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9解甲：新晴原野曠 文 / 瑢琭
兩人喝了片刻，姜娘子便挽了籃子出外，老薑目送她出門，便對連世玨道：「唉！我不在家這些日子，多勞累了我那婆娘了……對了，看世玨兄弟你的年紀，也成親了吧？」
連世玨默默地一點頭。舒蝤梟裻
老薑望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好不容易回來了，可要多疼疼自家娘子，咱們在外頭打仗，家裡頭全得靠他們女人家，裡裡外外，忙進忙出，照顧老小……她們也實在不容易。」
連世玨想想這話倒是極有理的，便無聲一笑，兩人就又喝了幾杯。
大概是一刻鐘功夫，門外傳來響動，老薑昂頭一看，道：「娘子你回來了……噫！這位是？」
原來在姜娘子身後，跟這個貌美水靈的小娘子，一臉焦急神色。
此刻連世玨也轉過頭來，四目相對，他心頭便一顫，手上的杯子也放回桌上。
原來這跟著姜娘子進門來的，竟是寶慎。
姜娘子靦腆笑笑，道：「我在外面遇到了寶慎，她正在找大兄弟……我見她焦急，就把她帶來了。」
老薑這才恍然，笑道：「原來是兄弟的媳婦啊！」看寶慎那一副俊俏的模樣，忍不住湊過來，同他低聲道：「世玨兄弟……真好福氣啊！」
連世玨沉默不語，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來。此刻那邊寶慎已是走了過來，低低喚：「玨哥……」
連世玨聽了這一聲，也不答應，只皺著眉轉開頭去。
老薑一看，便也起身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世玨兄弟，弟媳婦找來了，你就快跟她回去吧……」
連世玨看他一眼，才道：「多謝。」
寶慎一直望著他，雖然靠的近，卻不敢就當著人的面拉他衣袖。
正在此刻，門外又傳來吵嚷的聲響，有個聲音高亢地叫嚷：「誰說我兒戰死了？他好端端地回來了，你們不信？不信自己看就是了！瞎了那些說嘴賤貨的狗眼！」
寶慎一聽，變了臉色，趕緊就跑出門去：「婆婆！」原來門口那聲音正是連婆子的。
老薑便笑道：「連家的大娘真是厲害，看這架勢，勢必是想要那些人啞口無言了。」
連婆子素來嘴上厲害，以前得罪了好些人，聽聞連世玨戰死，有人暗地裡不免幸災樂禍地，因此連婆子越發不依不饒，非要嚷嚷個人盡皆知。
門外，連婆子見了寶慎，驚道：「你怎地在這？世玨呢？」
寶慎看了一眼老薑家門口：「玨哥……在裡頭喝酒……」
連婆子一聽，精神抖擻起來，聲音高了許多：「聽見了沒有？我兒好端端地在跟人喝酒！偏有些黑心腸的貨，咒他死？做你奶奶的夢呢！」一堆人說著，便湧進了老薑家裡。
連婆子身後跟著，足有七八個人，有幾個村裡的閒人，還有村長，另外幾個村裡看熱鬧的住戶。
一堆人湧進了老薑家，見老薑同一個英偉男子面面相對，各都愣住，待仔細看，卻見老薑對面那青年身量偉岸，英俊逼人，自有一股懾人氣勢，各自都呆了。
其中有兩三個曾認得連世玨，呆呆怔怔看了會兒，即刻叫道：「可不真的是連大兄弟？只不過比先前更高大魁偉了些！」
又有人道：「聽你說的，足足三年，能熬下來的，都是鐵似的人了！怎能跟先前絲毫沒變？」
大家又都知道老薑也是昨兒剛回來的，這會子便跟「連世玨」一塊兒喝起酒來，顯然是「戰友相交」，哪能有其他心思？
連婆子更加得意叫道：「大傢伙兒都看到了吧？我家世玨就在這兒呢！哼，誰敢再嚼舌頭，老娘就把他的嘴撕爛了！」
村長是個略上年紀的，當下道：「想必是昨兒匆忙，又天黑看不清……故而記錯了名冊漏了世玨的名字也是有的，他既然是回來了，那就萬事大足，等我讓人到縣裡去再對一對縣裡的冊子，無誤的話補上便是了。」
連世玨一聽，眼神微變。
連婆子撇著嘴說道：「您老人家是個明白人，這是生是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昨日聽到說沒有我們世玨的名字，家裡頭整個兒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簡直不活了，何況我們寶慎又是最貞烈不過的，她早便同我說了，倘若世玨出事，她也便不活了……昨晚上她久久未回來，我還以為真個隨著世玨去了……」
連婆子說到這裡，便想到昨晚上的情形，一時便也真落了兩滴淚。
旁邊眾人聽著，也有些感同身受者，便也連連點頭。
連世玨便看寶慎，卻見她垂著頭，一聲不吭。他眼前便似出現昨晚上相遇時候的情形，心裡頭翻江倒海，說不清是何滋味。
連婆子抬袖子擦了擦淚，道：「幸好老天爺保佑，讓世玨好端端回來，媳婦兒也沒事！村長，不是我不依不饒，你定要跟縣裡頭對清楚了，好端端一個人，差點兒就給抹了名字，害了性命，這怎麼了得！」
村長望著連世玨卓爾不群英武之態，連連稱是。
連婆子張羅一陣，才同眾人退了出去。寶慎最後伴著連世玨出門，男人看著在前頭跟一些又聚攏起來的村民們念叨的連婆子，道：「等等。」
寶慎道：「玨哥？」
連世玨說道：「你過來，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他自回來，便不曾說這麼長的話，更別提要問她什麼，寶慎一時忐忑，卻應道：「好的玨哥。」
連世玨往旁邊走了數步，在岔路口上，不靠牆，也不沾人，沒有隔牆有耳之虞，也不會叫過路人聽見。
寶慎自然不懂這些，連世玨侯她靠近了，才道：「昨晚上，我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寶慎「啊」了聲，呆呆地看他。
連世玨盯著她的眼睛，慢慢道：「我說，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寶慎嚇得一哆嗦：「玨哥……」不由自主地又伸手拽住連世玨的袖子，似怕他不翼而飛似的，「玨哥……你別嚇我，好嗎？」
連世玨看了她一會兒，又道：「我問你，你是真的想留下我嗎？」
寶慎眼巴巴地看著他，點點頭。
連世玨道：「就算我不是，你也想留下我嗎？」
寶慎急得紅了眼：「玨哥，你怎麼會不是……」
連世玨盯著她，道：「你只回答我的話。」
寶慎咬著唇，望著他，手哆嗦了會兒，道：「我、我想要玨哥……跟我一起過日子。」
連世玨沉默看她，看的寶慎的心惶惶地，好像被人一把揪住了，不上不下，不知死活。
過了會兒，他才又道：「那你以後，不會後悔嗎？」
寶慎眨了眨眼，急忙搖頭：「不會後悔。」
連世玨淡淡一笑，寶慎瞪大眼睛，自重逢來，她是初次看到連世玨露出笑容，這男人一笑，讓人感覺從冰天雪地裡走到了春暖花開處。
寶慎一時心裡發懵：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
可是，真好看！
寶慎呆呆喚道：「玨哥……」
連世玨道：「還有一件事，你得聽我的。」
寶慎「啊」了聲：「好的玨哥。」
連世玨道：「你也不先聽聽是什麼就答應？」
寶慎又呆呆地小聲說道：「玨哥說的，我都會聽的。」
連世玨無語，面上神情卻緩和許多：「那好，你聽著……以後我不想聽你叫我『玨哥』。」
寶慎目瞪口呆：「玨……」
連世玨不等她喚出聲，就打斷她：「能做到嗎？」有些逼問之意了。
寶慎細細地柳眉略微皺著，張了張嘴：「玨……可是……為什麼？」望見男人嚴肅的臉色，不敢再問，就吶吶道，「那我得叫……叫什麼呢？」
「我是你的什麼人，你便叫什麼就是了。」男人淡淡道。
寶慎眨了眨眼：「夫……夫君？」
連世玨聽著她嬌嫩嫩含羞帶怯的一聲，沉默了片刻，眼中神色柔和下來：「好，就這麼叫吧。」
寶慎臉上泛起淺淺地暈紅。
而遠處，正在圍著連婆子說話的一干村民們，有的便望見這邊兒，有人便笑道：「世玨原本就是咱們樂陽縣有名出色的後生，去了一趟軍中，卻更加地好看了。」
又有人道：「可不是，也是連家小娘子的福氣，苦等了三年，多少流言蜚語說連世玨回不來了，她卻一直都守著不去，真是個貞烈的女子，蒼天有眼，——如今卻不是苦盡甘來了？」
眾人便逗趣：「連大娘，瞧你兒子媳婦那親熱勁兒，估計很快就能抱上孫子了！」
這幾人說著，聲音便有意地大了，連寶慎同男人都聽到了。
寶慎的臉便更紅了，羞得不敢面對那些人，就只望著連世玨，低聲問道：「玨哥……不，不對！夫君、夫君！我都答應你，你就不會走了，是不是？」
男人望著羞紅臉的小女人：「嗯……」
騎虎難下，錯綜複雜，欲罷不能地……便走一步是一步吧。
此刻日頭出來，天藍雲白，一片新晴。
整個村莊也全然甦醒過來，街上的村民多了起來，許許多多的人都看到了連世玨，望著他那樣的身形容貌，各都驚歎，多是讚歎之語。
連婆子大大地出了風頭，心滿意足地招呼著寶慎同連世玨回家。
回到家裡，連婆子坐在堂上，道：「寶慎，你去趕個集，多買點菜、肉……魚……什麼的，世玨回來了，我叫你二兄弟跑個腿兒，去通知咱們家的叔伯兄弟。今晚上你多做點菜，請一請他們，一來讓他們都知道你男人好好地回來了，二來也算是為了世玨喜慶喜慶。」
寶慎乖巧地點頭：「知道了婆婆，我這就去。」
寶慎惦記著連世玨，出來後又去找他，推開房門，剛要叫「玨哥」，卻又忍住了，只小聲道：「夫君……」
連世玨正坐在桌邊，聞言回身。寶慎道：「夫君，婆婆說晚上要請親戚吃飯，我現在要出去買菜，你……不會出去吧？」
她記得先前之事，總是不安的。
連世玨對上她烏溜溜的眼睛：「嗯，我在家。你去吧……早點回來。」
寶慎聽了，才歡喜雀躍地跑到廚下，挽了籃子出門去了。
寶慎出了門，順著大街往前走，經過隔壁門口，卻聽有人說道：「小嫂子。」
寶慎停了步子，轉頭一看，見是連世譽的婆娘秦氏，見了她，就急急地出了門。寶慎道：「弟妹，有什麼事兒？」
秦氏上下一打量她，才笑道：「小嫂子，給你道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