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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出手(一) 文 / 寄奴

    時間回到片刻之前,那時候佘文義正在走神。

    「幾位叔叔,賬冊的事情……事先可有過聯絡?」許安綺這般問了一句。

    季文中三人連忙搖頭否認:「不……不曾,不曾聯絡過的。」

    「那倒是巧了,整整六本賬冊呢……」

    「是五本……呃。」

    這時候大的節奏便是質問和辯白,幾個人雖然思緒都有些混亂,但是心裡總還有個聲音提醒著自己——除了承認自己在賬冊上做了手腳的事情之外,許安綺說什麼他們都只咬死不承認,反著來便好了。這也是事先有過約定的事情。其實就資質來說,他們算不得出眾,多年經商,雖說心裡的抗壓能力也提升了一些,但總的說來,在這樣的場合還是有些怯的——長輩的呵斥、同僚的目光、以及東家許安綺質問……等等等等。所以一聽少女說「六本賬冊」,心中覺得不對,於是李尚質下意識地連忙開口去辯白,卻不料這恰恰中了許安綺的下懷。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季文中三人臉上開始蒼白起來,至於李尚質,額頭上更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很多事情,於是便清楚了——這三人明顯說了謊。

    他們做的事情,本來就談不上講道義,這時候謊言又被戳穿,於是,眾人便失掉了對他們的最後一絲信任。

    許宣將桌子上的橘子剝完,這時候肚子有點撐著,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覺得許安綺這一招巧妙得很,隨後又想起前世——或者說後世——的某個「鼠老」、「亮月」的陰損遊戲來。

    緊接著,許安綺乘勝追擊,擺足姿態,說了幾句之後,那邊三人見無論如何也都沒有人再相信自己,才無奈地點點頭,對某些事情做了肯定。

    而這時候,佘文義還沉浸在他自己的思考之中。

    不得不說,有時候很多事情即便事先做足了準備,但是等到真正要發生的時候,其實意外也還是蠻多的——便如此刻這般。

    許安綺先前說了很多的話,無論是懂還是不懂,有用的還是沒有用的,其實主要目的也就在這裡了。在這般場合,她只要說話,眾人的焦點就落在她的身上,若說得多一些,氣氛就會隨著她而動,進而便能多掌握一分主動。隨後藉著這份主動去將一些事情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一番,若能將事情解決的話,那再好不過了。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少女心中其實篤定了背後的主使是佘文義,這也是根據根據許家眾掌櫃的資歷所做的一個簡單的排除法,隨後留下幾個人選,其中之一便是佘文義。但那個時她還不能坐實自己的判斷。等到了廳堂之後,發現在賬冊上做了手腳的五個掌櫃只來了三人,其餘的淮安和揚州那邊的掌櫃卻根本不曾到來——那兩人和佘文義向來關係密切。雖然心中不願接受,但是,事實便是如此了。許安綺知道佘文義不好對付,所以只是在開頭稍稍提起他,隨後一切的鋪墊都是針對季雲中三人去的。至於她說的話影響到了佘文義的心態,這橫豎也是不曾想過的。即便這時候,少女還有些搞不明白。

    佘文義這時候回神過來,心中也有些無語,但是事實已經如此了,他也不會再去糾結什麼,甚至連季雲中三人心虛的神色也不去在意。他原先的一些打算也不複雜。賬冊丟失的事情他是拿捏著時間,控制在這次會議召開的前一天讓許安綺發現的。這樣一來,一方面可以讓許安綺在短時間內亂了方寸,另一方面也讓她知道許家已經有人叛變的事實。在佘文義想來,這件事情一定會從現實和精神兩方面束縛住許安綺的手腳。

    在他原本的想法裡,許安綺大概不會將賬冊丟失的事情在這般場合攤開在明面上。許家到了如今的境況裡,任何不利於大局穩定的消息都要封鎖才好——有經驗的人都會這麼處置。那麼,隨後的會議進行商討的時候,因為五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掌櫃存在,很多事情即便商討出結果,許安綺也不敢拍板。當然,他也給許安綺留了暗示,讓淮安和揚州那邊的掌櫃缺席會議便是如此了。他相信以許安綺的聰明伶俐,這些事情不會看不清楚。接著,等會議之後這些事情轉入暗裡,自己再與她正式攤牌。

    這樣一來,便可以避免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曝光,雖說即便曝光他也不會太過擔心,但是畢竟也是麻煩的事情。另一方面,從內裡說,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的人,這些年來對許家畢竟還有一些感情在。之前他在和程家的交涉之中,已經努力地為許家擋住了幾種更具破壞性的計劃。在他看來,他自己的行為只不過為了生存下去,良禽擇木麼,至於許家,他盡力照拂下來,留一條活路給許家,許家生意上極大一部分市場份額便可以了,也不會真的就要許家家破人亡才好。

    原本他是這般計劃的。

    只是,許安綺涉足商道的時間畢竟短暫,甚至在不久之前,她還只是一個閨中待嫁的少女。每天的所做的事情也只是翻看些話本小說,或者繡些女紅罷了。雖說如今她進步得很快,說話分寸的拿捏,語氣的把握,也都有一定的氣候了,但在有些方面還是不足的。這導致她偏偏敢把一些事情攤開來說,這樣類似亂來的舉動,又偏偏打亂了佘文義的佈置。

    亂拳打死老師傅啊,有時候,這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此刻既然橫豎已經置身於不利的地位了,若還去遮掩,便會越來越被動。佘文義是一個喜歡主動的人,摩挲扳指的習慣性動作停了下來,他便做出了決定。

    「說的好啊!」佘文義有些歎息,隨後偏轉了話音:「小姐,你若要問什麼便問罷,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了。」說著朝許安綺拱拱手,態度坦然平和,彷彿他所做的事情都是理所應當,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言說的地方。

    剛才佘文義走神的時間裡,眾人都已將事情搞清楚了,這時候見他能在做出類似背叛的事情之後,還能這樣姿態從容,心中有底氣的樣子,加上許家的很多掌櫃的對佘文義本來就很欽佩,此時此刻,這種欽佩抓換成某種擔憂和畏懼之類的情緒,於是眼神都有幾分複雜。

    見佘文義似笑非笑的表情,少女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除了問他一句「為什麼」之外,居然說不出其他的了。若要再細究一下,其實她心中根本就沒有譜。她在病中對一些事情做了計較,以及先前的一番有針對性的佈置之後將很多東西撕開來,便耗去了極大的心力。此刻,有些事情是攤開了,但是攤子卻很亂,她想要更努力地去收拾這個混亂的攤子,但是身體的疲累又一次湧上來,前所未有地強烈虛弱……

    少女覺得身子猛地一沉。

    「小姐!」雲珠一直在關注著她,這時候連忙將她扶住,一旁的黛兒也過來幫襯著將少女扶到一旁的太師椅上。眾人隨後才反應過來,許安綺是帶著病站著撐到現在的。

    此時少女能說的、能做的都到了極限,腦海中的思路斷掉了之後,本就是強打起來的精、氣、神,瞬間就委頓下去。

    「小姐既然病重,還是回去休息罷!」佘文義開口說道,聲音中有幾分些關切。雖然他做的事情有些對不起許家,但是就個人感情而言,這姑娘是他看著長大的,眼下見她憔悴的容顏,心中也不免有幾分憐惜的情緒。只是這樣的情緒持續了片刻時間,便被他壓下去。

    「不!」少女咬牙說了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倔強,但是並沒有持續太久,又虛弱地補充道:「不……」

    場面有些尷尬。

    少女顯然想做一些事情,但是,確實力不從心了,心中的無奈、不甘、憤怒交雜的一起,還有藥效似乎過去了,身子又慢慢的燒起來。

    「我不要……不要……」這時候她只是喃喃重複著這些,聲音低低的。眾人看了之後,也不由地歎了口氣。即便一些本來就存著幾分異心,一直在冷眼旁觀事態的人,心中也不由地柔軟了一些。

    ……

    「好吧。」沉默了半晌,靜悄悄的廳堂有聲音響起來,眾人稍稍愣了愣,才發現那書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身子,正慢慢地走到許安綺身邊,隨後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眼神中透著幾許無助。

    「你看吧,先前我就說有些事情讓我來的嘛。」許宣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少女怔了怔,恍然間見那書生從容地轉過身,朝佘文義拱拱手:「佘掌櫃你好,在下許宣!」

    聲音響起在少女的畔,有些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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