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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 愛讓人痛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2-08-18

    晚膳是在殷常非房間裡吃的,因為在流瀾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外,沒有一件傢俱是完整的,桌子椅子都被陌城拆成了廢木頭,一地狼藉。

    而流瀾給鈴鐺的解釋則是,他下午練功不小心走火入魔,以至於失去了理智,等他回復神智之後,屋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理由簡單而合理,直接歸咎於失去理智後的自己,省去再解釋自己為何會砸房間,如何砸房間的雜七雜八的問題了。

    流瀾和殷常非面對面默默不語地吃著飯,鈴鐺站在一旁,心思單純的她都察覺出了屋子裡的氣氛沉悶壓抑。鈴鐺有些遲疑地開口道,「暗公子有事不能來吃晚膳,需不需要鈴鐺備出一份飯菜來?」

    「不用了。」

    「用。」

    鈴鐺左看看右看看,表情為難,一個說用一個說不用,她到底要聽誰的呢。

    流瀾瞪了眼殷常非,殷常非身子一抖,將臉埋進飯碗裡,恨不得自己鑽進去,變成裡面的一粒米飯。

    「那麻煩鈴鐺給他備出一份飯菜,直接放進他房中吧。」流瀾扭過頭笑瞇瞇地對鈴鐺說道。

    鈴鐺看著流瀾的笑容,慌忙低下頭,臉色漸漸泛紅。她手指把玩著衣角,小聲囁嚅道,「這、這是鈴鐺應該做的,請流公子不必客氣。」

    殷常非有些哀怨地偷瞄眼流瀾,心裡哀戚,師叔對那個跟班也太好了吧,人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卻還給他留飯吃。師叔就從來沒有對師侄們這麼好過,如果不在的人是他,師叔一定說,不用管他,餓死一個是一個,還能少一個糟蹋糧食的人。

    流瀾低下頭,食不知味地嚼著碗裡的飯,神思有些憂慮,已經是晚上了,笨蛋暗延到底跑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還是他不會回來了?

    騙子!他明明說過不會離開他,要永遠保護他的!敢不回來,他就全江湖通緝那個騙子!

    心裡越念著暗延就越氣悶,最後流瀾摔下碗筷,雙手摀住臉,低低踹了口氣,有氣無力道,「我吃飽了,小一你自便吧。」

    「哎?師叔?」殷常非從碗裡抬起頭,不解地看向流瀾,「師叔你才吃了半碗米飯就吃飽了?而且你菜都沒吃多少,很不像平常你的你唉。」

    「丫的吃你的飯,哪來的那麼多廢話!」流瀾凌厲地掃了眼殷常非,殷常非哆嗦著手放下碗筷,「我我、我也不吃了,師叔沒心情吃飯,師侄陪師叔……」

    「懶得管你,不吃拉倒,餓死一個少一個,世上還能少一個糟蹋糧食的人。」流瀾瞇眼,勾唇道,「鈴鐺姑娘,麻煩你把飯菜都撤了吧。」

    「……呃,好的。」鈴鐺應道,將飯菜收拾到端盤上,再把桌子擦乾淨,才端著端盤徐步走出房間。

    殷常非戀戀不捨地看著鈴鐺的身影走遠,表情慼慼然,他更加確定師叔的偏心了,對待跟班比對師侄的態度根本是雲泥差別啊,嗚嗚,他要投胎做師叔的跟班,也不要做被時常師叔欺負從來不疼愛的師侄了!

    「師叔,你很擔心你的跟班?他那麼大的人了,丟不了的啦,不過師叔,這個跟班你是從哪裡找來的?他會不會是跑出山莊了?」殷常非趴在桌子上問道。有句話他沒敢說,暗延是不是受不了他的虐待給偷跑了。

    流瀾眼睛彎起,嘴角噙了一抹微笑,他單手支頭瞥了眼殷常非,嗤笑道,「笑話,我幹嘛擔心他,他是我的跟班我是怕他被別人拐走了!」

    殷常非黑線,「他是一個男人又不是嬌滴滴的漂亮姑娘,誰會拐走他啊。就算是拐去當小倌,他五大三粗沒姿沒色的也沒人會看上他啊。」

    「等等,小倌是什麼?」流瀾瞇起眼問道。

    「呃……」殷常非摀住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師叔,糟了,師叔很少下山估計都沒聽說有男妓這回事。殷常非絞盡腦汁地組織著語言,「呃,那個,這個,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就乾脆三言兩語不說了吧……」

    「嗯哼,說!」流瀾大拍桌子,挑高眉頭,眼睛裡射出**裸的威脅光芒。

    「就是小倌就是男妓……男的和男的在床上做那個……呃!師叔,師侄我可沒去過那種地方啊!是是……」殷常非結結巴巴地說道,眼睛飄移,臉色微微泛紅起來,「是我和陸遙捉採花大盜,在一個小倌床上捉到的,那時,他們正在做那檔子事……」

    「那檔子事是怎麼做的?小一你看清楚沒有?」流瀾睜大眼睛不恥下問道。

    殷常非的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他支吾道,「看清了,是男人的那個插入小倌屁股後面的那個裡面……」

    「啪!」流瀾站起身猛拍桌子,叉腰喝道,「好啊,跟著那個叫陸遙的你都學壞了!連這種事情都知道,以後還就不喜歡男人了!不准再和路遙來往聽懂了沒!」

    「陸遙沒帶壞我……」殷常非低著頭小聲反駁道。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陸遙沒有帶壞我!」

    「殷常非!你身為武當大弟子,卻不辨是非,那個路遙對你根本就是別有用心!他早晚會把帶壞!」

    「不准說陸遙壞話,他對我很好,不是壞人!是師叔你不辨是非,我、我昨晚明明看到、看到……」

    「吞吞吐吐個屁啊!是不是個男人啊,有話就說!」

    被流瀾一激,殷常非胸口竄起一股莫名的火,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也光唧摔了,頭腦發熱什麼也不管不顧地直接大吼起來,「我是個男人!別老把我當小孩!我昨晚看到暗延在台階上親師叔你了!不辨是非的人是師叔你!口是心非,師叔你那麼擔心暗延是因為你喜歡暗延吧!」

    殷常非吼完,流瀾愣住了,屋中陷入一片死寂。吼完的殷常非也恢復理智了,啞口無言地傻呆呆地望著流瀾,臉上忽青忽白,心裡懊惱悔恨,他怎麼能這麼和師叔說話呢,師叔一定很生氣吧……?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師叔會不會氣急宰了他?會不會將他折磨蹂躪死?還是不理他不認他這個大師侄了?

    流瀾緩緩抬手撫住額,轉身走出屋子,殷常非神色慌張,怯怯叫道,「師叔……」

    「別煩我,讓我安靜一晚上。」流瀾冷冷道,頭也不回地踏出房間。

    殷常非懊惱地抓著頭發來回跺腳,怎麼辦怎麼辦,惹怒師叔了,師叔會不會一會拿菜刀來砍他?呃……還是今晚不要在這裡呆著了,出去避難出去避難,去哪裡呢?……山莊裡也沒有特別熟的朋友,還是就去陸遙那裡吧。

    殷常非立馬收拾好鋪蓋棄房逃命去也。

    走出房間的流瀾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繼續向前走,去了暗延的房間。他停住腳步,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自己緩緩打開。

    流瀾遲疑了一會,然後抬腳走進了進去,房間裡還是沒有人,冷冷清清的,只有桌子上擺了飯菜,飯菜已經變涼,連熱氣都不冒了。

    流瀾關上門,走到床邊,仰面一倒將自己摔到床上,臉埋進暗延的被子中,聞著暗延的氣味,便感覺他此時還在自己身旁般,從未離開過。

    你還會回來了麼……?

    流瀾嘴角揚起苦澀的笑,感覺自己真是傻得頭頂,竟然相信一個笨蛋的話,相信他不會離開,可他還不是離開了?相信他會保護自己,今天自己遇到危險時他怎麼就沒有出現呢?現在,還要相信他會回來?呵呵呵。

    小一說的全是狗屁!他才不擔心他!他才不會喜歡他!狗屁狗屁!

    房間突然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流瀾倏地從床上坐起身,扭頭急道,「該死的暗……是你,綠袖。」流瀾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有什麼事嗎。」

    「流公子,你想不想知道我家宮主現在在哪裡?」綠袖輕聲說道。

    流瀾微愣,隨即放下手,笑瞇瞇地看著綠袖道,「我為什麼要想知道他在哪裡?他願意在哪就在哪,回不回來無所謂,這種隨意跑掉離開主人違背信約的跟班我也不想要了。」

    「流公子你……!」綠袖氣急上前走了一步。

    「回你家宮主身邊去吧。」流瀾趴回床上,閉上眼睛淡淡道。

    「流公子,我家宮主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可知道他喜歡你要忍受多大的痛苦,宮主他……」

    流瀾揚聲打斷她,「既然喜歡我這麼痛苦那就不要喜歡了,反正這種喜歡我也不想要!回去告訴你們宮主,不准再喜歡我流瀾!出去!」

    「流……」綠袖神情惱怒,激動地還想再說什麼。

    「出去!別逼我和女人動手!」流瀾攥緊被子,不耐煩地低喝。

    綠袖咬了咬牙,表情不甘,最後還是憤怒地轉身走出房間,將房門摔得匡啷巨響。

    呵呵呵呵……喜歡我會是件痛苦事的話那就不要喜歡好了,反正,你這種動不動就消失的喜歡我才不想要……

    流瀾的臉埋在被子中看不到流瀾的表情,可是手卻攥緊被子,拳頭一寸寸攥緊,手背泛出青白的骨節,咯吱咯吱作響。

    混蛋混蛋!走了就別再出現了!再讓我看到你,我一定要……我一定會殺了你!竟然讓我心這麼痛……

    心好痛,好難受,比彥非離開時還要痛……

    最後還是剩下我一個人了麼……

    彥非走了,水兒子不見了,暗延也走了……最後還是只剩下他一個人,呵呵呵。

    十七,陪我。流瀾輕喃道,緩緩閉上眼睛。

    十七睜開眼,坐起身靠在床柱上,淺淺低歎,伸出手指劃過眼角,手指上出現一粒晶瑩的水滴。十七將水滴含.入口中,冷冷喃道,「鹹的。」

    將手覆在心臟處,十七閉上眼睛,開口道,「流瀾,你什麼時候才會明白喜歡,口是心非只會讓你自己痛苦,也讓暗延痛苦。」

    過了會,嘴巴又張開,卻不再是冰冷的語氣,而是迷茫的,「我……我不知道,十七,我不知道……」

    「你必須要知道,喜歡不需要隱瞞,你要對自己坦誠,知道麼,流瀾。」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你喜歡他嗎?十七。」

    「喜歡,從我第一次吻他時,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時就喜歡他了。」

    「是中了春藥洗澡掉下樓那次?那個白衣人真的是暗延?」

    「對,他的聲音我記得。」

    「你喜歡他,小五喜歡他……那我喜不喜歡他?」

    「流瀾,你要問你自己的心,心知道。」

    「我的心說……」

    「哎,我說你幹嘛呢?」屋內突然插進一個男聲,打斷了十七和流瀾的對話,流瀾睜開眼,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射向倒立在房頂的鬼無影。

    「你不知道進別人房間先敲門麼!」

    「拜託老兄,我是個賊,哪有賊進別人房間是要先敲敲門的?」鬼無影雙腳倒掛在懸木上,搖頭晃腦反駁道。

    「這麼說,你是來偷我東西的嘍?」流瀾笑彎眸。

    「咳咳,我可絕不是有意來偷你東西的,這不是挨家挨戶偷就偷到這裡來了麼,進來一看床上的人是你我才知道是偷進你房裡了,哈哈哈,走錯門,莫怪莫怪啊。」鬼無影打哈哈道。

    「旁邊的屋子偷過了?」流瀾挑眉道。

    「沒呢!哎,真他媽邪門,那屋是誰住的啊,破壞力真強,滿屋狼藉,嚇得小弟沒敢偷!」鬼無影繪聲繪色講道。

    「呵呵,還真謝謝你手下留情了,那屋是我的屋。」流瀾表情平淡道。

    「噗——」鬼無影摔下屋頂,身子在半空中一翻身,腳下踩著飛燕無痕,輕如蝶燕地飄飄落地,「哎呦喂!差點踹死我,流兄真是好愛好,把房間弄成那種德行,絕對沒人敢偷啊。」

    「好說好說,不過有膽子在天下第一山莊裡偷盜的人恐怕也就你一個人吧,影兄才是好膽識。」

    「嘿嘿,這可說不準,我一路偷過來時,可是又看到同路中人喲,一個黑衣人潛進別人的房間裡翻箱倒櫃,鑒於我們這種職業不方便扎群,也就沒打招呼,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鬼無影擠眉弄眼猥瑣地說道。

    他瞥到桌子上有香噴噴的飯菜,吸了吸鼻子,眼饞地奔過去,抬起爪子就要去捏菜吃。

    「敢吃就剁了你的爪子。」流瀾笑瞇瞇道。

    抬起的爪子立馬轉了個圈,改撓自己的臉,鬼無影嘻嘻笑道,「嘿嘿,臉癢癢,臉癢癢。流兄……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我這兩天觀察了這個山莊兩天,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流瀾環胸,挑眉,「發現什麼了?」

    「這個山莊除了巡邏的侍衛,就沒有其它的戒備了!沒有暗哨,沒有陷阱,沒有機關,恐怕連小毛賊都能來去自如啊,他奶奶的,戒備這麼鬆懈,讓老子偷得一點激情都沒有,堂堂天下第一山莊,偷得跟逛茅廁似的,來去自如啊。」

    「你這比喻好歹也給人家武林盟主留點面子,不過,還真是挺奇怪的,難道武林盟主就這麼放心自己莊子裡不會有小偷刺客?」流瀾摸摸下巴,垂下眸子陷入沉思。本該是固若金湯的天下第一山莊卻一點戒備措施都沒有,本該只邀請江湖正派英雄豪傑的宴會卻偷偷邀請了邪教魔派,這個武林盟主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此時,少蘭苑中的某處閣樓裡。

    綠袖單膝跪地在地上,有些擔憂地不時抬頭看向屋內床上的身影,床簾是放下的,只能隱隱看到簾後有個正在盤腿運功的身影。

    「宮主,可還悸痛?」

    「無事了。」簾後響起淡淡的好聽男聲,這分明就是暗延的聲音。

    「宮主!屬下……屬下勸宮主勿要再動情了,宮主會受傷的!宮主不值得的!」綠袖兩眼泛紅地啞聲道。宮主為那人忍受那麼深的痛苦,可是他竟然說出那樣的話!她真替宮主感到不值!

    屋內沉默了會,暗延才道,「綠袖,你剛才去梅院了?」

    「是……」綠袖咬緊唇瓣,不能把流瀾說過的話告訴宮主,宮主會痛死的。

    「看見他了?」屋內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

    「回宮主,屬下沒看到。」

    「綠袖,別騙我。」暗延的聲音冷了幾分。

    「……屬下知錯,屬下是看到流公子……」綠袖低下頭輕聲道,「流公子一直和和殷常非在一起,所以屬下並沒有現身。」

    「綠袖,你想回霓裳宮了?」

    綠袖身子一顫,額重重磕在地上,「屬下要保護在宮主身邊!求宮主不要趕走屬下,屬下說……但求宮主保重身體!」

    「你在梅院看到什麼了還是聽到什麼了。」

    「屬下同流公子說話了,問流公子想不想知道宮主的下落……」

    「那,他說什麼?」床簾之後的暗延閉上眼眸,手不自覺地悄然握緊。

    「流公子說……他不想知道你在哪裡,回不回來無所謂……不想、不想要隨便跑掉的跟班,說不要喜歡他了,他不想要,不、不准宮主再喜歡他……嗚嗚,宮主,屬下求你不要再喜歡他了,不值得,不值得,宮主你會受傷的,宮主,宮主我們回霓裳宮吧,不要再在這裡呆著了,好不好宮主……」綠袖講到最後忍不住嗚嗚哭起來,她好心疼宮主,宮主那麼愛他,愛他愛得讓自己那麼痛苦,為什麼那個人卻不知道珍惜宮主,還要這麼傷害宮主!

    「噗——」一口鮮血濺在床簾上,床上的人身影慢慢搖晃著倒下。

    「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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