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穿越重生 > 金玉滿堂

《》章 節目錄 雷霆(中) 文 / 薄慕顏

    孔家新宅子比從前的小了許多,整個二房只分到一處小院子,玉儀和玉清一起住在了西廂房,玉嬌單獨住了東廂房。玉儀對於陡然多出來一個外人,有些不習慣,但眼下條件就是如此,想著住不長也就沒再多話。

    倒是玉清一臉戰戰兢兢的,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於道:「三姐姐,那天其實我也想幫忙的……,可是我太害怕了。」低下了頭,「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知道滾著淚珠兒。

    玉儀淡笑道:「我沒怪你,別哭了。」

    「三姐姐……」玉清一聽,眼淚更是斷了線的往下掉,「你平日對我那麼好,可是那天我卻……,對不住你……」

    「我真沒怪你。」玉儀只是覺得累,勸了兩句也沒了耐心,「我想靜一靜,以後也別再提這些了,好嗎?」幸虧西廂房有兩間,還不至於擠到一張床上睡,好歹有一點點自己的空間,不然都沒法兒喘氣了。

    玉清滿臉羞愧站起身,細聲道:「那三姐姐你先歇著。」

    眼下已經進入十月,偏偏新宅子的地炕還沒弄妥當,火盆又不太管用,玉儀這幾晚上都感覺冷呵呵的,睡得也就不太安生。此刻托腮望著窗外出神,順帶打盹兒,無意識的隨口問道:「今兒初幾了?」

    「初六。」彩鵑回道。

    玉儀迷迷糊糊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什麼,緊接著「呀」了一聲,「這個月初八是明芝的生日,最近一亂都給忘了。」站起來想了一想,「把我前兒做的繡鞋拿出來,收一收尾回頭當做賀禮。」

    彩鵑找出一雙湖綠色的半成品鞋子,上頭刺繡了淡黃的臘梅花,大小不一,零零星星的分佈很是好看,有些不捨道:「做鞋子最費事了,不是還有做好的荷包嗎?」

    玉儀卻道:「不了,就送鞋子吧。」——若是送荷包,以舅母那個多疑的性子,沒準兒以為自己是想送給明淳,反倒平白惹出是非。

    「怨我也沒有想起。」彩鵑有些歉意,說道:「只是等小姐做完再往京城裡送,都過了表小姐的生辰了。」

    「遲就遲吧。」玉儀無奈一笑,這個時代可沒有快遞公司,反正遲了也是心意,總比徹徹底底忘了的強。

    「小姐。」方嬤嬤一臉凝重之色,從外面走了進來。

    「彩鵑。」玉儀遞了個眼色,讓她守在門口,然後將鞋子先放在一邊,朝方嬤嬤問道:「玉薇那邊,話都帶到了嗎?」

    「小姐放心,該做的我都做了。」方嬤嬤點了點頭,低聲道:「再說這事兒既是幫了小姐,也是幫了她,斷然沒有不動心的道理。」

    玉薇本來就是庶支庶女,從前還有個好娘家,可眼下……,只怕她在姚家的日子有點難熬,也不知道私下有沒有後悔過。

    玉儀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又問:「那邊呢?」

    「早辦妥了。」方嬤嬤的聲音更低了,「眼下這種時候,只要能讓她們逮著機會,根本就不用小姐交待,一準兒做得妥妥帖帖的。」

    玉儀微微一笑,悠悠道:「不錯,只差最後一根稻草了。」

    「小姐?」素鶯在外面探了個腦袋,輕聲道:「上房那邊好像吵起來了。」

    這麼快?玉儀回頭看了一眼,見方嬤嬤也是一臉詫異,估摸應該是別的事,便朝素鶯道:「別聲張,叫人遠遠聽著就是了。」——

    這種時候,自己是不好摻和進去的。

    孔老太爺被前後兩撥人「關照」,回到內宅火冒三丈,直接叫了阮氏過去,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連聞風趕到的孔仲庭也沒能倖免。孔老太爺可不是自己兒子,任憑阮氏怎麼哭訴都是無用,——況且諸如嫡女拿那麼多嫁妝沒有用,還不如留給幾個兒子,將來也好成家立業的話,阮氏又怎麼說得出口?

    上房的氣氛十分壓抑,就連在外面侯立的丫頭都低了頭。

    孔老太爺厲色道:「你一個小小的庶女,嫁到我家來,仗著自己生了幾個兒子,就連嫡妻的嫁妝也敢動!連嫡女也敢算計!到底誰給你的膽子?」

    阮氏可以對丈夫撒嬌賣癡,在公公面前卻不能,也不敢頂嘴,不管對錯都只有聽著的份兒,再者這事兒她也翻不出花來,多說反倒多錯。

    孔仲庭何嘗不心疼那四萬兩銀子?若是還留在阮氏手裡,爛也爛在自己這一房的口袋。如今嫡女一擲千金的捐了出去,家裡又是這個樣子,只怕這輩子都不能再攢出這個數,心中也不免怨女兒冒傻氣。

    即便是繼妻有錯,女兒也應該來找自己做主,無路如何也不該鬧到這步田地,不僅做了冤大頭,還丟盡了二房的臉面!至於承文幾個小孩子淘氣,雖然有錯,到底沒有鬧出大事,真不知道父親緣何這般上火?

    孔仲庭被訓得面上無光,小聲道:「爹,兒子已經訓誡過了。」

    「你閉嘴!」孔老太爺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還好意思說,那都叫什麼懲罰?公主府的人才來過,說得我這張老臉都下不來台!」

    孔仲庭有些意外,「公主府的人……」

    阮氏更是意外,——公主府怎麼還會來人?那李氏信裡說得清清楚楚,從今以後再也不管外甥女的事。

    至於豫康公主,對於阮氏來說更是一個遙遠的存在。

    再說不是已經將人送回來了,又另外給孫子訂了親事,怎麼又想起了外孫女?阮氏從小到大,嫡母的親娘倒是見過幾回,當然談不上親熱,至於自己真正的親祖母,連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在她看來,女兒嫁了都是潑出去的水,更何況隔了一層的外孫女?是因為養了十年有感情,還是因為天底下的外祖母差別迥異?居然還有遠隔千里,卻始終都惦記著外孫女兒的!

    阮氏有點羨慕嫉妒恨了。

    「還有江家的人!」孔老太爺惱火的不行,——因為丟了官,竟然被一個小輩直接追問,可要不是兒媳胡來,又何至於此?想到此處,狠狠的瞪了阮氏一眼,「你可別忘記了,儀姐兒已經是江家的媳婦!你們老爺是個耳根子軟的,江家的哥兒可不是,人家放了話的,只要儀姐兒平平安安出嫁,別的一概好商量。」

    孔老太太聽出點味道來,忙問:「那嫁妝……」

    孔老太爺沒好氣道:「咱們家還拿得出什麼嫁妝?」又看向阮氏,「如今儀姐兒已是兩手空空,再有這麼一個母親,還能備份豐厚的妝奩不成?」

    阮氏又羞又惱,偏生不敢頂撞一個字。

    「那也不能太寒磣了。」孔老太太想了想,道:「畢竟是要嫁到江家去了,回頭我那裡還有幾件舊東西,好歹給添上一點,不然怎麼好意思送出門?省得叫人笑話。」

    孔老太爺罵了半晌,氣順了不少,方才冷冷道:「那幾個小畜生,居然敢打起自己的姐姐來,若不是念在年幼的份上,早叫人打斷他們的腿!通通到佛堂去跪半天!」又瞪了兒子一眼,「子不教父之過,你可別誤了自己的兒子!」

    孔仲庭亦覺得兒子們太淘氣,連小女兒也跟著鬧,況且父親都發話了,藉著這個機會罰一罰,讓他們長點記性也好,因此沒再多言。

    阮氏雖然萬分不願意,但委實不敢在公公面前頂嘴,只是暗地裡恨得咬牙。

    孔老太爺看了她一眼,又道:「從今天起,你就在自己的屋子裡呆著,每天寫三篇《婦德》,免得再插手儀姐兒的事。若再妄為……」略作停頓,形成一股氣勢壓力,「不用仲庭寫休書,孔家便先不認你這個兒媳!」

    孔老太太打圓場道:「好了,讓兒子媳婦都下去吧。」

    不是孔老太太向著阮氏,只因如今大老爺不在了,只剩下二老爺是自己親生的,阮氏又生下了三個兒子,那可是將來孔家的後繼之人。說一千道一萬,孔老太太再不喜歡二兒媳,卻也得依靠二房的兒孫們,所以稍稍勸了一句。

    再說休妻這種事,——孫女再過半年就要出嫁,繼母如何能休?且不說對孫女的名聲影響太大,孔家也丟不起這個臉!更別說,傳出什麼挪動元配嫁妝的醜聞了。

    而孔老太爺,想的則要更加深一層次。

    眼下孔家正在風雨飄零之際,萬一逼急了阮氏,事情越鬧越大收不了場,再扯出用嫁妝添虧空之事,那可就麻煩大了。

    即便是真的要休,也只能等將來風平浪靜之時,悄悄的送了人走。

    孔老太爺冷哼道:「連個媳婦都管不好!哪裡及得上你大哥半分?!」袖子一揮,「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都下去!」

    說起孔伯庭,孔老太太忍不住傷心起來,「要是老大還在,何至於弄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我命苦……」

    如果孔伯庭還在,那就輪不到阮氏主持中饋,那麼她也不敢如此大膽,竟然全不把嫡女當一回事。亦不至於錯配了馬家又反悔,召來潑天禍事,——若說這黑狀不是馬家告的,卻又那麼巧,那麼準,叫人如何能信?!

    可這件事,前後兩次是孔老太爺答應的,誰又敢指責他的不是?孔老太太越想越傷心,得空便念叨起亡故大兒子的好來。

    這話別人聽了尚可,大太太聽了哪裡還忍得住?少不得回房落淚一番,再看看失魂落魄的女兒,又是傷心又是恨,眼淚越發的止不住。

    聽說老太太打算給二房添妝奩,大太太越發的恨了,眼下老太太多拿出一分,將來玉華就少了一分!——而且同樣都是孔家的女兒,袁家怎麼就那般沒廉恥,江家卻到現在還不退親?難不成還真要娶那個丫頭?

    隔了沒幾天,姚家突然派了一個管家過來。

    姚管家先客客套套的請了安,然後說道:「原是有事要找府上二太太的,聽說身子抱恙,偏生這件事又有些急,少不得只好來請老太太示下。」

    孔老太太看了看那人神色,卻沒瞧出什麼端倪,於是笑道:「不知是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姚管家帶著笑臉,說道:「就是早先二太太問我們家借了三千兩銀子,現今生意上有些周轉不過來,想問二太太能不能把這筆款項給還了,也好解了我們家的燃眉之急。」

    孔老太太立時變了臉色,——什麼借了三千兩?什麼生意周轉不過來?以姚家的那麼大的生意,豈會真的缺這三千兩銀子?不過是看孔家落敗了,便想把早年給的好處再拿回去,真是大膽狂妄!欺人太甚!

    大太太也一樣對姚家惱火,但是牽扯到了阮氏,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故意道:「姚管家休得胡言亂語,無憑無據想來我們家訛錢使不成?!」她心裡明白的很,姚家若是麼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敢上門來討要這筆銀子,故意添了一把火。

    果不其然,姚管家立馬掏出一張字據來,「這裡有二太太打下的借條。」

    雖然不知道兒媳是做什麼收了錢,但居然笨到打下借條,孔老太太更添一層氣,顫聲道:「快去,把二太太叫過來!」

    孔老太太有所不知,當時阮氏以為事情手到擒來,且還有七千兩銀子等著,早就燙熱了自己的腦子。在她看來,等到秋末事情一成,這借條自然就沒用了。再說即便姚家的皇商名額弄不到,憑著公公是知府的權力,難道真敢來要銀子不成?因此姚家讓打借條的時候,也就沒當一回事。

    阮氏還不知道東窗事發,進門見了一個陌生人還有些奇怪,等聽說是姚府管家,頓時「唰」的一下變了臉色。

    「你做的好事!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孔老太太之著阮氏,罵道:「叫一個商賈之流欺負到頭上來,居然登門逼問要東西!你自己欠下的債,自己還!」

    「什麼借條?誰知道你們找誰偽造出來的!」阮氏的家底早被抄走了,要是還了這三千兩,豈不是要弄到身無分文?索性死不認賬,哭道:「我還能有什麼錢,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到哪裡去弄三千兩,不如逼死我算了。」

    孔老太太不料兒媳耍起無賴,聽她那意思,好像逼急了就要把事情抖出來,拼著自己不要臉,也要讓孔家的人跟著不好過。「你、你……」孔老太太氣得渾身亂顫,側頭朝大太太喝道:「二太太病了,快讓人帶她下去!」

    大太太立即反應過來,叫了兩個粗使的婆子進門,一左一右架了阮氏下去,連拉帶扯回到二房的小院子。

    這麼大的動靜,孔仲庭見狀當然要問幾句,得知真相後不由大怒,問道:「你到底答應了姚家什麼?居然使了他們家的銀子!」

    「姚家的人還沒走呢。」大太太歎了口氣,說道:「正好這件事有點麻煩,不如二弟親自過去一趟,心裡也好有個數。」

    阮氏恨極惱極,偏偏不能把大太太怎麼樣,只能惡毒的罵道:「寧氏,你莫要逼人太甚!做了這般多的缺德事,難怪女兒再也嫁不出去!」

    「放肆!」孔仲庭大喝了一句,又罵丫頭:「快把太太拉進去!」

    大太太早氣得渾身發抖,想要回敬幾句,到底顧忌著自己的身份,且不願意在人前落了口實,憋得臉色臉色發青,一甩袖子走了。

    「大嫂……」孔仲庭趕忙跟了上去,歉意道:「你弟妹肯定是一時魔怔了,回頭就叫她給大嫂賠禮。」

    「給我賠禮就不用了。」大太太頓住腳步,冷聲一笑,「弟妹可還欠著人家三千兩銀子,二弟還是想想該怎麼還吧!」

    那姚管家也不著急,只是冷冷的看著孔府的人鬧,見孔仲庭跟了過來,便道:「二老爺來了也好,正好把話說清楚。」

    「借條呢?」孔仲庭猶自不信,待看到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字,還有繼妻親手按的一個指印後,頓時氣得血壓升高。

    阮氏在家時本不識字,還是後來主持中饋以後,自己教她學了幾個常用的,一則方便紀事看賬,二則也是夫妻間的一點小情趣。阮氏雖然學會了好些,但肯定也談不上寫得好看,一看那字的樣子,便知道是阮氏親手寫的無疑。

    姚管家等他稍稍平復下來,方道:「我就實話實說了吧,當初咱們家許了一萬兩銀子,二太太親口答應,能讓我們五爺娶到三小姐的,所以才預支了三千兩。誰知道事情出了差錯……」

    關於阮氏陷害嫡女嫁入姚家,孔仲庭雖然有所懷疑,但卻不願意相信,如今被人親口證實說出來,心中頓時變得五味陳雜!失望、憤怒、愧疚一起湧上心頭,反倒怔怔的說不出話了。

    姚管家徐徐道:「不然的話,誰願意三千兩娶一個庶小姐?」

    「夠了!」孔仲庭一聲斷喝,咬了咬牙,「三千兩銀子還你就是,不必再滿嘴狂言污人耳朵!」

    孔仲庭親自回去翻屋子,銀票、銀子,再加上首飾,好歹湊足了三千兩,一起打了個包裹。阮氏見狀大驚失色,抱住丈夫的胳膊道:「老爺……,你瘋了嗎?這些都拿走了,咱們一大家子可怎麼辦?」

    「我瘋了?」孔仲庭氣得臉色發青,惡狠狠罵道:「沒錯,我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娶你這麼一個女人!家都讓你敗光了,毀完了!」

    阮氏跪在地上哭道:「老爺……,你不能把銀子拿走啊。」

    「你以為還是爹做知府的時候?」孔仲庭冷笑道:「你不給,人家不會去告啊?說不定梅大人正等著呢!」——

    這種時候,孔家哪裡還敢再惹是非?想不還也是不行。

    「不……」阮氏死死的不肯鬆手,淚流滿面道:「老爺……,我們還有承文、承武,還有承寶,還有玉嬌……」哽咽了好幾下,「銀子若是都拿走了,他們該怎麼辦啊!老爺……」

    繼妻的心裡果然只有自己生的,嫡女、妾室、通房,還有暖衾肚子裡的,她一個也不當回事,——枉費了自己那麼深信她,護著她,竟然是被她蒙蔽了!

    如今又被姚家逼到這個份上,新帳舊賬一起累在一起,使得孔仲庭再也遏制不住憤怒,狠狠一腳踹了過去,「滾!莫要逼我現在就寫休書!」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