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暗延消失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2-08-15
遠處的暗延垂下眸子,落寞一笑,轉身,緩步離開。白色的背影孑然落寞,隱在花叢樹木後,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這個背影。
風吹起他白色的衣擺,青絲飛揚,發凌亂地糾纏住了悲傷,梧桐花飄零,墜落一地,殘香淡去,他的背影決別,仿若駕風而去的謫仙,不再復返。
流瀾送走了陌城,在梅院找了一圈卻始終找不到暗延,在梅院的右邊庭院卻發現了一地的碎石,碎石堆裡孤零零地立著四個石凳,看來不知誰把這裡的石桌給砸爛了。
流瀾並沒有太注意這堆碎石,他跑上走廊,想繞著走廊再找一遍,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著急地尋找暗延,只是隱約中有著不好的預感,好像,暗延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笨延這麼呆,不會是被人拐走了吧?
流瀾越想越心急,焦急萬分的他一心想著要找到暗延,越沒有注意到自己焦躁不安地心情來源於哪裡。
在拐彎處一個大和尚緩步走來,流瀾沖得太猛,剎閘卻已來不及,他臨機應變,腳下連忙微步飄移變幻方向,身形迅速移動,驚險地與大和尚擦肩而過,而不沒有失禮地撞在一起。
大和尚停住腳步,合掌歉意道,「阿彌陀佛,貧僧失禮了,幸得施主身姿矯健,未讓貧僧莽撞了施主。」
流瀾連忙擺手,「不是大師的錯,是在下尋人心切,莽撞了大師。」武當和少林關係不錯,流瀾還是很敬重禿頭和尚的。
「不知施主從何而來到哪裡去,又尋何人?」大和尚欠身問道。
「在下從彼方而來到彼方而去,去尋彼方人。」流瀾想也未想,從善如流答道。
「阿彌陀佛,施主是有慧根之人哪。」
「我觀大師相貌並非慈眉善目,觀大師之心心中卻是裝著個菩薩。」
「阿彌陀佛,心中有佛,方能看到佛,施主與佛是有緣人哪。」
「大師說笑,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沾染了一身紅塵世俗,哪裡還算是佛的有緣人,大師才是佛的有緣人,常伴青燈禪悟佛語,抬頭見佛,閉眼心中有佛。」
「有緣無緣,皆是命中因緣,有緣人自會見佛,施主雖不能抬頭見佛,可心中早已見了佛。」
「大師,我今日不就是見佛了麼,阿彌陀佛,心中有佛,佛卻無形色,因此我見大師,大師便是佛了。」流瀾學著大和尚合掌欠身,「在下還要去尋彼方之人,他日再來和大師共禪佛語。」
「施主慢走,心之所念,必能見之所念,施主會尋到你的彼方之人。」
「承大師吉言,告辭。」流瀾轉身離去。
大和尚看著庭院裡的盛開的繁華,微微一笑,朗朗念道,「阿彌陀佛,今日你見到貧僧怎麼不逃了,反而躲在廊頂偷聽起來了?」
一個灰布衣裳的男子從長廊頂上翻身而下,拍拍衣裳上的灰塵,閒閒瞥眼大和尚,「我聽到一個超級無恥之徒和一個流氓色和尚一起高談闊論瞎掰禪語佛說什麼,笑得腿都抽筋跑不動了。」
大和尚笑,「那人的確有慧根,胡言亂語的話都能有如此禪意,若是正經的話豈不是更有禪意,恐怕貧僧都要自歎不如。」
鬼無影嗤笑一聲,「我看你們說的都是狗屁話。」
「心中有狗屁,聽到別人的話便都是狗屁。阿彌陀佛,鬼施主,你心裡該需要佛的點化了。」
「臭光頭!你竟敢說老子我心裡有狗屁!」鬼無影炸毛跳起,抬手就要去揪大和尚的衣領。
可惜還未揪到大和尚的衣領,他自己就被人給摁在走廊柱子上了,大和尚的力氣很大,縛住鬼無影的雙手舉過頭頂固定住,鬼無影使勁渾身解數也掙脫不開,他氣得破口大罵大和尚,「你這個和尚中敗類,披著人皮的狼,你敢動我我就去少林寺揭發你這個混蛋和尚的惡形!」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想點化下施主。」大和尚咧嘴一笑,低下頭,如狂風暴雨般奪取了鬼無影的唇,深深吻住,甚是激情熱烈。
「唔唔……!」鬼無影瞪大眼睛奮力掙扎,卻如何都掙脫不開大和尚的束縛。他臉上儘是惱怒的表情,卻沒有吃驚,想是……他們是熟人,大和尚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待他了。
風悄悄安靜下來,花朵嬌羞地躲在葉間,鳥兒探頭張望,連樹葉也不再吹動,長廊中寂靜無聲,他們之間的秘密沒有人發現。
流瀾走回了趟暗延的房間,房間還是空無一人。
「暗延會去哪裡呢?他從不會離開我這麼久的,難道是遇到壞人了?可是暗延武功很高的,還是被什麼事情纏住了?」流瀾惴惴不安地在梧桐樹底下走來走去,他雙眉緊蹙,心神不寧,怎麼也不能讓自己鎮定下來。
暗延又不是小孩子,一個大活人還怕他丟了不成?流瀾弄不懂自己為何會這麼擔心他,失蹤還沒有一個時辰就這麼著急地到處找他,因為他是笨蛋呆木頭?可是暗延已經恢復記憶恢復心智了,一個成年男子突然失蹤十天半個月的很正常,也許他自己哪天就突然冒出來了。
可是……
暗延從來不會這樣子突然消失不見的,即使是去方便他也會和他說一聲,他到底會去哪裡呢?
流瀾想起他們在昨晚看見的綠袖,她說她已經以婢女的身份混進了天下第一山莊,那暗延是不是去找她了?
想到這裡,流瀾決定現在等等,若是暗延再不回來他就去找綠袖那裡問問看。他正要舉步回房時,山頂的上空突然響起了禮炮聲,明亮的火光衝上雲層再爆炸開來,雲霧被震散,聲音震耳欲聾,驚起山林裡的無數飛禽。
「哇哇哇,哪裡爆炸了哪裡爆炸了!」殷常非從房間裡火燒屁股似的飛奔出來,仰著脖子張來望去。
「咋呼什麼呢!是內莊在放禮炮。」流瀾指了山頂處。
「咯咯,讓殷公子受驚了,那是方才山莊放的禮炮。」鈴鐺穿著粉紅色的衣裳徐步走過來,彎著嘴角笑吟吟道,「流公子,宴會馬上要開始了,管家吩咐我們來請各位過去,流公子殷公子請在地裡稍等片刻,鈴鐺去把梅院裡的其他武林俠士們請出來,一同進入內莊。」
鈴鐺臉頰微紅,含羞地看了眼流瀾,邁著小碎步奔其它閣樓去了。
「小一,一會的宴會我就不參加了,你自己可別丟了武當的臉面知道不。」流瀾舉步回房,可還沒走上幾步就被殷常非給一把抱住大腿了。
「哇哇哇,師叔啊,你真麼捨得讓師侄一個人去那龍潭虎穴啊,天下英雄宴會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我一個才初出茅廬的小晚輩,身單力薄,萬一,萬一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凌辱我,蹂躪我怎麼辦哇哇哇,師叔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哇哇。」
「放心吧,就算他們要欺凌蹂躪晚輩也不會選你的,沒姿沒色,所以你很安全。」流瀾無情地將他踹到一邊,繼續走。
殷常非滾了個圈,不死心,再接再厲地撲上去抱大腿,兩眼淚汪汪地哭嚎,鼻涕眼淚全往流瀾衣服上抹,「師叔你好狠心哇哇,我好歹也是武當第一大弟子,年輕英俊俠骨丹心,雖初出茅廬但在江湖上也闖出了少俠的好名!仰慕者不計其數,不知羨慕嫉妒死多少人!所以!師叔啊,師侄我還是很危險的啊啊啊!!」
「為武當而死很光榮,我會記得在你墳頭上插朵菊花。小一,放心的去吧。」流瀾再踹。
殷常非滾了兩圈,再撲過去,頗有要死也要拖個下水的架勢。
「為啥是插菊花?」
流瀾不踹了,他側頭微笑,笑容恍惚詭異,他掀唇字字頓道,「因為,你欠插菊花。」
「啥?」殷常非眨著天真的眼睛。
流瀾聳肩,他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不過他聽別人罵過,大概是罵人的意思,和我日你老娘差不多吧。他正打算再把這塊扶不上牆的癩皮膏藥狠狠地踹走時,遠處鈴鐺領著一行人正緩緩走過來,而且他們已經看過來了。
「起來。」流瀾輕聲低喝。該死,這次走不成了,看來這能等宴會結束再找暗延了。
殷常非如蚱蜢般跳起,死死拽緊流瀾的袖子,眉飛色舞,咧著嘴笑得那個得意欠揍,「師叔啊,這下你逃不走了哈哈。」
流瀾睨他一眼,冷冷道,「早晚我會宰了你。」
此時鈴鐺一行人走近了,她身後大約有**號人,有少林寺的三位光頭和尚,其中那個最高個的大和尚還是流瀾剛才在庭院旁的走廊上遇到過的那個,有崑崙派三人,其中的崑崙派大弟子顧瑾之流瀾是認識的,剩下的人他就不認識了。
那一行人與流瀾殷常非大了招呼,臉上掛著能抽筋的笑容,嘴上都是草草寒暄幾句,你道久仰久仰,我回幸會幸會,再彼此抱個拳行個禮,完事,請鈴鐺帶路去內莊。
流瀾笑瞇瞇翹著嘴角,閒閒看著身側昂首挺胸的師侄殷常非,殷常非感覺到流瀾的目光,渾身一哆嗦,立馬蔫了下去,縮著肩膀耷拉著腦袋活像受氣的小媳婦。
「常非兄,別來無恙啊。」一俊朗男子快步走上前,趕到殷常非身旁,笑呵呵地抱拳道。
殷常非偷偷瞄了眼流瀾,流瀾正看著路旁的風景,殷常非立馬直挺起胸膛,抱拳朗笑道,「陸遙兄,別來無恙,今日能遇見陸遙兄真是有幸啊。」
「是啊,馬家寨一別已有一年了吧。今年未曾在江湖上聽說過常非兄的消息,不知常非兄近來可好?」陸遙關心問道。
「哈哈,是有一年多了,真懷念在馬家寨與陸遙兄豪情暢飲不醉不歸的那幾日。武當今年瑣碎事纏身,我便一直留在師門裡未曾在江湖上走動了。」主要是今年師叔們都下山了,他才敢回師門,「不過,我常從外出歸來的師弟們口中提到過你,說陸遙大俠在江湖上如何俠骨心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哈哈,現在陸遙兄是聲名遠播啊。」
「慚愧慚愧,說起俠骨心腸陸某怎麼比得上常非兄呢,武當真不愧是名門大派,豪傑少俠英雄人物盡出自武當啊,倒是陸某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常非兄一起浪跡江湖行俠仗義,豈不樂哉哈哈。」
流瀾眉一挑,這小子竟敢當著他的面堂而皇之地想拐走他家的師侄?!
「咳咳咳。」
聽到流瀾的咳嗽聲,殷常非嚇得兩腿直犯哆嗦,就差拔腿狂奔了,師叔要是生氣了,他和路遙的皮都不夠他剝的!殷常非略顯尷尬地轉移話題道,「不知陸遙兄現住在山莊的何處,改日我好去找陸遙兄喝酒啊。」
聽到殷常非要找他喝酒,路遙雙眼瞬間綻亮,他喜悅道,「好啊,陸某就住在竹院,每日必掃榻歡迎常非兄。」他眼神移向殷常非身旁的流瀾,他從剛才就注意到殷常非每說一句話都會瞄一眼這個男子,好像很……在意這個男子的反應,他們是什麼關係?
陸遙有些遲疑道,「不知常非兄的這位朋友是何人?」
殷常非睜大眼睛,抓耳撓腮,有些結巴道,「呵呵呵呵,那個,他、他是我的二師叔,是、武當長老,呵呵呵呵……」
「啊,原來是常非兄的師叔,前輩晚輩失禮了,晚輩是常非兄的朋友,陸遙,見過前輩。」陸遙眼底閃過驚訝表情,慌忙抱拳。武當不愧有著悟道煉丹,修身養性的宗旨,這個武當長老……保養的還真是年輕啊。
「小子今年多大?」流瀾勾唇一笑道。
「晚輩今年二十八。」陸遙恭敬答道。此人是常非的長輩,他一定要留下好印象才是。
「長輩我今年二十七。」流瀾丟下一句話,心情極好地快步而去,將兩人遠遠落在身後。
陸遙睜大眼睛看著殷常非,嘴巴張開了又合,極度錯亂的心情讓他無法開口說話。殷常非羞愧地摀住臉,內心裡哭嚎,他就知道,師叔一定會欺負人家的!師叔的惡趣味越來越惡劣了!
「陸遙兄,我師叔他……」殷常非表情糾結地看著陸遙,臉色泛紅,支吾道,要如何解釋他的師叔們其實都不是尋常人呢。
「我懂,你師叔非常人。」陸遙理解地拍拍殷常非的肩膀,殷常非頓時感激涕零地抓住陸遙的手緊握住,「你懂我!真好!」
陸遙含蓄地微笑,低下頭,微笑瞬間變成了窺伺著單純的小綿羊般的意味深長的笑容。
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鈴鐺,因為天下第一山莊地形錯綜複雜,有些地方還設了五行八卦陣法和連環陷阱,越靠近內莊,山莊的防禦便越是嚴密,若沒有莊內的人帶路,恐怕沒有人能爬上山頂的內莊。
「大家小心,請跟好我的腳步走,這裡是個小型的五行八卦陣,若是走錯一步便會被困其中,陣中還有陷阱,所以大家千萬要跟緊奴婢。」鈴鐺轉身道,桃花般的臉蛋上滿是嚴肅緊張,她知道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大派的高手,也有的是行俠仗義的江湖少俠,他們若是走丟或受傷,她一個卑賤的奴婢可擔待不起。
「鈴鐺且放心,我們會跟好你的。」流瀾跟在她身後,輕笑安慰道。有了流瀾的開口,後面的人也紛紛應道,「是啊,姑娘你走著,我們在後面會好生跟著的。」
鈴鐺滿懷感激地望著流瀾,微微垂眸羞澀道,「流公子,謝謝你。」
「不用客氣,鈴鐺姑娘在前面帶路吧。」流瀾笑道。
鈴鐺點點頭,走近一片樹林中,流瀾一行人緊跟其後。鈴鐺的身形嬌小柔弱,穿著劍粉紅色的長裙在樹林間穿梭,忽左忽右,粉色的衣裳在綠色中格外顯眼,鈴鐺就宛如一隻在叢林中翩躚起舞的粉蝶,吸引著人緊緊跟在後面。
流瀾將如何過這五行八卦的步法默默記住,以備日後不需之用。
幾人剛出了五行八卦陣的樹林,那蜿蜒看不到盡頭的台階就出現在了大家面前,它扶搖直上,直插入雲端,雲霧飄渺,看不見山頂。遠處是層巒疊嶂的山峰,青綠色的山隱在雲海之後,看不清全貌,只能仰觀那群山比鄰相接,氣勢雄渾,不遠處是座瀑布,水從山頂衝下,從千軍萬馬壓境般浩蕩而下,磅礡如吞吐日月星辰,聲音震天,四周草木茵綠,常年聚集著水霧將它們滋養灌溉。
眾人駐足,觀望著這瀑布奇景,被這其實感染,胸中也浩蕩洶湧起來。大丈夫生來今世,當有所作為,不求驚天地泣鬼神,只求人生如這瀑布激情浩蕩,才不虧此生!
流瀾眼角瞥見一熟悉的身影從樹林裡緩緩走出,那人並未發現他,她正與身旁的一侍從打扮的男子說著話,他們手中都端著水果盤子。流瀾想也未想,激動萬分地衝上前抓住綠袖的手臂,急道,「暗延呢?!」
「流公子?」綠袖驚訝地端平水果盤子,剛才被流瀾一拽她險些把盤子裡的水果弄掉,她有些沒好氣地一歎,「我找他作甚!」有外人在,她不好稱呼暗延為宮主。
「他不見了,也、沒有告訴我一聲。」流瀾聲音慢慢低沉了下來。
「我現在不方便和你說,在宴會上你就會知道他在哪裡了。」綠袖把被流瀾抓著的手臂掙開,「流公子,我只能說,你讓我很失望。」綠袖扭頭對身旁的侍從道,「阿財,我們走吧,遲到會被管家罰的。」
兩人繞過流瀾離開。
「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綠袖你……」流瀾倏地轉過身,想再去攔住綠袖,卻被鈴鐺叫住。「流公子,咱們該走了,你要找那個女孩有事嗎?她是剛進山莊的新人,如果需要幫忙鈴鐺可以回頭幫公子去找她。」
「不用,我們先走吧,誤了時間不好。」流瀾扶著額道,聲音有些低迷。他此時心情十分慌亂,聽綠袖的話可以知道她知道暗延在哪裡,她說我讓她失望是什麼意思?難道暗延還在因為那個吻而生氣?
在宴會上就會知道暗延在哪裡了麼。流瀾銳利的眸子望向山頂,既然如此,宴會他參加定了。
暗延,我一定要見到你。
雲霧把山峰纏綿,白雲深處有謎深藏,妙筆生花,紅花簇染,落花澗水無漣漪,燕子低回,把人家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