。

    「你說,」殷玉瑤緊緊地盯著他,捕捉著他臉上每一絲神色的變化,「倉頡王那奴奔領二十萬大軍傾巢出動,圍攻洪州?!」

    「是!」武官直直地迎上殷玉瑤的目光,「洪州危急,請娘娘速增援兵!」

    增兵嗎?殷玉瑤呼吸滯重——剛剛擊退逼攻稷城的聯盟敵軍,大燕國內諸軍皆是人困馬乏,除了……除了原地未動的護鳳軍,可是護鳳軍,能夠離京去支援洪州嗎?若洪州不保,倉頡軍會大肆東進,沿途奔徙掃蕩,後果……將無法預料。

    可是若調護鳳軍……別說決斷,就只這麼一想,殷玉瑤便覺著某種不對勁,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若洪州城破,辰王殿下必然以身殉國,請娘娘從速發兵,保住大燕皇室血脈!」

    他此言一出,眾臣頓時紛紛動容——試想,皇族中燕煌曦這一輩,唯燕煌曦、燕煌曄、燕煌晨三子,燕煌晨乃是個癡兒,倘若燕煌曄不測……

    一時間,眾人均將目光投向龍椅之上的女子,大殿之中冷寂得可怕。

    萬嘯海的唇角邊,緩緩浮起一絲陰鶩的笑——鬧吧鬧吧,越是鬧騰得越厲害,越是讓這個女人下不來台,他心裡就越舒暢——殷玉瑤,想當帝王?得先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籠在袖中的手慢慢絞緊,殷玉瑤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武官,似乎要從他那張「忠心耿耿」的臉上挖掘出些什麼來。

    一個深重的疑問緩緩從心底裡浮出——以燕煌曄的性格,會在稷城被圍,皇帝親征之時,再派人向朝廷請求增援嗎?

    說洪州城破,燕煌曄定然身赴國難,這個她信,若說左鷹王率二十萬大軍圍攻洪州……再有,她的目光掃過那男子乾淨的內袍袍領,心中忽然有了底。

    「秦暮高?」

    「末將在!」

    「你說,你是辰王的親軍?」

    「是!」

    「本宮問你,既是回朝廷請援,可有辰王的親筆書信?」

    她這麼一問,頓時提醒了群情沸揚的眾人,也好似一記沉重的悶棍,敲落在萬嘯海等心懷鬼胎之人頭上。

    秦暮高一怔,不由抬頭多看了殷玉瑤兩眼,心下暗暗打了個驚顫,硬著頭皮道:「……有。」

    「呈上來。」殷玉瑤嗓音平平地開口,同時神情沉穩地抬起一隻手,放在御案上。

    安宏慎下了金階,從秦暮陽手中接過信柬,小心翼翼地托著,呈到御案前。

    殷玉瑤接過看了,心內頓時大定,鳳眉倒豎,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

    「秦暮陽,你好大的膽子!」

    秦暮陽吃了一驚,臉色微微發白,不過仍然挺直後背:「末將實是一心為了辰王殿下!」

    「為了辰王殿下?」殷玉瑤一聲冷笑,「殿前金吾,將這叛賊拿下!」

    此言一出,滿殿人等莫不變色,誰都弄不清楚,這武將千辛萬苦奔回京中救援,怎麼就成了「叛賊」?

    甚至有居心叵測者暗暗揣想,只怕殷玉瑤貪棧權位,要借倉頡人的手,除掉燕煌曄,好鞏固自己的地位。

    鳳眸一掃,將殿上諸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殷玉瑤心中漫過刻骨的寒流——

    欲行仁政以澤天下,須先鐵腕以攬權端!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原來,這就是權力,冰冷的權力,不帶任何一絲溫情的權力!

    你若不強,便會被別有用心之人欺於頭上!

    以前,她是皇后,雖然已經處在權力的中心,可時時處處,都有他的保護,他用他血腥的殺戮,用他處心積慮的權謀,將那些罪惡一一剷去,不讓她見到,可是此際,她卻必須直面這些個她最不願直面的一切!

    正義、仁德、善良、公道,在有些人眼裡,永遠是毫無價值的,他們的眼中,只有既得利益,只有一己之私心!

    面對這些人,一味懷柔,只會示之以弱!

    唯有——

    想清楚這一點,殷玉瑤再不曾遲疑,彈指將那一紙手書擲下金階,嗓音冰寒凜骨:「你們且看看,這可是辰王的字跡?」

    眾臣齊齊凝眸看去,個個看得真切,昔時燕煌曄也曾代理朝政,是以他的筆跡,朝中識得之人並不在少數,只見那手書看似氣象崢嶸,卻透著幾分滯澀……確乎,並不是燕煌曄的手筆。

    「秦暮陽!」殷玉瑤又是一聲斷喝,「你還不認罪嗎?」

    秦暮陽滿臉死灰,雙膝一曲,跪倒在地,嗓音已經變得如破鑼也似:「末將……知罪!」

    「押下去!著刑部侍郎許應琪、大理寺卿羅光蔚,並兵部尚書萬嘯海,會同審理!三日內回稟!」

    「微臣領命!」三名重臣出列,齊齊拱手道。

    「散朝!」女子驀地起身,長長的鳳袍從眾臣眼中劃過,宛若一朵荼烈的火燒雲,在他們心裡留下或滾灼或燙貼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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