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至親血脈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3-03-02
流瀾眼眸中迸發出灼灼烈焰,雙拳攥得死死的,他當初就猜到,殺害親人的仇人絕對會在這天下第一山莊中現身!他就算是拼上性命也絕不會放過他!藏在鬼殺組織裡的鬼主!
夙狩的暗紅鳳眸裡閃過讚許,轉過身睨著流瀾,緩緩道,「淵兒你一直很聰明,最擅洞察人心。不錯,你的仇人的確就在山莊之內,不過他手中還操控著一個鬼殺組織,不是你一個人就可以對付的,以你現在的武功,不過是去白白送死。既然淵兒已經清楚為師來此的目的,那就隨師父回島吧。」
「師父!」流瀾上前一步急聲叫道,腳下鐵鏈匡啷作響,他一臉決然地搖了頭,皺緊的眉頭隱隱摻雜了苦楚,「……請原諒徒兒不孝,不能隨師父回島,雙親及家兄慘遭仇人殺害,若是此仇不報,我難以苟活於世。」
流瀾低下腦袋,眼簾半垂,將痛苦藏在眸底深處,幾縷凌亂的髮絲垂在蒼白的頰側。沒有等師父說話,他又接著開口,只是聲音卻漸漸輕了,沙啞了,「師父,徒兒知道,徒兒的命是師父給的,當年若不是師父出手相救,徒兒早在出生之時便夭折了,徒兒幼時體弱多病,是師父每天用島中的奇珍異藥調理我的身體,否則徒兒也絕活不到現在……師父是流淵的再生父母,流淵沒齒難忘,等徒兒將所有恩怨了斷,若是……徒兒大難不死,定回島向師父領罪。」
夙狩瞇了瞇眼,臉上依是淡淡的微笑,瞧不出喜怒,「看來淵兒已將自己的未來打算好了,弒親之仇是非報不可了?」
流瀾沒有抬起頭,「求師父成全,徒兒報完仇必會立即回惡魔島,任師父處罰。」
暗紅的眸瞇起,目光漸冷,夙狩冷冷一笑,「你確定自己還有命活著回島?」
流瀾下著頭不說話。
枯井之下本就陰冷,此時溫度又莫名降低,流瀾直覺寒流襲身,腳底開始泛涼,寒氣迅速地蔓延四肢全身,手指僵硬,血液彷彿也凍住般不再流動。流瀾咬緊牙關,驅使丹田的內力抵.制侵襲的陰寒氣息。即使去看師父手上的玉扳指,他也能察覺到……師父他,動怒了。
夙狩始終將右手背在身後,沒有人看到,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此時竟發生奇異的變化,由剔透的翡翠色慢慢地轉變為墨綠色,顏色卻沒有停止變深,最後竟變成辨不出色彩的黑色。
流瀾的腰板挺得筆直,毫不畏懼地迎上夙狩的怒意,即使是他最敬愛的師父動怒了也不能讓他改變他的決定,流瀾深深吸了口氣,孤注一擲道,「若是徒兒惱了師父,師父就直接收回我的性命吧,我的這條命本就是師父您給的,師父想要回隨時都可以收回。」
凌厲的風猛地襲來,幾乎是一眨眼的瞬間,夙狩的手就化爪扣住了流瀾的喉嚨,甩臂壓到石壁上,鳳眸冷冷地瞇起,暗紅的眸光流轉著猩紅的血色,「你好大的膽子,竟對為師用起激將法了!才出來短短十幾年,心就變野,不打算聽師父的話了。嗯哼,你真想死?」
「我……不想、死……咳咳,咳咳咳……我還要,報仇、報仇……」流瀾艱難地喘著氣,胸腔裡的空氣一點點變稀缺,窒息感漸漸壓迫而來,喉嚨被扣住,嘴巴和鼻子都無法再呼吸,但流瀾心中卻是篤定地,相信著夙狩不會真的殺死他。
他在賭,用命做賭注,賭夙狩的心軟。
即使……師父真的要回他這條命,他也無怨無悔……
若是沒有師父,他早在出生之時便就夭折了……
流瀾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起來,他的眉頭痛苦地皺緊,下唇咬緊,視線也有些渙散開,但意識卻依舊固執地對抗著,絲毫不向夙狩服軟。
夙狩見流瀾固執得連性命也不要,心裡氣極,恨不得將這個不孝徒弟立刻掐死,絕美的臉上佈滿煞氣,額頭隱隱浮現出青筋,「你當真不隨師父回島?!」
因為無法呼吸,流瀾的大腦慢慢變得遲鈍起來,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的身影虛晃著變成了好多影子,流瀾無力地半垂著眼,隱約聽到夙狩和他說著什麼,雖然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但身體比意識更快地做出了反應,腦袋無力地搖了搖。
流瀾覺得自己像擱淺的魚,連撲騰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在枯池中靜靜等死。
「為師收回方纔的話,你根本就是笨得無藥可救,當年若是知道你是個這麼笨的徒弟,為師當年就應該在你爹爹把你交給我時先一巴掌拍死你!」夙狩驀地鬆開手,鐵青著臉道。
「咳咳咳,咳咳……」流瀾想笑,可是吸氣地太猛,胸口刺激地陣陣咳嗽起來,咳了許久才終於止了咳嗽,身體無力地靠著身後的石壁,還未恢復血色的蒼白臉上揚起討好的笑意,「師父您捨不得的,爹爹說你抱過剛出生的我時都捨不得撒手了。」
夙狩鳳眼斜過來,臉上帶著幾分不悅,冷冷哼道,「只有多嘴的爹爹才會生出個這麼蠢笨的兒子。」
「師父教訓的是,徒兒愚笨。」流瀾心裡鬆了口氣,看樣子師父不會再逼他回島了,雖然還在怒他,其實也只是因為擔心他吧,否則厭惡中原江湖的師父也不可能出島尋他來了。明明是關心他,卻弄得像是要弒徒似的,唉唉,這算不算是傲嬌呢?
流瀾一時不留意,笑出了聲。笑得一臉燦爛像朵白花似的。
「腦袋瓜裡想什麼呢,笑得這麼噁心。」夙狩不悅瞇眼。
流瀾忙止住笑,裝傻地搖了搖頭,若是被師父知道他在笑什麼,還不真一掌拍死他。
「淵兒你太過冥頑不靈執迷不悟,真是讓為師失望。」夙狩搖了頭,語氣中帶著若有若無的低歎,「你太沉迷於世間恩怨,注定無法脫離這塵世苦海。罷,為師再問你一次,真的不和師父回島?」
流瀾堅定地點著頭,「嗯。」
夙狩深深地看了眼流瀾,轉過身去,過了半晌才開口道,「淵兒,既然你不想隨為師回島,我也不勉強你。但有一點你必須要清楚,師父不會插手中原江湖的事,所以就算你遇到生命危險,師父也不能現身救你,你明白麼。」
流瀾點了點頭,一想到夙狩是背著身的不可能看見他的點頭,於是開口道,「徒兒明白,我也不願讓師父為難,還請師父回島吧,別再操心不孝徒兒的事了。其實徒兒運氣一向不錯的,興許我還有命回去孝順師父您呢。惡魔島也些冷清,我還想再給師父您多添些徒子徒孫呢。」
一遇到嚴肅的話題,流瀾又習慣性地不正經了,嬉皮笑臉地開起玩笑來。
夙狩轉過身似笑非笑地挑起眉瞅著流瀾,戲謔的目光讓流瀾驀地想起那日和暗延同床歡愛的早晨,臉上一陣燥熱,撓了撓臉訥訥道,「是撿一群徒子徒孫,撿兒子孫子比自己找媳婦生要快多了……」
「還想找媳婦,那個人……」
「師父!」流瀾急急地打斷夙狩未說出口的話,表情微怒,「別提他!」
「怎麼,都已經把人趕跑了,現在又開始心疼後悔了?」
流瀾黑了臉色,十幾年不見,師父他何時變得這麼八卦了。
「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哽在喉嚨處,連心都隱隱抽痛。該死的,不能和他有關係,不能把他牽扯進自己的仇恨裡,不能害死他!
「……我和他,我和他……」
「既然說不出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夙狩歎道。
流瀾垂下眼簾躲避開師父的目光,連別人都騙不過,那要如何騙過自己?
夙狩撫摸著流瀾的頭,心中微微泛起一陣感慨,本以為十幾年的時間不過是午後的一個小盹,現在才發現一個十七年過後,他的淵兒已經長大了,從小小的個子如今已經過了他的肩膀,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粘人徒弟也已經懂得情愛了啊。
「淵兒,這世上還有你的親人,所以為了你的親人和你愛的人,要給自己留條退路,不要輕易放棄生命。」夙狩的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輕笑,目光遙遙落向別處,帶著惆然寂然,「你要記著,死去的人走得暢意瀟灑,而所有的痛苦與思念,卻是要讓活著的人承受的。」
流瀾望著師父的眼睛,憶起師父在島上最愛在梨樹下獨坐,斟著清酒低吟,夙願前契,狩汝千世,兒時的他並不明白師父常吟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現在想來,他大概能明白這句話是何種心境了。
師父喜愛賞梨花,其實是憑依著梨花,思念著他心裡的人吧。
「嗯,師父就是徒兒的親人,還有武當的大家,他們也都是徒兒來中原後的親人。我不會死,若是惹得你們傷心難過,只怕我死得也不安心,就算到了地府我也得再爬回來。」
「不,師父說的親人……」夙狩故意賣關子似的不再往下說下去,好暇以整地低頭彈了彈衣袍上看不見的塵土。
流瀾的好奇心被勾起,眨著眼巴巴地將耳朵湊過去,「師父你說誰?」
夙狩屈指彈了流瀾的額頭,流瀾撇了嘴巴一臉哀怨地又將腦袋縮了回去。暗紅鳳眸彎了彎,嘴角揚起如春風般的輕笑,俊美風華,夙狩緩慢地一字一句說道,「那個人和你是至親血脈的親人。」
流瀾聞言愣住,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眉頭皺緊,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嘴唇卻是不受控制地顫抖,「和、和我是至親的人?是……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