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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洪流(上) 文 / 薄慕顏

    泰王最初起兵之際,朝廷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畢竟泰王的藩地在齊州,勢力也局限於山東這一片地區,和整個朝廷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稚嫩的黃毛小兒,偏生還學大人一樣弄棍舞棒,看起來好不可笑。

    吳太后甚至為了自家利益,特意去皇帝那兒討了個情,封了自己兄弟為大將軍,領兵三十萬一路南下。或許在吳太后看來,這場動亂簡直就是一場鬧劇,別的不說,單是朝廷三十萬的精兵良馬,就夠讓泰王嚇破膽了。

    不過泰王卻是個膽兒肥的,不但沒有被嚇著,反倒引誘吳大將軍不斷深入,然後趁機截斷了後方糧草供給,致使朝廷平亂之師大敗!吳大將軍不過是仗著裙帶關係,想要趁機撈個官職回去,哪裡是真會打仗的人,立馬嚇得屁滾尿流逃掉了。

    要知道,齊州離京城的距離並不算遠。北上越過德州、滄州,接著就是保定,再往前便可以直指京師!這一下,皇帝才開始真的鬧心起來。

    至於為何泰王的藩地這麼近,則要從上一代的老皇帝說起。當時在皇后之下,老皇帝有兩個得意的寵妃,一個是現在的吳太后,另一個就是泰王的母親,論起脾氣模樣兒性情,那還真是環肥燕瘦難分高下。

    而兩個兒子都是聰明機智,實在看不出誰比更誰高一籌,泰王唯一佔劣勢的,便是年紀上小了幾歲。不過在老皇帝駕崩之前,皇帝和泰王都已經成家立業了,差那幾歲還真的沒啥區別,這叫當父親的好生為難。

    沒有好兒子煩惱,好兒子多了更加讓人煩惱。

    當年後宮裡更是一番風雲翻湧,牽動的前面朝堂也不安靜,具體的已成隱秘,外人無從得知,——反正最後一個做了皇帝,一個封了藩王。

    大約是老皇帝想彌補吃虧的那個,便大手一揮,封了齊州這塊富庶的地方。新登基的皇帝很是不痛快,今天把弟弟的屬官貶兩個,明天找個茬兒罵一頓,結果有壓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做弟弟一生氣乾脆反了!

    如今皇帝雖然想要勤王之師幫忙,但這是一家一姓的內部之爭,使得各地人馬都在觀望當中,真正願意出兵人的並不多。更不用說泰王馬不停蹄揮師北上,立即鞏固了戰果,一舉將德州拿下,整個軍中的士氣高漲不斷——

    因為德州距離京師已然太近,成了兩相對峙的局面。

    眼下在京城裡,各家各戶都是人心惶惶的,那些紈褲子弟們突然規矩起來,弄得煙行裡的姑娘們生意都不好做了。

    唯一忙碌的,則是像羅熙年這種有職在身的人。

    今兒剛一進門,便有一個小廝上來垂手道:「太夫人留了話,讓六爺回來了就去上房一趟,說是有要緊事。」

    什麼狗屁要緊事?!羅熙年皺著眉頭,但繼母也是母,明面兒上的規矩不好違,也不換衣服,就這麼大步流星的往上房走去。

    小廝口中的「太夫人」,正是魯國公的第四任夫人——小湯氏,雖然在稱呼上是「太夫人」,但實際上不過才三十歲出頭。

    因為小湯氏的身份使然,不得不往成熟端莊上面靠,不然底下一堆年紀比自己還大的兒子、兒媳,自己再打扮的年輕不莊重,豈不是叫人瞧著尷尬?今兒穿了一身紫棠色的暗紋大襖,下著棗紅色的挑線裙子,與她的年紀相比,略略顯得有些老氣。

    羅熙年一進門,便看見父親魯國公也在旁邊,不得不認真的行了個禮,「給父親和母親請安。」語氣裡的不情願,大約是個聾子也能感受到了。

    魯國公已經是七十好幾的人了,精神卻還不錯,只是身體微微發福,坐在正中很有一種上位者的氣勢,一開口便道:「你母親給你找了一門親事。」

    又是親事?這都已經是第幾回了?!

    羅熙年忍住要掀桌的衝動,悶聲道:「眼下時局這般不太平,還說什麼親事?等回頭再議也不遲。」

    「胡說!」魯國公斥道:「外頭的人鬧他們自己的,與我們家何干?難道亂世裡的人都不嫁娶了?」——管他誰做皇帝,反正又不是要換姓改天下,不論誰上位了,也跑不了魯國公府的尊榮。

    小湯氏笑道:「是啊,小六你先聽一聽。」見丈夫沒有異議,方道:「眼下的確不是婚娶的好時候,不過好姑娘都是要提前訂的,先把人選出來,回頭停兩年再訂親,也不至於慌慌張張的。」

    魯國公一臉恨鐵不成鋼,上火道:「你也不看看,自個兒今年是多大歲數?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兒女都有好幾個了。」

    羅熙年笑嘻嘻道:「那是爹有本事啊。」

    「那給我正經一點!」魯國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實在是拿小兒子沒辦法,到底還是心疼,不然哪裡還用跟兒子說?直接找一家差不多的小姐,娶回來便算完事。

    小湯氏跟著彎了彎嘴角,笑嗔道:「小六就是愛耍嘴皮子。」又回頭,「國公爺覺得孫家小姐如何?若是不放心,改日請過來說說話也使得。」

    「不必看了。」魯國公擺了擺手,道:「威北公府孫家的家風一向嚴謹,雖說那孫小姐是旁支,但只要姑娘人長得大氣,性子賢惠,別的也沒什麼好挑的。」又朝小兒子瞪了一眼,「誰讓你一向胡鬧不懂事,哪裡還有資格挑三揀四?!」

    「我不挑。」羅熙年懶懶道:「誰喜歡,誰趕緊挑走。」

    「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喜歡。」魯國公氣問道:「你到底要個什麼樣兒的?!」——

    到底要個什麼樣兒的?羅熙年自己也沒有想過。

    不過繼母挑的反正不能要,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那麼多精力,每一次,都能挑一個看著還不錯的姑娘,卻總和湯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個孫氏是個什麼來頭不知道,但估計也是差不離。

    「國公爺……」小湯氏趕忙上前幫著捶背,勸道:「有話好好說,免得著急上了火就不好了。」又朝羅熙年道:「小六啊,快給你爹說一句和緩話兒。」

    魯國公眼瞅著兒子都二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一條,哪裡能夠不上火?——

    在古代社會裡,沒有明媒正娶妻子的男人,哪怕小妾通房排成行,那也還是一個鑽石王老五。更不用說,羅熙年到現在都還沒有兒子,別人家的都會打醬油了。

    魯國公左看右看,找不到稱手的東西,抓起一個茶碗蓋就扔了過去,結果被羅熙年一把笑著接住了。這下更是氣得厲害,罵道:「你給我過來,看今天不把你打醒!越來越無法無天!」

    羅熙年還真的走了過去,上前笑道:「爹,你打吧。」又給父親捏了捏胳膊,「就是別太使勁了,免得回頭把爹的手弄疼了。」

    魯國公氣笑道:「滾開!」

    小湯氏在旁邊埋怨道:「你看你,把你爹氣得成什麼樣兒。」

    羅熙年心中不住冷笑,——可惜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這其中母親又佔了絕對的優勢,儘管心裡不承認小湯氏是母親,可是名分上的東西改變不了。

    魯國公使勁拍了兩下,罵道:「你早點成家立業生兒子,那才是你的孝心!」小兒子一向乖巧嘴甜,平日裡最會變著法兒哄自己開心,實在怨不得心有偏袒,繼而想起了五兒子羅煦年,歎了口氣,「你呀,有你五哥一半懂事就好了。」

    羅熙年眼角一跳,原本嬉笑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魯國公又道:「你好歹也替你娘想一想,老五沒留下個後,你也吊兒郎當的,叫你娘如何能夠安心?成家立業,不成家何以立業?還是整天這麼胡鬧!」

    「爹,我知道了。」羅熙年明白不能再這麼挑下去,不然只會讓父親生氣,且最後還得接受繼母找的親事——與其等到將來懊悔,還不如自己先去打聽一二,若有合適的直接告訴父親,至少也算娶個順心順意。

    可是想法雖然不錯,但高門大戶的姑娘豈能輕易見到?更不用說,高矮胖瘦的排成一行等人挑,除非是皇帝,才會有這個頂級階級的特權。

    羅熙年心情不好,懶得在家裡呆著不痛快,便打算去找容珮出去喝酒,走到半路卻看見一個熟人,詫異道:「你怎麼會在京城?方纔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六爺。」江廷白也是有些意外,笑道:「眼下不是正該忙著,怎麼還有閒功夫四處閒走?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到狀元樓喝兩杯。」

    「好啊。」羅熙年笑瞇瞇的,心思卻是轉得飛快,——京城裡都亂成一鍋粥了,江廷白還敢來湊熱鬧,看來那天的密信裡面,的確很有一點問題。

    羅熙年還沒吃午飯,索性一口氣要了一大桌子的菜。

    江廷白笑道:「六爺的胃口真是好。」

    「我還餓著呢。」羅熙年也懶得管他,等熱菜一上來,便先大口大口的吃開了,兩碗飯下了肚,方才騰出空兒來,「你和小辣椒的婚期不是近了,怎麼還到處亂跑?還是已經提前娶進門了。」

    江廷白眼神一暗,悶悶的喝了一大口酒。

    羅熙年瞧著不大對勁,問道:「怎麼了?」心下猜疑不定,那丫頭病了?還是磕著碰著了?不然婚期將近,新郎官沒道理撇下新娘子不管啊。

    江廷白連喝了好幾杯,因為是空腹下酒,很快露出一點醉意,半晌才悶聲道:「我和她……,已經不再有任何關係了。」

    「什麼意思?」

    「退了。」江廷白心下忍不住難過,低聲道:「親事已經退了。」

    「你退親了?」羅熙年瞪大了眼睛,「為什麼?!」心裡卻有點上火,——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退親,對女子來說都是一種傷害,並且還會影響到以後的婚嫁。

    為什麼?江廷白也說不清是為什麼,更不願意再想起,連著又喝了好幾杯酒,方才吐道:「沒什麼,就是我們沒有緣分。」

    「放屁!什麼緣分?」羅熙年惱道:「你小子也忒不知足了!能夠娶著自己想娶的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不比別人逼著你娶的強?!」一拍桌子,「你還敢退親?今天倒是說出個四五六來!」

    「六爺……」江廷白抬頭看他,眼前這位有些過於激動了,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國公夫人又給你找了親事?」

    「你先回答我。」羅熙年深吸了一口氣,重複道:「到底為什麼退親?!」

    不知道為什麼,江廷白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假如孔三小姐真的走失過,那她人又是怎麼回來的?後來羅熙年為什麼又寫來書信,急著告訴公主府無事的消息,真的只是因為關心自己?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今天卻似乎就要知道答案了。

    羅熙年不耐煩道:「你啞巴了?」

    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江廷白回道:「是我祖母聽到了風聲,說是孔三小姐在去太倉的路上,曾經走失……」留心看了一眼,對面的人臉色果然變了,「所以……,祖母不再同意這門婚事。」

    羅熙年本來支起了半個身子,聞言又坐了回去,——原來還是沒有瞞住,事情居然鬧到了退親的地步,那小辣椒在家裡該怎麼過?還不被人生生撕了。

    「六爺……」

    「你也不用猜了。」羅熙年回過神來,冷冷道:「人的確是我送回去的!」說著,一聲冷笑,「哼——,你還懷疑我會趁人之危不成?」

    「怎麼會……」江廷白苦笑道。

    一則羅熙年又不是沒見過女人,二則他本身性子十分高傲,三則玉儀雖然小模樣挺可人的,但絕對和妖嬈嫵媚沾不上,更何況逃難時一身粗布荊釵。

    只是現在,再糾結這些又有什麼用?

    江廷白悵然道:「希望她……,將來能遇到一個更好的吧。」

    「更好的?」羅熙年的火「蹭蹭」往上冒,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你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好人?你這樣做,會害死她知道不知道?!」

    江廷白有點不明所以,「我……」

    「把小辣椒半路扔下車的人,就是他們家自己人安排的!」羅熙年一提此事,心裡就惱得不行,——這一家子的烏眼雞,比自己家的那一群還要可怕,連明面兒上的情分都不裝了。

    江廷白震驚道:「什麼?這是真的?」

    雖然當初也有過猜疑,但是被自家人故意丟下未免太過驚人,總以為是路上出了什麼岔子,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卻不料……

    「不然呢,你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好人?」羅熙年用力一摔,鬆了手,「你就是一個混蛋,十足的混蛋!」罵也罵夠了,連帶著在家受得起一塊兒出了,自語道:「其實我也是一個混蛋,不然不會讓別人得意那麼多年。」

    兩人一起沉默,雅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羅熙年想起先前父親的問話,——到底想娶一個什麼樣兒的?左想右想,居然沒有比小辣椒更合自己脾氣的,何況她已經是自由身。只是孔家已然落敗,豫康公主府又牽扯進了謀逆的案子,這種情況下,父親絕不可能答應兩家結親的。

    然而一想到要聽命繼母的安排,又忍不住一陣反胃。

    眼看父親的年紀大了,胞兄已經亡故,四哥儼然已是一副世子的派頭,其他幾個庶出的哥哥,亦是各有各的門路,唯獨自己還不上不下的半吊空中。

    等父親百年之後,估計能分到幾塊薄產就算不錯。

    若是再被繼母安排婚事,那這一輩子真是要多窩心就有多窩心,以自己的脾氣,只怕過不了幾年就先憋屈死了。

    過了許久,江廷白先開口道:「六爺……」心下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六爺想娶孔三小姐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羅熙年挑眉看了他一記,眼神複雜。

    「不過,需要六爺……」

    「你閉嘴!」羅熙年豁然站起身來,眼角微跳,正是想要揍人的前兆,冷冷道:「你當人家姑娘是個什麼?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心情好了還可以轉送別人?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江廷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六爺,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爺管你是哪樣的人?」羅熙年微瞇雙眼,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我羅熙年想要娶的女人,用不著旁人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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