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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解甲:鬢絲生幾縷 文 / 瑢琭

    懷中之人嬌小柔弱,抱起來溫香暖玉,格外受用,她縮在他的懷裡,瑟瑟地似在抖動,髮絲蹭在他的胸前,帶著清新的淡香,撩撥著他的心神。舒蝤梟裻

    男人的身體逐漸發熱,正在微微地意亂神迷之際,卻聽寶慎呢喃小聲喚道:「玨哥……」

    驟然聽了這聲,男人怔了怔,忽然間清醒過來,心中大驚:「我在……做什麼!」望著縮在懷中的寶慎,瞬間又羞又惱。

    他急忙鬆開寶慎,便欲起身,不料身子剛一動,便察覺那雙柔軟的小手竟握著他胸口衣襟,被他這樣猛地一動,引得她驀地驚醒過來。

    「玨哥?!」寶慎大叫一聲,一骨碌爬起來,呆呆地跪在炕上。

    忽然之間看到面前的男人,頓時反應過來,撲過來將他抱住,「玨哥!嚇死我啦,我……我剛才做夢,夢見你回來了只不過是我做夢而已……玨哥!」

    此刻已經夜深,她不敢高聲,怕驚醒了公婆,壓抑的低聲,帶著顫意,顯然是驚怕之極。

    男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卻不做聲,雙眸重新恢復了最初的暗冷之色。

    「玨哥,你怎麼忽然……起了?」寶慎反應過來,呆呆地跟著起身,仰頭看著男人。

    窗外雨聲漸漸小了,變作淅淅瀝瀝地聲響,黑暗中,四目相對,男人忽然說道:「我不是。」

    「啊?」寶慎只覺得這句話沒頭沒腦地。

    「我不是……你的……」男人冷著聲,轉過頭去,「你認錯人了。」

    他自暴自棄般地說了這句,猛地將寶慎推開,身子一動,動作竟極為矯健,自黑暗裡便躍下了炕。

    雨裡也好,濕冷流水的地面也好,總比違心留在這溫柔鄉里好。

    「玨哥!」寶慎好似五雷轟頂,叫了聲後,急急忙忙跟著下炕,黑燈瞎火裡她又焦急,竟絆了一跤,身子往前跌去。

    男人狠了狠心,並沒有去照料她,寶慎跌在地上,悶哼一聲,忍著痛撲過來:「玨哥,你在說什麼!」

    男人深吸一口氣,聲音極為清冷,毫無感情地說:「你聽得很清楚,你認錯人了,我並非是你的……」

    身子猛地被抱住,後半句話便噎在了嘴裡。

    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寂靜的沉默裡頭,只有外頭的雨聲淅瀝,格外清晰。

    良久,男人聽到身後的寶慎說道:「玨哥,你一定是太累了,……做、做了噩夢,我們先歇息好嗎?」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股寧靜的氣息。

    男人肩頭一沉,有些茫然,身體的疲倦好像都被這聲音喚醒了,渴望著好生歇息。

    寶慎摸索著,找到他的手:「玨哥……」她的聲音,嬌嬌嫩嫩地,到底帶著一絲惶恐。

    男人默默地望著暗影裡的她,她的手握著他的大手,人就站在他的跟前。

    他面前曾站過多少不可一世、無堅可催的強敵,但都被他一一蕩平擊潰,可是面對她……

    寶慎用微小的力氣推著他,他就情不自禁地步步後退,她雙手環著他的腰,他懵懂間,只覺得身後一撞,已經無路可退,身不由己地便坐到炕上。

    寶慎靠著他也爬上炕,將他抱著摟入懷裡,躺了下去。

    他像是中了一種叫做溫柔的蠱,被她擺弄著,眼睛跟鼻子都極酸。

    而她的小手摟著他,摸摸他的臉,他的頭髮:「玨哥,不用再打仗啦,你睡吧……」

    她只說了這一句,男人本睜著眼睛望著黑暗處,長睫抖了一抖,才緩緩地合了雙眸。

    次日,男人醒來之時,望見面前是寶慎的小臉兒,兩隻眼睛黑白分明,定定地正瞧著自己。

    男人愣了愣,左右看了看,望見屋內簡陋樸素的擺設,有些斑駁的牆皮,素花布有些舊的被褥……

    他一怔之間,似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他看一眼寶慎,心中響起一聲無奈地歎息。

    男人淡淡地問:「你在看什麼?」

    寶慎歪著頭看他:「玨哥真好看,睡著的樣子也更好看。」

    男人一愣,旋即挑了挑眉。

    「玨哥是這十里八鄉里最出名的美男子呢,」寶慎毫不避諱地誇獎著自己的夫君,然後捧著他的臉,在他的唇上忽然極快地親了口。

    男人渾身一震,而在他反應之前,她已經坐起身來,背對著他:「玨哥,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做飯,等做好了叫你……」

    她只穿著一件有些褪色的粉白貼身小衣,說著,便匆匆地抓了外裳穿好,動作間,婀娜玲瓏的身段正在他的眼前,惹人遐思。

    寶慎出了房屋,將房門小心帶上,才雙手捧住自己的臉,——滾燙,好熱,一定也很紅。

    她親了他!這還是頭一次……

    寶慎忍著笑,像是撒歡的小狐狸般跑向廚房。

    而屋內,男人定定望著掩上的門扇,又看看窗戶,薄薄的窗欞紙上,泛著一絲微藍色,天還沒亮,原來她這般早就得起床。

    男人本欲起身,眼神變了會兒,莫名地心想:「就再過一會兒也不遲……」

    他苦笑:沒有行軍的日子,身子也變得懶惰了嗎?

    他重新躺倒,翻了個身,鼻端嗅到一股淡香,依稀記得是寶慎身上有的,嘴角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男人合了眸子,重又睡去。

    這一睡,便一直等到寶慎來叫才醒來,這自是男人未曾料到的。

    連家二老也都醒了,在一張桌兒上用了早飯,兩個人都小心地望著男人。

    昨夜下雨天暗,燈光不明,今日天光了,才看得更為清晰,面前的男人,那樣的俊美眉眼,熟悉無比,正是自家兒子,只是個頭比之先前更長大了許多,大概久不修邊幅,下巴上生了青鬱鬱地一圈鬍渣,看起來有幾分滄桑。

    連家二老拚命地盯著「自家孩兒」瞧,越看越愛,越愛越喜,心底不停地念叨滿天神佛菩薩保佑,終於叫他回來了。

    相比較連家二老的狂喜,連世玨卻依舊冷冷淡淡地,只望著桌上的三樣小菜,醬胡瓜,醃蘿蔔,小白菜,還有煮好的兩個鹹蛋,其中一個已經剝好了,放在他跟前,配著一碗熱熱地厚白米粥,兩個饅頭。

    他張望了一眼,不見寶慎,連婆子忙道:「她吃過了,兒啊,你快吃吧。」

    連世玨想了想,便低著頭,默不做聲地吃過了飯菜,吃完了才道:「我去睡了,休要打擾。」便起身自回房去了。

    連婆子同連老頭歡喜的很,恨不得將他捧在心尖上,更不敢絲毫忤逆,見兒子去了,連婆子便碎碎念同連老頭道:「我得去村長那裡說說,昨兒怎麼給咱們弄錯了,害我們哭號半天,差點兒哭死了去,幸好玨兒回來了,這件事若不澄清,恐怕他們還以為咱們玨兒是個死人!」

    連老頭也點頭道:「這話很是!你便去吧,這本是他們辦事人的錯,那些狗入的若還敢碎嘴,你便回來跟我說,我去相罵。」

    連婆子大喜,起身匆匆忙忙出門去了。

    這邊寶慎將飯桌收拾妥當,便想回屋去看一眼連世玨,誰知道回到屋內一看,並不見人,她呆了一呆,急忙出去,在院子內找了一圈,柴房裡,牲畜棚,連茅房也都看過了,卻全不見連世玨身影。

    寶慎急得兩眼發花,看連老頭兀自優哉游哉地,她不敢就說,只道:「公公,我想起件事兒,暫且出去一下。」

    連老頭道:「去吧,別吵著玨兒。」

    寶慎心裡沉甸甸地,將自己房門掩好,忍著擔憂出門尋人去了。

    你道「連世玨」人在何處?原來他打定主意要走,於是只說自己要回房歇息,實則走到那後院處,農家的房屋,牆壁不算太高,可也有兩人之高了。

    連世玨便站在牆內,回頭看了看安靜的小院兒,又掃了一眼昨晚上曾棲身的那間房,歎了口氣之後,雙臂一振,雙腳在地面一踩,身子陡然騰空而起,竟如一隻振翼雄鷹般,自牆內飛身躍出牆外。

    他沿著連家牆外,一路撿著人少的路走,一路走,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寶慎的臉,那一顰一笑,以及清澈的眸子……

    正悶頭走間,忽然察覺不妥,急忙剎住去勢,卻已經來不及,正撞上前頭一人。

    那是個中年漢子,生的五短身材,有些五大三粗地,披著件衣裳,正出了門,沒提防有人過來,兩下裡碰了個正著。

    漢子被撞了一下,往後踉蹌一步,差點兒便跌倒了。

    「連世玨」見狀,便道:「對不住。」拔腿仍要走。

    中年男子穩住身形,望著他,卻眼睛一亮,脫口道:「你……是連世玨、連兄弟嗎?」

    男人腳步一停,微微怔住。

    那人卻喜悅地過來,探手握住他的手:「真是福星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昨日我們回來的路上還在議論紛紛,說這村裡參加過『白陵之戰』的,一個是你,一個是張家大郎,卻各都戰死了……沒料想你竟回來了!」

    連世玨皺眉道:「你……認得我?」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軍制安排,雖是同村撥去的兵丁,但因為避免同鄉糾黨,營地編排全不同,絕少碰面機會。

    那漢子叫道:「原本是不認得的,只聽過名兒……唔,你也不認得我,我原姓姜,人都叫我老薑,是入贅在這村裡的,比你要早一年入伍,在軍營裡頭聽說過咱們是一個村的,只是從未謀面……」

    「那你現在……」

    「哦……」老薑爽朗笑道,「方纔我在牆內,聽連大娘風風火火地對鄰人講起,說是你並未戰死,乃是上頭弄錯了云云,她要找村長評理去……我很驚喜,便出來看看,正好又看你從她家那邊過來,看兄弟這樣,像是個當過兵的,就大膽猜了。」

    連世玨道:「原來如此。」意興闌珊地便又欲走。

    老薑卻急忙將他攔下,道:「世玨兄弟,大清早要去哪裡?不如過來哥哥家裡喝上兩杯,都是剛從那生死之地回來的,也算是大大地有緣了。」

    連世玨皺了皺眉,還未答應,老薑又道:「我叫娘子準備酒菜……大家喝上兩盅。」說著,便抬手臂挽住連世玨的手,「說起來,當哥哥的也很是好奇,兄弟你是參加過『白陵之戰』的,可見過神武王爺的面兒麼?」

    連世玨聞言,便道:「為何問這個?」

    老薑已經挽著他望內而行,又扯著嗓子道:「娘子,快整治酒菜!有貴客來了!」

    裡頭一個蓬頭布衣的中年女子聞言,便答應了一聲,自去廚下忙碌。

    老薑這才望著連世玨,眉飛色舞道:「神武王爺何等的傳奇人物……也多虧了這次白陵之戰大勝,你我跟諸人才有這福分返回鄉里,不然的話,還不知這一把骨頭要拋灑在何處呢,兄弟你可看見過神武王爺麼?」

    他一臉渴慕地望著連世玨,似乎期待他的回答,連世玨垂眸,淡淡道:「這個……卻不曾見過。」

    老薑歎了口氣,有些失望,卻又道:「不過也是……聽聞王爺素來戴著面具的,就算是近侍之人也難睹王爺真容,何況是我等無名小卒?不過兄弟你比哥哥有福,能夠追隨王爺……」

    連世玨聽到這裡,面上便露出一絲淡淡地嘲諷之色,道:「這算什麼有福,神武王以嗜殺聞名天下,這次『白陵之戰』,更是坑殺了蠻部八萬士兵,更得了『修羅王』的稱號,不知多少人背地裡詛咒他早些不得好死呢。」

    老薑聞言,義憤填膺,猛地一拍桌子,道:「屁話!……兄弟你一表人才,該是個明白人,怎麼也聽人說這些?說這話的人是沒被我老薑看到,若是被我看到,定然打得他祖宗也不認得!試想那蠻部之人若不來入侵咱們,神武王爺何必要帶兵出戰?是他們自尋死路!若非神武王這一戰功成,死的便是我們的人!」

    他的情緒甚是激動,抬手拿了杯茶喝了口,才又皺眉道:「那蠻族凶殘無比,□婦孺,殘殺老弱,如果不是要給他們點厲害顏色瞧瞧,他們勢必還不死心的!我們雖然覺得王爺的手段厲害,但也是個個無比心服!如果不是彼蠻部的人還要凶殘,怎麼能壓住他們的凶性?若不是王爺這一招震住了那些野蠻人,恐怕這一場戰還要持續下去,又哪能換來他們求和……邊境百姓安居樂業的局面?說神武王爺不是的人,必然是些不知好歹的東西,或者是蠻夷的細作!」

    連世玨眉頭微蹙:「話雖如此,他到底雙手血腥……」

    「這是什麼話,」老薑氣得又道:「別說是王爺,就算咱們這些當兵的,又是哪個不是雙手血腥,何況咱們是為了保衛家園,……像是王爺那樣的,才是真英雄!咱們大舜,也多虧了有王爺這樣的將軍,不然我們都是蠻部嘴裡的牛羊了,哪還能在這裡吃酒談天,你說是吧?」

    說話間,酒菜便送了上來,老薑的娘子看來已有些年紀,面容有幾分枯槁,將酒菜佈置妥當,便靦腆告退。

    老薑給連世玨倒了酒,便道:「來兄弟,喝一杯。」

    連世玨望著杯中酒,緩緩舉杯喝了。老薑歎了口氣:「你我,都是死裡翻生之人……實屬不易,來,再喝。」

    連世玨默默點了點頭,看著老薑滄桑的臉:「以後……好生過日子便是。」

    老薑笑道:「可不是……」回頭看了一眼裡屋裡忙碌的女人身影,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以後就守著婆娘,老婆孩子熱炕頭,想想……」

    他的臉上露出憨厚踏實的笑容,連世玨只覺得那笑帶著平和幸福之意,在他看來卻有幾分刺眼,竟讓他不由地想到了寶慎。

    老薑又道:「來,再喝一杯,這一杯,就為了……神武王爺!」

    連世玨望著他,老薑笑道:「不管是神武王爺好,還是修羅王爺好,反正他對我們大舜的百姓來說,是福星王爺!沒有他,咱們還回不來呢,咱們的女人,要當寡婦了,哈哈……——來,敬王爺!」他的笑聲裡沙啞,是劫後餘生似的悲欣交集。

    連世玨沉默著,最終握了杯子,緩緩上前,雙雙杯兒相碰,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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