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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救落難疑雲重重 文 / 鳳初鳴

    第9章

    賈環還是頭一回知道這些事情,沒想到天子腳下的小民居然也如此艱難,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才說:「難道這些事沒人管嗎?」

    「皇店早在太祖時就有了,向來由太監把持,那些太監自己弄私店掛著皇店之名還把持關卡盤剝小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誰敢老虎頭上拔須。」徐文璧一針見血指出關鍵,根子還是在宮裡,大臣們只顧自身平安享福,哪裡願得罪皇帝身邊近侍。

    賈環知道這些掩蓋在太平盛世下的污遭事,心裡更悶了,徐文璧憤慨不平,也沒心思再逛,兩人帶著小廝們離開大廟到別處逛。

    護城河兩邊垂柳依依一片蔥蔥鬱郁,兩人默然沿著河岸行走,誰都沒說話。忽然賈環想起一首詩:「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怎麼不念了?」

    賈環笑了一下:「空有補天之心,卻無補天之才,白白感歎也沒什麼意思。」

    「就算無補天之才,只要有補天之心也算沒白讀聖賢書。有機會時能出一分力是一分,也算盡人事了。」

    兩人邊行邊說,漸漸放寬心懷。

    卻見前面一堆人圍著議論,近前去只聽有人說:「真可怕啊。」

    「真是缺了德了。」

    賈環又犯了好奇,湊過去問:「出了什麼事?」

    那圍觀的人有知曉事情始末的,見有人問八卦,感覺很有存在感,吐沫橫飛說起來來。

    原來有個有權勢的少爺看中了一個姓張的財主家的小姐,派人求親,可是那家小姐已經許了人了,是個守備之子,那蠻橫少爺硬逼著退親,結果長安節度使雲光和那守備說了,逼著守備回收聘禮,可是貪財的父母養了個重情義的女兒,那張小姐聽說父母退了前夫改聘他門,就一條汗巾尋了自盡,那守備之子也是個情種,也投河殉情了。

    賈環看著這從河裡撈出的屍首,心裡不忍,也灑下幾滴同情淚。

    徐文璧冷冷地說:「那個混賬雲光是金陵王家的交好?」

    賈環這才反應過來,就是王熙鳳送了秦可卿的殯後在鐵檻寺弄權,收了人家三千銀子,去信給雲光活活拆散一對小情侶,斷送兩條年輕的生命。

    想到王熙鳳日後悲慘的命運,賈環心裡有不忍,可是現在見她的貪婪狠毒造的這孳,又覺得她活該,做過的孳就該付出代價受到懲罰,只可憐那無辜的巧姐沒了母親還被賣到青。

    大人作下的孳報應到孩子身上真是令人感歎。

    「雲光一個長安節度使,竟做這種拆人婚姻的絕戶事,真過份,看他以後什麼收場。」賈環不好說鳳姐,便把雲光排喧一頓。

    「可不敢這樣說,人家可是大官。」圍觀的人有好心的勸他不可惹禍上身。

    「他這麼差勁我還說不得麼?」賈環毫不退讓。

    跟著的徐義機靈,怕惹事端忙把他拽離這裡,勸道:「那雲光是王府的舊識,王家又是賈府的親戚,公子是賈府公子,可不敢這麼混說。」

    賈環聽了勸,只得離開護城河往回走。

    路邊一個少年聽到他膽敢當眾指責節度使雲光,便拿眼盯著他看,賈環注意到他,上前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你是賈府的少爺麼?」

    「是的。」賈環看他衣衫破破爛爛,臉上沾著血污,腿上還有一處傷口,很是狼狽的樣子,說他是乞丐,可是他的氣度有些不凡,說他是貴公子卻狼狽不堪,難道是和自己當初那樣遭了劫匪?

    賈環頓起同病相憐之感,蹲下問道:「這位哥兒可是遇到劫匪了?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那少年用眼細細打量他一番,半晌才說:「你膽敢當眾罵雲光,看來是個有擔當的,也罷。你只要替我送個信去就行。」

    「好啊。」賈環馬上答應。

    那少年沉吟半晌,才扯下衣襟寫了血書,只有一個「景」字。說:「你把這個交給國子監祭酒李琰大人,切不可讓人知道。」

    賈環接了血書暗中納悶,這少年這番舉動和自己當初被脅迫時自救舉動竟如此相似,想必他也有難言之隱。推己及人,想到自己當初受的如墮地獄般的罪,賈環更加下定決心一定要幫他。

    賈環不顧趙國基,徐義等人的反對,也不回家,立即坐車到西大街李祭酒家,偏偏李琰不在家,僕人叫他改日再來,賈環怕誤了事,催著說:「我有要緊事,他去哪裡了,我去找他。」

    李家僕人見他拿著賈府的名頭,也不敢敷衍,便指了所在,說是到京兆尹衙門去了,賈環便驅車到那裡堵人,直到太陽快下山才見著祭酒李琰大人,身後還有一群僕役和衙門的官差。

    得知賈府少爺急著找自己,李琰納悶,自己向來看不慣賈府這些勳貴世家,也從不來往,不知道這小子從家裡跑了半個京城急著找自己什麼事。

    待賈環拿出寫著「景」字的血書,李琰看了臉色大變,瞬間又恢復神色,若無其事地說:「這是哪來的?」

    「我在西邊護城河鄰著土地廟處遇見一個小叫化,是他給我的。」

    李琰板著臉說:「一個小叫化耍你玩,你就巴巴的送來,這不是消遣我嗎?還不快離了這裡,真是吃飽了撐的。」

    賈環辛苦送來血書,居然被他這麼一頓訓斥,也顧不上生氣,只覺得那小叫化絕不是沒事逗人玩,可是李琰這樣態度,萬一誤了那少年的事可怎麼好?

    賈環還要再說話,那李琰正眼也不看他,直接登車離去。賈環無緣無故碰個大釘子,又氣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著徐文璧。

    「那李琰是四皇子的舉業老師,而且……」說著,徐文璧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忙拉著賈環回府,一邊囑咐:「今日這事你不可與任何人說,以後也不要提這事。」

    「為什麼?」賈環又成了好奇寶寶。

    「你別問了,橫豎幾天後你會知道,若是沒人找你,你就忘了這事罷。」

    徐文璧帶賈環,徐義幾個回府,賈環回去先被趙姨娘罵了一通,埋怨他這麼晚回家讓人操心。被王熙鳳聽見,又把趙姨娘罵一頓:「他再不好,也是主子,做的不好自有人管教,與你什麼相干……」

    趙姨娘最忌她,被她罵得縮回頭去不敢吭聲,心裡暗恨。

    賈環掛念那落難少年,第二天派了趙陽去護城河邊看看,回報說沒有再見到那少年。賈環有些擔憂,徐文璧說:「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些天就有眉目了。」

    賈環見他神秘兮兮賣關子,也不再問,正好出了一件事,把他的注意力引開。

    這事又是趙姨娘惹出的,起因是賈環隨意問了一句,有沒有照他吩咐的按節給賈代儒送上節禮。趙姨娘不解:「給先生的學金自是走公中的,我們何必再另外掏。況且你現在是徐先生教你的,又不是太爺教的。」

    賈環才知道她根本沒有按自己說的額外送一份禮金,罵她眼皮子淺:「你怎麼這麼蠢?」

    「我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我手緊,哪裡能攢下東西。好不容易攢些家底,怎能這麼隨便撒?」

    賈環氣得沒法說她,只得從她心裡最盼望的入手,說:「你想不想在這府裡抖起威風來?想不想像太太那樣尊貴享福?」

    這話說到趙姨娘心底最深處的渴望,眼睛發亮看著他,忙道:「想,當然想了。」

    「你既然想出頭,只能指望我有出息,對不?」賈環給她分析,「想要我出頭,就要對先生加倍好,做出個尊師重道的樣子來。給先生學金雖是從公中出的,可是我們另外送的是我們的心意,先生才會更加盡心。」

    「可是你現在不怎麼上家學,太爺也很少教你,怎麼還要額外送節禮?其它人離了學堂誰還給曾經的老師送禮?」

    正是因為其它人出了學堂就把以前的啟蒙老師扔一邊,所以才顯得我念舊情記舊恩嘛。

    當然這話不能給趙姨娘這種眼皮子淺的人說,所以賈環用另一種說法:「他現在雖然不大教我,可是畢竟為我啟蒙過,人不可忘恩,更不能喜新厭舊,像某人長大後對自己的奶娘冷情,說什麼『如今我吃不著奶了,還養這祖宗做什麼,攆出去乾淨……』,你想,這樣不念舊情,不記舊恩哪裡像大家公子。」

    趙姨娘知道他說的某人是寶玉,因為奶媽喝了他一碗茶,所以他摔了茶碗要攆丫頭茜雪攆奶媽,說了那些話。

    「我就說你比這位強些。」趙姨娘伸出兩根指頭比劃了一下,只要能證明自己的兒子比那全府的寶貝賈寶玉強,她就滿心開花,也分外好說話。

    「無論是念舊還是報恩,我都不能把學裡太爺扔一邊,讓外人看著太薄情。」賈環再趁熱打鐵。

    又把她教訓了一頓,說:「你別這麼計較這些小錢,這麼爭奪蠅頭小利,自然給人家留下個你要圖謀家產的印象,怎怪人家不待見你要踩你。」

    趙姨娘被他這麼連哄帶勸,總算摳出銀子來,算額外的禮,給賈代儒送去,雖然數目不大,卻著實讓賈代儒感動了一下,想不到有人還掛念自己這沒了孫子也沒依靠的老頭子。

    秦氏喪事極盡奢華,出殯時還有北靜王親來祭奠,又召見了寶玉,對他印象很好,以後時不時招他入府談笑,寶玉也借此認識了幾個皇親貴戚。每次相見北靜王都有賞賜,讓趙姨娘眼紅嫉妒不止,又到兒子跟前嘮叨。

    賈環長吁短歎,悶頭讀書固然是個出路,可是想要幹出點名堂,沒有人脈是萬萬不行的,偏偏賈府來客應酬,賈政總是叫寶玉出來見人,以此期望他學習一些仕途經濟,就這樣寶玉還老大不願意,說那些人都是祿蠹之流,他見了就覺濁氣逼人,遠不如年輕女子可人心意。

    賈環聽他這孩子話,好氣又好笑,也不能說他的不是,只得說:「以後二哥哥出門去,也帶上我,讓我也長長世面。」

    寶玉是好說話的人,答應他以後去北靜王府時帶他去。

    趙姨娘得知後直瞪眼,罵道:「我自己肚裡爬出來的,反而攀別人的高枝去,真是個頂個的白眼狼。」

    賈環哭笑不得:「你還不閉嘴,我是男孩子,將來要建功立業,就算一身本事,不出去交際,誰又知道我?不認識一些有力量的人,將來如何出人頭地,你又如何享福?府裡應酬往來輪不到我出面,難得寶哥哥是好人,肯帶我出去見世面,你還挑三窩四,真不知好歹。」

    賈環佔住身份,一番無懈可擊的道理壓下去,同時傳達一個信息,我好了,你才有好日子過。趙姨娘只得不吭聲聽他擺佈。

    賈環又從她手裡挖了些銀子,準備出門使用,王侯府第那邊都是些富貴眼睛,下人也得打點到,趙姨娘不懂這個,只一味心疼銀子,嘟囔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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