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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訂親(上) 文 / 薄慕顏

    第二天,正好是玉儀十三歲生辰。

    早在半個月前,豫康公主就給外孫女兒備了禮物,顧紹廉、李氏、明芝也都相應的隨了禮,好讓家人一併捎去。

    唯獨明淳悶悶不樂,只覺得從沒有過如此難熬的一天。

    徐月嵐早起給婆婆請安時,因為李氏的刻意隱瞞,並不知道今兒是玉儀生辰,只見丈夫一臉難過,心下卻是摸不著頭腦。

    「小姐……」

    因為丈夫的低迷,徐月嵐的心情自然也不好,斥道:「說過多少次了,以後都叫奶奶,不要叫小姐。」

    「是,奶奶。」玲瓏連忙認錯,又道:「今早去給夫人請安的時候,我在廊子等著奶奶,隱約聽到丫頭們說了一句,彷彿說今兒是什麼表小姐的生辰。還說……」

    徐月嵐心念一動,忙道:「說什麼了,快講。」

    「我說了,奶奶可不要生氣。」玲瓏一臉忿忿不平,「說是往年的這個時侯,大爺為了表小姐準備賀禮,每次都是費盡心思,前後總是要忙上好些日子。本來她們還要往下說的,後來有位管事媽媽過來了,就再也沒提了。」

    原來是這樣。

    徐月嵐明白之餘,也忍不住有些失落黯然,——看來要把一個人從心裡拔出來,還真得費點水磨工夫才行。

    「大爺也是。」玲瓏抱怨道:「都已經娶了奶奶了,怎麼還能夠……」

    「你別說了,出去。」徐月嵐靜靜托腮凝想,不時的深吸一口氣,以免自己被醋意沖昏了頭腦,——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又妥當又討丈夫歡心呢?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這天玉儀挽了一個漂亮的牡丹髻,點珠飾翠之餘,還特意帶了一對通身碧綠的上等翡翠鐲子,綠瑩瑩、水汪汪的叫人心動。

    「小姐,到底哪一身好看些?」彩鵑有些拿不定主意,左手一件大紅色如意紋窄袖短褙子,右手一件橘紅色的團紋圓領長袖褙子,旁邊還堆了好幾條裙子。

    素鶯指了左手邊的,「不如這一件吧,大紅色的看著喜慶。」

    見玉儀點了點頭,彩鵑又問:「那裙子呢?」

    素鶯笑道:「你今天怎麼了,一點兒主意都沒有。」

    「不是我沒主意。」彩鵑道:「今兒是小姐回來後第一個生辰,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別人都壓下去。」

    「行了。」玉儀好笑道:「等會拜壽的都來了,我還沒穿好衣服,像話嗎?」揀起大紅色的那件褙子,又在裙子堆裡尋找,問道:「咦,上次碧如做的那件月華裙呢?」

    彩鵑一怔,「我收起來了。」

    自那次報信之後,玉儀不但穿了碧如做的鞋子,還時常讓做些衣服裙子。

    前不久,碧如費了半個月的功夫,做了一條白細花的松綾月華裙。做月華裙最講究功夫,不但裙幅多達十幅,每一幅上面的褶皺也不少。碧如這次下了功夫,居然做成一幅十二褶,且每褶一種顏色,穿起來輕輕移步恍若月宮仙子。

    比之「裙拖六幅湘江水」,還要美上三分。

    「為什麼不穿?」玉儀吩咐道:「不是想把我打扮漂亮一點,去拿出來吧。」

    彩鵑不太信得過碧如,且也不願讓她跟玉儀太親近,免得一時被哄住了,反而落了什麼圈套。但今天是玉儀的好日子,不過只是一條裙子,不便掃她的興,因此進去取了出來。

    其實玉儀倒不為今天打扮好看,只是碧如用心做了,如果自己穿都不穿,豈不是叫人寒心?不管她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但從上次的情況分析,肯定不會是跟阮氏一夥的,不然不會壞了阮氏的好事。

    沒過多久,一群人趕了過來送禮。

    有孔府三姝以及承文幾個,還有三房的兩個小少爺,長房承章沒有親自過來,而是讓梅麗卿一起道賀,甚至連已經出嫁的玉薇,也派姚家的人送了禮。

    玉薇比出閣時大方了不少,居然送來了一對足金的金鐲子。

    玉嬌不屑道:「這算是什麼心意?眼裡只見得錢了,還不如送一塊金磚呢。」

    「大家坐吧。」玉儀笑盈盈的,對於玉嬌的譏諷充耳不聞,又讓彩鵑等人上茶果點心,笑道:「聽說太太請了戲班子,今兒可要好好熱鬧一天。」

    心下也是奇怪,前不久阮氏還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怎麼沒幾天就轉性了,居然請了蘇州的名班子,還要唱整整一天。

    這種奇怪的感覺,等到宴席上時更加濃烈。

    阮氏居然親自夾了好幾次菜,笑道:「今兒是三丫頭的好日子,都是你愛吃的,嘗一嘗,看看合不合胃口?」

    玉儀笑著謝了,細細吃完讚道:「挺好的,比外面酒樓的還要強幾分。」

    「好吃就多吃幾口。」玉嬌笑嘻嘻的,帶著一種可憐人的表情,微微搖頭,「要不然吶,以後可就……」

    阮氏斥道:「食不言,寢不語。」

    玉嬌嘟嚕著嘴,沖玉儀做了一個鬼臉方罷。

    「快吃吧。」孔老太太開口道:「等會還要一塊兒去看戲呢。」又問阮氏,準備了那些戲目,又是那些名角兒來唱,話題便被岔開了。

    玉儀小口小口的吃著,總是感覺怪怪的。

    因為今兒是壽星坐了上席,右手邊便是玉華,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更叫人納罕的是,大太太好像無比的緊張的,時不時的盯上幾眼,好似生怕女兒做什麼一樣。

    今兒這都是怎麼了?一個個都不對勁。

    難道自己是方才酒喝多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玉儀不喜歡這種感覺,彷彿所有人都知道了什麼,自己卻被蒙在鼓裡,偏生事情還跟自己有關。孔老太太、大太太,以及阮氏等人,雖然沒有盯著自己看,但也絕對比平日留意多了。

    那一道道目光無意間掠過的時候,讓人渾身不舒服。

    特別是阮氏,總是不時的笑望自己。

    玉儀有些不解,如果阮氏對自己有什麼算計,不應該如此顯擺,故意讓自己察覺才對啊。難道說,阮氏篤定即便自己知道了,亦是無法改變?

    思來想去,值得阮氏算計的也就是自己的婚事了。

    宴席結束以後,玉儀先去阮氏那裡道了謝。畢竟為了自己的生辰,不僅花了不少公中的銀子,也讓阮氏忙碌了好些功夫,應有的禮貌還是要有。

    阮氏聽了謝,淡淡笑道:「這是你回來的第一個壽辰,隆重些也是應該的。」

    玉儀笑道:「倒不為花銀子,只是讓太太辛苦操勞了。」略做停頓,吞吞吐吐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要麻煩太太吩咐一下。」

    「哦?」阮氏從未見她提過要求,饒有興趣問道:「何事?」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玉儀笑了笑,說道:「就是我那幾間屋子的窗欞,瞧著顏色有些舊了,想得空重新漆一遍。」沉吟了片刻,「嗯……,不如就漆成天藍色吧。」

    阮氏還沒答應,玉嬌先道:「不能換!」眼珠滴溜溜轉了轉,說道:「天藍色有什麼好看的?醜死了。」

    玉儀側首想了想,改口道:「那就煙黃色吧?再不然石青色?這個好配窗紗,什麼樣兒的都壓得住。」

    玉嬌惱道:「都不好看!」

    「你少多事!」阮氏眉頭微蹙,斥了玉嬌一句才道:「你喜歡什麼顏色就是什麼,明兒我就找幾個人過去,白日裡一漆,一、兩個時辰就風乾了。」

    「難看,就是難看!」玉嬌不敢再多嘴,氣鼓鼓的跑了出去。

    阮氏無奈笑道:「你妹妹就是這樣,年紀小,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五妹妹心直口快。」玉儀敷衍了一句,正好前面戲要開演了,便道:「想必五妹妹去前面看戲了。」微微一笑,「我也先過去,太太一會兒早點來。」

    阮氏笑道:「好,等會兒就去。」

    玉儀一到,先點了一出便開戲了。

    「哈哈哈……」台上武戲正打得熱鬧,那戲子還不停的插科打諢,惹得幾個小少爺大笑不已,眾小姐則是掩面嬌笑。

    玉儀正在擔心自己入了別人的戲,委實笑不起來。

    方才自己說要重漆窗欞,玉嬌反應那麼大,跟小雀打了粉瓷金茶碗的那次,兩者何其相似?阮氏一定又給自己找了親事!一定是的!

    玉儀今天是正主兒,不方便無故離席,只能不停的深呼吸讓自己平靜,雙手卻不由自主緊握成拳,心內情緒波濤洶湧。

    這一次,到底說了什麼樣的人家?

    阮氏那麼篤定,這門親事一定比上次更難纏!

    這種無休無止,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陰謀詭計,真是叫人又累又煩,但自己卻不敢有絲毫鬆懈,不然就只能等著落入圈套。

    「哎喲!」有人輕呼了一聲,原來是一個端茶的小丫頭,不小心端灑了,正巧燙著了旁邊的周姨娘。好在周姨娘是個好說話的,連忙道:「沒事,沒事,我回去換一身衣服就是了。」

    阮氏心情正好著,罵了那小丫頭幾句也就罷了。

    當然了,如果燙著的人不是周姨娘,換做是玉嬌、承武的話,那這小丫頭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玉清只是望那邊看了一眼,並沒有任何表示。

    周姨娘悄無聲息離席,連丫頭都來不及叫,打算趕緊回去換一身衣服再來,免得阮氏又說自個兒偷懶。誰知剛走到半路上,便撞見了玉華的大丫頭瑞雪,以周姨娘現今的處境,絕不敢怠慢小姐身邊的大丫頭,趕忙笑道:「瑞雪姑娘,怎麼不在前面看戲?」

    「大小姐說有點涼,讓我回去拿一件衣服送去。」瑞雪隨便找了個借口,然後迅速的打量了下,見四周無人方道:「三小姐要跟馬尚書家訂親了,姨娘可知道?」並不等周姨娘回答,又道:「這門親事,原本是要說給大小姐的。」言畢,便自顧自走了。

    周姨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居然有這種事?!

    像是怕心從嘴裡調出來似的,捂了嘴,一路腳下飛快,急匆匆的回了自己屋子,關上門,心口還是「砰砰」亂跳不已。

    「姨娘,你哪兒不舒服?」

    「沒有。」周姨娘說話一向都是細聲細氣,今兒卻提高了分貝,揮了揮手,「你先下去,我想自個兒靜一靜。」

    蘭草服侍主子多年,知道這是有了大事要決定,遂無聲退出。

    周姨娘的心思千回百轉,無意識的不停絞著手絹。

    自己是小姐的陪嫁丫頭,性格也不是要強的,再加上賣身契在小姐手裡,從來就沒有敢越雷池一步。做丫頭的時候勤勤謹謹,凡事都為小姐著想,等小姐懷孕了,讓自己去服侍姑爺,自己便去了,之後也沒想過狐媚邀寵什麼的。

    後來自己也有了身孕,但卻只得了一個女兒。

    再後來小姐去了,老爺娶了現在的二太太阮氏,如今阮氏才是主母,自己的生死便掌握在她的手裡。可惜阮氏十分厭惡自己,這也罷了,沒想到還牽連了四小姐玉清,害她長成一副膽小怕事的性子。

    這一輩子沒啥指望,就盼著四小姐嫁戶好人家了。

    可惜自己怎麼努力討好,阮氏依然不領情,——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三小姐能夠嫁好一點,看在自己處處為她著想的份上,將來能夠拉四小姐一把。

    罷了,罷了,自己最糟不是還有一死嗎?

    周姨娘緩緩閉上眼睛,終於做了決定。

    連著幾日,周姨娘面上不動聲色,私下卻在留意孔仲庭的動向。三天後,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在花園裡「偶遇」了孔仲庭,且當時周圍沒有旁人。

    孔仲庭對這個妾不太上心,——如果周姨娘生得是兒子,或許會好一些,因此見面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你一個人在這兒閒逛什麼?」

    「太太讓我去一趟小廚房。」周姨娘陪了笑臉,又試探問道:「聽說太太給三小姐說了一門親事?不知是哪一家?」

    孔仲庭覺得這不是一個姨娘該操心的,只淡淡應了一聲,「嗯,馬尚書家。」

    「馬尚書家?」周姨娘怕他就這麼走了,趕忙露出驚訝,「婢妾怎麼彷彿聽說,這門親事原是說給大小姐的,怎麼又變成三小姐了?」又為自己的不穩重表示羞愧,「想來是婢妾聽錯了。」欠了欠身告退,便朝小廚房那邊去了。

    孔仲庭走著走著,越發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兒。

    倘若那馬公子是個難得的佳婿,且又是先說給華姐兒的,結果現在這門親事卻被三房奪了——以大嫂那個凡事都要爭第一的性子,豈會讓三房搶了風頭?豈會這般風平浪靜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說,那個馬公子有什麼不妥?

    再想到前段日子,暖衾說的那些風言風語,孔仲庭不由微微皺眉,轉身去了外頭找來小廝,讓人打聽馬家兒子的底細。

    打聽回來的結果,卻是叫孔仲庭又驚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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