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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節 朐縣(一) 文 / 奧丁般虛偽

    「你是啥寶貝疙瘩,得這麼多錢?就你這般的小娘們,十個都換得回!」

    賴漢嚷嚷道,方纔他打著哈欠下樓用膳食,樓梯口便瞧見李家小子正和個姑娘勾扯,一下樂了,撅著**躲旁邊聽牆角哩。本來崔啟年就嫌李臣喜歡假正經,裝模作樣地沒味透了,「好傢伙,大清早的就惹花花心思,咦,婆娘挺眼熟的,那不是……」正納悶,琢磨著怎麼這閨女找上門來時,就聽見了賣身的價錢,立馬拍著大腿,「哎呀」一聲跳了起來。

    盤算起來,哪怕是一屋一院的小宅子加幾畝中等旱田,起碼也要兩萬錢,有這冤枉錢,去鄉下轉幾圈,良家的清白大閨女連妻帶妾能娶回來三。

    以他的經驗,這逢場作戲的勾當玩玩便罷,可不能當真。啥叫露水夫婦?一夜,天亮堂露珠幹掉,夫妻間的緣分就到了盡頭,給錢走人,互不相欠,從此再無瓜葛。

    莫非李小子頭遭尋歡,嘗過了煙花女子的溫柔滋味,陷進去了,那可了不得!妓人的那玩意便是無底窟窿,多少金銀都填不滿餵不飽的。

    今兒就來要屋要田,那明兒整個身家都得搭進去。

    他崔啟年就從不受這個騙,當下衝過去張嘴便罵,「你那兒鑲金鑲玉的?也真敢開口,呸,給老爺滾!」賴漢會罵人,嘴皮子利索,多難聽粗鄙的渾話都講得出來,滔滔不絕,能把活人氣得直翻白眼。

    好八卦在旁偷聽的夥計捧著食盒。也露出鄙夷的神情,暗暗嘀咕,「沒見過如此不知羞的婆娘,瞅著挺漂亮,臉皮卻厚。美宅肥田,咱跑幾輩子堂都賺不回來。」

    對個未經人事地大姑娘,這些話太過分太腥騷了。甘梅緊咬著唇,眼眶紅了,牙關發顫,呆澀地看著李臣,不停重複地說,「我值這個價的,應當值的……否則,娘豈不是沒出頭日了。」

    除了自個的身子和性命,她再也拿不出任何有價值的事物了。

    下定決心,準備獻出僅有的、最寶貴的東西。來換取家人地安穩生活時,卻發現買家冷笑著根本不當回事,有什麼比這更打擊人更讓人絕望的?

    「我即便有錢,也不會花在這上面。」李臣拒絕道,他沒濫好心到這地步,而且也太獅子大開口了。

    作為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緣的過客。他出於憐憫,在船上時守了禮,多施了些銀錢,已然足夠了,非親非故的,不值得再付出更多了。

    「其實,我早知道的……爹真可憐……」甘梅呢喃著旁人聽不懂的話,蒼白地笑笑,說了句「那我走了」。然後也不等別人來攆,站起來,朝外走去。

    「喂,你還有啥想法?」李臣在後面揚聲問。

    「還能有什麼念想?」姑娘努力壓制著想哭出來的情緒,「也許天上掉下來個傻瓜,真拿大價錢把我買了。」

    「喔,你會撫箏鳴笳奏箜篌麼?」

    甘梅搖頭。「不。」

    「能跳最簡單的七盤舞、袖巾舞嗎?」

    繼續搖頭。她聽都沒聽過。

    「總會唱樂和歌吧。」李臣瞄了瞄她的神情,「看來也不會。惟有那種自幼調教的伎人,如有天份,又生得美貌,倒還值幾畝田地,不然到哪兒,你也就是個牲靈價。」

    簡直刻薄到極點,姑娘暗暗升騰出幾分火氣,既然你不買,瞧不上眼,何必不停地羞辱人?哪怕她是個什麼都不懂地鄉下女子,可最卑賤的人也該有點尊嚴的。

    她不打算再在這兒受人嘲笑了,只想趕快離開,來維護那點微薄的自尊。

    在步伐即將跨出門檻時,甘梅聽到有人歎了口氣,「好吧,給個機會,如果不願再做那種買賣,想過得稍稍安穩,去喊你父母來。」

    姑娘轉身,瞧到那男人正端著大海碗,「呼呼」喝著半涼的麵湯,朝她揮揮手,「我正巧缺些下人,也不用你全家訂契約入賤籍,相隨著伺候便成,幹得好有工錢,偷懶耍賴直接走人。」

    「真的?」甘梅不相信他會如此好心,這年頭逃荒地想找個清白活來幹,一個字:難。

    不是本地人,生面孔沒擔保,誰家敢用啊,不然只能捨了名數戶籍,尋個大戶做奴客附民,管你住管你吃穿,但從此便不再算人,而是別家地財產。

    她爹打死不肯的,至少現如今也算個自由身,待年景好點,回了家鄉,把破屋修繕收斂,荒地耕犁一番,也能湊合著過日子。

    甘爸可是抱著嫁女成富貴的夢想,真當了奴客,子孫後輩的婚嫁都由主人說了算,那他的「刺史女婿」還哪裡去找呢。

    所以寧願婆娘賣皮肉,也得苦熬下去。

    「拖家帶口的,想讓我養一輩子,還養不起哩。」李臣放下碗,正色說,「人得靠自個,別想著被外人發善心拯救,這世道,誰幫得了誰啊。我不會等多久,午後就走,到時辰你家還不來,那便算了。」

    「但得保證,不會對我娘不規矩。」

    見他點頭承諾後,姑娘慌慌忙忙地跑出去,崔啟年在後頭窺了窺,臉色古怪地說,「你可沒安好心。」

    「授人以魚,只供一餐;授人以漁,可享一生。《老子》中的名言,」李臣說,「這是在積陰德,而且到了朐縣,忙起來,有下人幫著做瑣事也安逸。不然跑個腿遞個口信啥的,你來幹?」

    「少拿大道理來蒙人,欺負咱沒讀過書。」啟年摸著鼠尾似的鬍鬚,「你是瞅著人家娘長得白淨,想捏在掌心裡慢慢享用。」

    「真個齷齪貨色。」李臣差點一腳踹過去。

    「好唄好唄,玩笑話,說實在地,我瞅著那姑娘就覺得心不安。」賴漢早年當神棍當習慣了,擺出神秘叨叨的架勢,「小小年齡,就敢私跑出來賣身為奴,對自個都如此作踐,那對旁人……這心腸狠得緊呀!」

    「都是被苦日子逼的。」李臣回答,突然想起,那日姑娘哀嚎著連抓帶咬,奪過奄奄一息的花豆時,眼神凶得嚇人,連她爹都駭得連退幾步。

    但終究是條狗,能有多大恨意呢?再過得幾日,估摸就淡了。

    他搖搖頭,笑著對啟年說,「小姑娘家家的,你老大個漢子,還忌諱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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