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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霄天下寒 第328章 :驕傲 文 / 自由精靈

    第328章:驕傲

    「太子欲納何人?」雖然心知肚明,殷玉瑤卻仍是賣了個關子。

    「洪州將校,容心芷。」

    「是嗎?」殷玉瑤撫平膝上衣褶,「據洪州傳回的消息,容將校至今未歸,難道說——」

    她目光一閃,心下已猜著了幾分:「納蘭太子已然探知她的所在?」

    何天沉默不言,但那篤定的神情,已然給了殷玉瑤答案。

    沒有想到。

    她這些日子忙著國中內務,其餘諸國只怕也起了不小的變化,而納蘭照羽,又是什麼時候,找到容心芷的呢?

    當然,知道容心芷的下落,也算是件好事,她自己心中亦可安定,只是,不知道容心芷自己又是什麼想法?倘若她以君王之尊,貿然允婚,將來容心芷卻不願下嫁,豈不平白生出段罅隙?

    何天見她久久沉吟不決,再次開口言道:「啟稟陛下,微臣這兒,還有一封太子殿下的親筆書信。」

    「呈上來。」殷玉瑤一擺手。

    宮侍上前,從何天手裡接了書信,轉呈至殷玉瑤面前,殷玉瑤打開一看,但見上面只四行詩:

    情緣由來天注定,半由際合半由心。

    求取鳳前九天女,莫怨塵誤當自嗟。

    好一個「莫怨塵誤當自嗟」!殷玉瑤點頭微歎,納蘭照羽,你既有這般豁達情懷,我自當成全於你。

    「何天。」折好信紙,殷玉瑤復抬起頭來。

    「小臣在。」

    「上復你家太子,只要他能取得容將校一句話,朕便允他所求。」

    「小臣替我家太子,謝陛下玉成之意!」

    玉成嗎?

    她只是順水推舟而已,至於容心芷,算來已有數月時光,未曾通音訊,依她忠誠幹練的性格,倘若不是被什麼人挾制,便是她……

    納蘭照羽,你們倆這一段時斷時續,斷斷續續,看著像有,細揣卻無的情,到底是怎生了局?

    ……

    格瑟高原。

    一身布衣的女子坐在草叢裡,身旁是兩匹小牝馬,垂頭啃著草,時而發出兩聲灰灰的低鳴。

    已經十個月了。

    從河流枯涸的冬日,到太陽花重新開滿草原的春天,再到現在。

    現在是什麼季節?

    生活在這四望千里,看不到一個人影的地方,連她自己都記不得了。

    「吁——」一匹馬從遠處飛奔而來,繞著她轉了兩圈,接著,但聽「叭」地一聲,一隻碩大的黃羊落在她面前。

    女子抬頭,極其冷漠地看了男人一眼,復又垂下頭去。

    「女人,」男子翻身跳下馬背,仍是一臉的笑,「將這肥羊烤了,下酒如何?」

    沉默著站起身來,女子拖過黃羊,便朝巖洞裡走,完全不屑於理會他。

    那奴巖卻頗為自得地吹了聲口哨,跟在她身後,走進洞中。

    提起肥羊,重重摜在石台上,再從袖中掣出短劍,運腕如花,一隻偌大的黃羊很快被剝了個精光,除破腹及四蹄處的劃痕外,整張羊皮毫無損傷。

    那奴巖看得兩眼發直,忍不住嘖嘖讚歎道:「好劍法——」

    話音剛落,卻聽得「嗤」一聲響,寒亮劍鋒透破空氣,直指他的鼻尖,在他雙眼前停住。

    「我可不是黃羊!」那奴巖誇張地大叫,「剝了我也沒幾兩肉!」

    「那奴巖!」女子眸中寒光凜冽,全無一絲玩笑之意,「本姑娘再問你一次,何時動身回睿格?!」

    「這個嘛——」那奴巖眼珠子轉了轉,仍舊一臉涎笑,「你總得等我吃飽肚子再說吧?要是餓壞了我,你難道不心痛?」

    容心芷暗暗咬牙——她原以為,草原男子個個磊落,愛憎分明,絕不會有中原男人的「虛偽」,不料想自入格瑟高原的腹地後,這男人卻愈發變得囂張恣意,使出那水磨功夫,成天在她面前跳來跳去,舞手舞腳,跟只大猴子般沒有區別。

    她罵他,他笑,她瞪他,他還是笑,即使她朝他舞刀耍劍揮鞭子,他至多跳開,過後又湊上來,直鬧得她沒了力氣,丟開手不理他,他倒也安靜了,偶爾瞅個空拿草棍兒戳戳她的耳背,逗得她發怒,自己又跑開,看著她面紅耳赤的模樣哈哈大笑,似乎這樣子很好玩兒。

    容心芷一直是個性格比較嚴肅的女子,從小在軍旅中長大,見慣了將兵們冰封霜凍的臉,和一板一眼的行事作風,何曾見過如此狂縱不羈加死皮賴臉的男人?若是遇著個講理的,她便同他講理,若是遇著個動刀槍的,她也不懼,偏這男人軟硬不吃,不遠不近,不疏不密,亦不曾迫她什麼,倒教她真格動怒殺他也不是,要好好同他相處也不是。

    其實,開春之後,她便思謀過要自己離開——不知道洪州城下戰況如何,她著實擔心得緊,還有——偶爾她也會想想自己那不著邊際的心事——她暗中愛慕納蘭照羽,已有十年之久,雖從未得到過他一絲青睞,但並不等於她放棄了,至於這段心事到底該如何了局,她也不知道,卻也並不像普通女子那樣心煩意亂。

    她是個灑脫而果決的人,又豁達從時,行事作風有點像君至傲,但對於感情的浸入,卻並不像君至傲那樣深。

    好幾次,她離開巖洞,尋找回睿格的路,那奴巖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走得極遠極遠,然後又失望而歸。

    他不勸她,也不嘲笑她,就像一隻懶洋洋的獅子一般,偶爾刨個蹄子仰天吼叫一兩聲。

    格瑟高原不比別的地方,與睿格之間,隔著大片的沼澤、流沙,還有些地方長滿毒草,無論是畜牲還是人,只要踏進去,聞到氣息就會倒下,然後慢慢地死去,變作一堆白骨,如果不是特別熟悉地形,且有充足準備,萬萬難以進入腹地,也難以走出去。

    容心芷終於放棄獨自一人離開的打算。

    她是個理智的女人,明白眼下的情形,確如那奴巖所說,倘若他不肯離開,她也只能呆在這兒,一直一直。

    一直是多久?

    她雖然吃不準,卻也肯定,依那奴巖的性格,絕不可能在這裡呆上一輩子,他是倉頡王子,更是個男人,可以忍受得了一時的屈辱,卻絕對不會埋沒一生!

    只是,她真的不想再等下去。

    新鮮黃羊架在篝火上,男子手執木杈,細細地翻烤著,馨香的氣息在空中飄散開來,勾動著人的食慾。

    「喂——」見她倚在木樁上一言不發,那奴巖拔了棵草,伸手一彈,恰恰命中她的臉頰,「你不餓啊?」

    容心芷翻了翻眼皮,轉過臉上,避開她的視線——此刻她的心裡,正在翻來攪去地琢磨一件事,要怎麼樣,才能說服那奴巖離開這裡。

    關於那奴巖留滯不去的原因,她已經暗暗揣想過很多次,覺出是與自己有關,只是這「有關」的份量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她卻並不那麼肯定。

    她想,他一定是計劃著什麼。

    每天夜裡,當她睡著之後,他總是會離開巖洞,再回來時,身上便帶著一股極濃重的汗味,甚至是血的氣息。

    那是她所熟悉的,殺戮的氣息、血腥的氣息、戰場的氣息。

    這些跡象都說明,他不曾有一日忘記過睿格,忘記過自己所承受的屈辱,他一定會將前債一一討回,為此,他一直在不停地磨刀霍霍,像發起攻擊前的猛獸那樣,在堅硬的岩石上,擦著自己的爪子。

    可他為什麼不行動?

    微微側過頭,容心芷暗暗地睨他一眼,卻發現那男人也正在看她,手裡仍自架著那只黃羊,臉上的表情卻傻癡癡地,看上去甚是滑稽。

    直到接觸著她的目光,方才嘿然地抓抓頭髮,衝她擠擠眼。

    容心芷很想一劍擲過去,到底忍住,收回目光看了看廣袤的夜空。

    琉璃般明淨的夜空,星子像人的眼睛一樣閃爍,靜默地看著大地上發生的一切。

    她歎了一口氣,慢騰騰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塵土和草葉,朝他走過去。

    那奴巖不由一怔,把烤好的黃羊放到寬大的氈墊上,直愣愣地看著她。

    「我餓了。」

    容心芷說了三個字,蹲下身子,從袖中抽出劍來,削下片羊肉便往嘴裡塞去,然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那奴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彷彿從來沒有見過她一般。

    直到填飽肚子,容心芷不緊不慢地擦淨雙手,將短劍反手插進土皮中,站起身來,做了個令那奴巖永遠都想不到的動作。

    她站在他面前,神色坦然地解開衣袍,露出自己壯實的身子。

    朦朦夜色,勾勒出女子豐滿的軀體,散發著令人難以抵抗的魅力。

    「來吧,」她微微昂著頭,看著他極致驕傲地笑,是的,是驕傲,而不是尋常女子的嬌羞,「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就來吧!」

    那奴巖豁地站起了身,雙眼中騰地燃起火焰,不是情-欲,而是憤怒!是即將焚燬理智的憤怒!

    這兩個人,一個成熟的男人,和一個成熟的女人,像兩棵被颶風包裹的樹一樣,站在冷浸浸的夜空下,用一種充滿暴力的目光看著彼此。

    是的,就是暴力。

    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暴力。

    一種充滿著戰鬥氣息的暴力。

    忽然地,那奴巖一腳伸出,將燃燒的火堆踢得流光飛舞,嘴裡嘰哩咕嚕地咒罵著,爾後再看了容心芷一眼,轉身奔進茫茫夜色之中。

    那一眼,像冰錐一樣冷。

    將容心芷整個兒凍僵在地。

    她知道,自己傷了他。

    今夜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個重重的耳光,摑在他的臉上。

    他雖然獷蠻不知書禮,卻也絕非普通的草原男子,見了個女人只會像野獸一般撲上去。

    他有他的驕傲。

    倉頡之王的驕傲。

    大地雄獅的驕傲。

    不容任何人踐踏的驕傲,哪怕,是他心愛的女人。

    那奴巖一夜未歸。

    合衣躺在巖洞裡,容心芷緊緊地握住冰寒的劍柄,耳聽洞外陣陣風聲嗚厲,一顆心像江心小舟,跌跌落落,起起伏伏。

    當第一縷晨曦投進巖洞時,外面響起萬馬奔騰的颯沓聲。

    後背緊貼石壁,容心芷大睜著雙眼,一言不發。

    「阿索!」一名倉頡兵大步走進,單膝跪下,「殿下請阿索同行!」

    走了?

    真的要走了?

    當意料中的情節終於發生,容心芷心中卻沒有半點歡悅,反而升起絲淡淡的惆悵。

    撐著石壁站起,容心芷走出了巖洞。

    外面,裝備精良的倉頡騎兵站了一地,個個腰懸彎刀,眉宇間一股驃悍之色。

    她的目光,落到那匹為她備好的牝馬身上,繼而走過去,抓住馬韁,騰身而上。

    「出發——!」隨著那奴巖一聲沉吼,馬隊立即像颶風一般狂捲向荒原深處。

    從早上到傍晚,他們整整疾馳了六個時辰,可他卻至始至終,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似乎,那巖洞裡朝夕相對的八個月,只是一場被風吹散的夢。

    女人的心思,總是難以形容的,縱使性格強烈如容心芷,有時候,也很難完全地把握自己。

    比如,對那奴巖。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並不曾像他喜歡自己那樣喜歡他,卻也已經不能完全將他視作一個陌生人。

    尤其是此刻。

    那麼他們,對於彼此而言,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生命裡交錯而過的過客?

    意味著曾經有過曖昧情感,卻最終分手的陌生男女?

    或許都不是,人生遭際,本就難以純用語言來形容,或許只有等到徹底分離的那一刻,才知道對方在自己心中,到底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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