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陰謀現王府重逢 文 / 鳳初鳴
時值正月,官府封了印,學堂放年假,各處都在玩耍休閒,北靜王也請了許多勳貴來家交流感情,其中也包括賈寶玉。
寶玉還沒忘了賈環所托,把他也叫上湊熱鬧見世面。
賈環還是頭一回來王府,只見這王府宮門幾重,殿閣軒峻,比賈府更有一番威嚴壯麗。花園裡亭台軒榭,館院池塘另有意趣,堂上簪纓錦繡,都是王侯公子。北靜王見了賈寶玉,拉著他的手說了許多親熱話,對賈環只是泛泛招呼兩句,就命太監陪他一邊玩去。
賈環還沒見過北靜王,見他風姿俊雅,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是秀麗好人物,難怪賈寶玉張口閉口就是男人是泥做的鬚眉濁物,卻對北靜王傾慕不已,不知道這兩人在一起是誰攻誰受。
賈環邪惡地想著,唇角挑起一抹猥瑣的笑。
「你傻呆呆的笑什麼?」寶玉覺得他挺丟面子的,拿眼睛瞪他。
賈環不好意思,悄悄退到一邊。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很難上檯面,只是跟著認識幾個人罷了,並不敢在這種場合賣弄出風頭。座上人等都是極高貴的人,得知他只是賈府一個庶子,也不怎麼搭理,只有正位上有位金冠華服的少年拿眼細細打量他,很是注意的樣子。
賈環看這少年的座次就知道他的身份比起北靜王相差無己,見他這麼注意自己,也細細打量他一番,只見這少年大約十三四歲,氣度軒昂,風流瀟灑,一副慵懶的樣子似是什麼都不在意,沒有絲毫多餘動作,卻無比雍容高貴。再看他眉目如畫,容貌俊美無比,眉眼間含著一絲陰鬱。
賈環覺得在哪裡見過他,用力盯了他幾眼。寶玉看見他盯著人看,覺得失禮,趕緊拉他過去行禮:「見過淳王殿下。」
又悄悄對賈環說:「這是今上的四皇子淳王,快磕頭。」
賈環行了大禮,淳王看著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眼裡卻冷如寒冰,沒有一絲笑意。賈環心中一凜,忽然想起來這人是誰了。他就是前些天在護城河遇上的那個小乞兒,當初他滿面血污,狼狽不堪,和眼前這個高貴無比的人哪裡有半分相像。
淳王好像完全忘了先前的事,招手叫賈環過來,笑問:「多大了?讀了什麼書?喜歡去哪裡玩?」
賈環見他唇角含笑,眼底卻沒有一分笑意,不知怎麼心裡一寒,前面的問題照實答了,最後的問題卻回說:「只喜歡到廟會玩,其它地方從來沒去過。」
淳王見他對那天的事隻字不題,還一口否定曾經去過大廟以外的地方,笑意中帶了一分暖意,又拉著他寒暄幾句,末了還叫他得閒了到宮裡來玩。
賈環答應了,退下來只覺得背心都有些濕了,手心裡更是冷汗。
一群人玩到掌燈時分,寶玉帶著賈環向北靜王告辭回府,一路上免不了教導他幾句。
賈環胡亂答應著,回府顧不上休息直接去找師父徐文璧,講了這次出去遇上了什麼人。
「先生是不是早知道那天的小乞兒是誰了?」賈環眼睛不眨地盯著他。
「我只是猜到幾分,那李琰是淳王的老師,那天看他從衙門出來面帶憂急,我就猜測是不是淳王出了事,再一想到那寫血書的少年與淳王年齡相當,我就懷疑那個遇難少年有可能是淳王,在出宮時遭了難。」
「哦。」賈環開動八卦,覺著裡面有股子陰謀的味道。一個皇子親王怎麼成了小叫化?如果是象黃蓉那樣扮叫化玩,也不該把自己弄得鼻青臉腫滿面血污,唯一的可能就是遭了難。可是在天子腳下,誰敢害一個皇子?
「他即是皇子,誰敢害他?出宮自是有眾多人護衛的,誰又能能害他?況且,他遭了難,找個衙門或是巡街御史叫人送自己回宮不就得了,為什麼會流落街頭?瞧他那樣受了傷也沒有醫治,又好似許久沒吃飯似的,想必是遭難後根本不敢回去。」賈環找出幾個疑點。
「你這幾個問題問得好,你再想想,誰有這個膽子有這個能耐敢謀害皇子,而且皇子被謀害了,居然不敢自行回宮,還得偷偷找老師相救?」徐文璧很滿意他的眼光,要他自己開動腦筋找出答案。
「最有可能的解釋是,他已經知道是誰害他了,但是這個人勢力極大,很可能堵著宮門,只要他回去就做了他,所以他只能流落街頭。現在遇救回宮恢復身份,他還是不敢吭聲,可見背地裡害他的人是如何的手眼通天了。朝中有這種能力的人一巴掌都能數得出來」賈環細細分析頭頭是道。
「我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如果他以後不找你便罷,這事你不要再提,如果他找你,你要當心。」徐文璧仔細囑咐,又把其中厲害分析了一下。
現在皇帝懶於朝政,喜歡煉丹好道,不知是吃多了丹藥,還是後宮太多消耗了元氣,總之這傢伙老婆雖多,可是蝌蚪質量差,生下一堆兒子只養活了兩個,四皇子淳王蕭景,五皇子裕王蕭晨,其餘的大多沒有養大,先前也立過太子,已經死了,所以這太子之位也只能在這現存的兩個裡面挑了。現在淳王蕭景遇難,這事翻出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受牽連,朝中勢力只怕也會面臨一次洗牌。
賈環看多電視劇歷史文,對其中的權謀也知道一二,又經老師一分析,便把這其中門道弄得**不離十,覺得還是閉緊嘴巴比較好。
不料,第二天,李琰就派人下了貼子來找,賈環得了消息,先不回裡頭換衣服,先稟報徐文璧,徐文璧怕有意外之事,跟車陪他前去。
李琰是丁未科進士,點了翰林,散了館外放過一任地方官,回京入國子監任職,因為學問好,入宮為皇子講學,是淳王蕭景的啟蒙師父,教了他七年,情如父子。李琰為官清正,家無餘財,只有一處位於鼓西街的四進院子做為在京的寓所。
賈環不知道他叫自己來做什麼,心裡忐忑不安。等進到正屋才明白,原來是淳王借這個地方和自己見面,想必在宮裡到處是耳朵,很不方便。
蕭景與先前在北靜王府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大不相同,等他行過大禮,將他扶起,表情很是和藹,拉著他的手一起坐到炕上。
黛玉初至舅家,入座前先度其位次,不敢稍有僭越,尋常人拜見上位者也是戰戰兢兢,入座前也要遜謝再三。只是賈環不像黛玉那樣仔細,對這些繁文褥節並不重視,見皇子賜座,就大咧咧坐了,也沒有只坐半個屁股的意識,行止間很是隨意,見蕭景盯著自己看,也毫不畏懼地回盯過去。
蕭景自幼長於宮廷,父皇只知煉丹好道與臣子勾心鬥角,且疑心病很重,父子間毫無親情,兄弟間又生死相爭,與其他人相交也是隔著千山萬水,只說些場面話,像賈環這樣隨意大方的倒是頭一回見。
兩人大眼對小眼的對視,都想從對方身上看出點什麼,最後還是蕭景先承受不住,敗下陣來,開口說:「你多大了?」
「十歲了。」
「哦,我比你大三歲呢,怪不得見了你像是親兄弟般。」
賈環乾笑一聲,心道:你那親兄弟巴不得你死翹翹,套近乎不是這麼套法好不好。
「上回在北靜王府沒有細問,你說你已經啟蒙,讀過四書五經,唐宋古文,不知有沒有起筆作文?」
「這個……還沒有。」賈環也納悶,他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夠多了,不但教科書精讀過,而且諸子百家及唐宋大家古文也細揣摩過,不知為何,徐文璧就是不教他寫八股文。
「你小小年紀,就遍閱經典,將來一定蟾宮折桂了。」蕭景沒有再細問,泛泛誇一句。
「謝殿下誇獎。」賈環也泛泛回一句。
「你來這裡可稟過父母?」
「沒有。」賈環既然打定主意保密,當然不敢驚動家裡人。
蕭景很滿意,咳嗽一聲,終於轉到正題:「那天也多虧你替我送信,才解我危難,我還沒有謝你。」
賈環趕緊說:「我記不得了,不知殿下說的是什麼事。」
蕭景見他懂事感到欣慰,說:「我出去玩沒帶侍衛,竟遇上了強匪,怕父皇擔憂,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一直沒有找你答謝,事一多就渾忘了,直到在北靜王府看到你,這才想起來。」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連平日裡滿口假話的賈環也不得不服,誰相信皇子出門會不帶侍衛,當然如果侍衛裡面有被買通做內奸陷害主子的另當別論。什麼怕父皇擔憂不敢讓知道,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是幹什麼吃的,皇帝繼位多年,與大臣鬥成人精了,耳目遍地,皇子遇襲這麼大的事會不知道?只怕他有所顧忌,為了維持體面只得裝不知道罷了。
能讓皇帝都顧忌的,有可能背後主謀是另一位皇子蕭晨,說不定還牽涉某大員,一旦真相揭出來,皇帝的龍臉都沒處擱了,也只能裝糊塗,這種皇家醜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那麼……
賈環打了一寒顫,心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可別殺人滅口呀。
賈環眨巴眼一副純真相,說:「殿下純孝,太讓人感動了,相比之下,小人就慚愧了。」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想不到你小小年紀這般義氣,居然費盡心力跑了半個京城只為幫我。」
「其實我只是看到你想起我那年被人綁架的事,真真是受盡了罪,我一想到有可能你也受了那樣罪,真是感同身受,所以恨不得立即救你出來。」
賈環說起小時遇上綁架犯的事,沒說自己下毒手殺人,只說拿石頭把那人砸暈逃了出來,然後流落街頭討飯為生,期間辛酸真是一言難盡。又慚愧地說:「累得父母憂心掛懷,是我的不是,從那以後,就算我再怎麼喜歡自由,也不敢隨便亂跑了。」
蕭景頓時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又問了他家常過日子的一些話,賈環就如實說了,提起生母趙姨娘把銀錢管得緊他就腦仁疼,再看見家裡人捧著嫡出的哥哥就羨慕心酸。
蕭景勸慰他:「嫡庶之別本來就是不容逾越,本朝禮法,庶不亂嫡,長幼有序。當年皇上欲立心愛的次子為太子,結果群臣數百人集左順門跪門,言路凶湧,重臣力諫,足足鬧了一兩年,結果最後還是皇上頂不住,最終還是沒有把二皇子立為太子。」
賈環心裡苦澀,一國之尊要立更聰明資質更好的庶次子,居然激起那麼多堅持禮儀的官員反對,可見這嫡庶之別是維持國統的一項根本,是不能動搖的。比如那無比牛比的慈禧太后,兒子當了皇帝,仍然被嫡皇后慈安壓得死死的。哪怕慈安死了,祭拜時她還得執妾禮。
再一想自己,哪怕將來再能幹,再有出息,家業爵位也輪不到他,只能靠自己奮鬥了。
兩人談起家庭瑣事,關係很快近了許多,一起吃了飯,眼看天色不早,賈環要告辭回家,臨走時蕭景說:「有空我會派人去你家找你過來,你想找我玩就告訴李祭酒,請他轉達。還有,你不要為銀錢的事和你母親不高興了,我會資助你的。」
賈環一看自己得了貴人相助,非常高興。
蕭景命人送走賈環,轉頭看向李琰,問道:「你覺得他怎樣?」
「是個知輕重的,想不到賈家除了那個寶玉,還有這樣一個人。」李琰對賈環印象很好,「將來必有出息,只怕賈家以後要指望他了。」
蕭景不以為然,說:「我覺得他無論哪一點都比不上寶玉,無論資質、相貌還是學識,都沒有沒有寶玉好,說到底還是個婢女生的,畢竟上不得檯面。」
李琰搖頭笑笑:「孟嘗君田文也是婢女所生,後來不也是做了世子繼承靖郭君之位,建功立業名揚天下嗎?雖說嫡出庶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可是要建功,還是看真本事。」
「切,」蕭景還是難免輕視,「你把他跟孟嘗君相比,也太抬舉他了。十個他捆一塊,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汗毛啊。你想,寶玉從小受寵,不知進取,固然不好,可是也沒有心機,待人真誠。而這個賈環,因為是不受寵的庶子,所以什麼都要自己爭自己盤算,是個心機極深的,他與我接近,目的並不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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