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屬意孤女深得帝心 文 / 鳳初鳴
坤寧宮裡,皇后召見北靜王妃,問道:「王妃前日去賈府看他家的姑娘,可有好的?」
北靜王妃知道她要問的是誰,也不繞彎,直接說:「個個都好,尤其那林姑娘真的象神仙一般,體態嬌弱似有不足之症,清高空靈似是世外仙姝,真是世上少見。那薛家姐妹也不錯,姐姐端莊溫和,妹妹嬌美可愛,只可惜定過親了。」
皇后又細問了一遍,她是京裡一個小吏家出身,皇帝在藩邸時就娶了她,雖然無所出,卻很受皇帝敬重,因為出身低,所以性子平和溫柔,對那些世家命婦謙和有度,細聽了王妃的報告,如實向皇帝稟報。
皇帝聽了面無表情,命皇后退下,又召來錦衣衛都督楊彬。
楊彬是皇帝在潛邸時的鐵哥們,兩人情如兄弟,皇帝對他極信任,一繼位就把重要的錦衣衛交給了他,錦衣衛是直接聽命皇帝的特務機構,管侍衛,揖捕,偵察,監視百官的職責,職權很重,唯有深得帝心的人才可以得任。
百官臣民對錦衣衛又恨又怕,這一代錦衣衛指揮使楊彬為人卻還可以,沒做過太多差勁的事,對皇帝更是忠誠,這回接到皇帝的密令,立即命令手下番子查訪,把黛玉從祖宗八代到平日裡和人絆嘴乃至愛吃什麼都查了個一清二楚。
「那林姑娘的父親林如海是前科探花,籍貫姑蘇,在巡鹽御史任上去世,祖上也曾襲過列侯,雖是世祿之家,卻是書香之族,只是支庶不盛,人丁有限,沒有親支嫡派,曾有一子,三歲夭亡,只剩下這一個獨女,自小就知書識字。娶妻賈氏,是榮國公嫡孫女……」
「行了,誰聽你背履歷表。」皇帝不耐煩打斷,「你只說那姑娘怎麼樣。」
「那林姑娘貌美如仙,才華更是鬚眉不及,賈府姑娘們結詩社,她每每奪魁,別號『瀟湘妃子』,下人們卻給她起了外號叫『美人燈』,意思是她體弱,風吹吹就壞了。自幼喪母養於外祖史氏夫人膝前,最受疼愛,與表兄寶玉感情最好。」楊彬說著笑起來,「平日裡和那表兄姐妹們絆嘴鬥趣也怪可愛的……」
皇帝歪在雕龍錦榻上閉著眼睛,好像在聽著。
這時宮裡一位老太妃死了,凡誥命都入朝隨班,按爵守制。賈母天天帶著邢夫人王夫人入朝,然後還要送靈入先陵,至少要一個月光景,家中無主,上下人等都作起反來。或亂作威福,或賺騙無節,在在生事,難以盡述。寶玉成天在園中遊逛,賈環也得了自由天天往外跑,除了會文友,就是打聽蕭景的親事倒底訂了誰,雖然聽他說林姑娘不一定會入選,可是心裡還是不安。
蕭景在毓慶宮跟著師父讀書,心裡也是忐忑不安,忽然,皇帝身邊的太監劉越過來宣旨,召淳王去西苑見駕。
蕭景接旨,看了李琰一眼,李琰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蕭景立即冠戴了前往西苑,西苑在中南海西部,是皇家在京城的消夏之處,景色優美,恍若神仙洞府,皇帝常居的地方是玉寧宮,經常在這裡煉丹修道,處理國事也多在此處。
蕭景屏息靜氣行過禮,等著皇帝發話。
皇帝命人撤了簾子,叫他坐到跟前來,說:「聽說你成日跟著李琰學習經史典籍,今日朕要考考你。」
蕭景以為他要說的是訂親的事,沒想到倒先要考他學問來。
趕緊起身說:「請父皇考較。」
皇帝緩緩說:「你說,對於一個王朝來說,最致命的打擊是什麼?」
什麼是一個王朝最致命的打擊?
水災?旱災?閹禍?宗藩勢大?外戚專權?流寇?戰爭?外敵?幾個選擇迅速在蕭景腦子裡飛過,想起師父教導過的真理。
「什麼是真理?皇上說的就是真理,你做的再好,皇上不認也沒法,你做的再差,只要皇上認了,你就是天下第一,生死成敗只在皇上一句話,無論你做什麼,不合皇帝的意就不行。」
李琰的教導彷彿又響在耳邊。
蕭景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正色道:「對於一個王朝來說,最致命的打擊莫過於絕後。」
「好。」皇帝讚賞地點頭,深有知己之感,「你把國家治理的再好,若是無後,也不過白便宜了別人,無後就意味著亡國啊。」
這話要是賈環聽見了,肯定在心裡罵他一萬遍:「萬惡的君主**,把國家當成自己的私產,真是無比自私,拆散天下骨肉供一人淫樂,敲剝天下血髓供一人享受,視國家公民為奴僕,不是東西。」
當然皇帝還有蕭景甚至眾臣是不會這麼想的,這天下可不就是皇帝家的私有物?若是無後,豈不是這產業盡落入別家了,這真是要命的打擊。
皇帝這才轉入正題:「你明白就好。你說你喜歡那林姑娘,朕派人查過,她實在是不大好。哦……朕不是說她不好,而是她不適合你。」
皇帝給他一條條分析:「首先,她身體弱,打會吃飯起就吃藥,成年用藥罐子煨著,如何能產下孩子?就算產下孩子又不見得能養大,若是能養大,以後再娶妻生子,這病只怕一代代傳下去。」
看蕭景有些不以為然。皇帝又說:「你是不是覺得她不能生,你可以納一屋妾侍為你生子?這不行,沒有嫡子是很麻煩的。就算你不在乎沒有嫡子,這林姑娘小性,因為那個寶玉在別的女孩身上用心,她慪了多少氣,絆了多少嘴,哭了多少回,雖然性子率真用情至深,但是不適合做大家主婦,更何況是一國之母。」
聽到這話,蕭景一顆心都快樂的快飛出去,他拋出娶林黛玉的意思,一方面是向皇帝表示自己絕無攫取權勢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有試探的意思,如果皇帝根本不想傳位於他,很可能成全他立即下旨賜婚了。()若是皇帝把他當做下任皇帝候選,為他擇配定是謹慎萬分,要按國母的標準來選人。現在聽皇帝的意思,還是把他當繼承人之一的,並沒有偏向五弟蕭晨。
皇帝又說:「做大戶人家的妻子,可以沒有美貌,沒有學問,沒有錢,沒有勢,但是不能沒有肚量和手段。要管理後院,調節妻妾糾紛,處理複雜家務,應酬命婦貴人,家裡人情往來,沒有肚量沒有大智慧是不行的。
那林姑娘清高孤傲,敏感多思,又不諳世故,嘴裡還愛刻薄人,如何能做一個賢內助?如何應付得了這複雜的家務人情?若是三天兩頭的使性慪氣,你還能成天哄她不成?難道不幹正事了?
而且她行止不端,與她那銜玉而誕的表兄起坐不忌,似有私情,這實在是有違禮教,不符淑女風範,這樣的媳婦,朕是不許的。想必你也受不了妻子心裡有別的男人。」
蕭景默然無語,皇帝又說:「這娶妻要以德為重,能容得下人,能受得了氣,品行端正,處事穩妥周到才是最重要的。你若實在喜歡她,納她為妾也可。」
蕭景趕緊說:「謝父皇指教,兒子深受教誨,既然這林姑娘不好,納妾也不必了,免得後宅生亂。」
皇帝有些抱歉,覺得自己不成全兒子所愛,有些不慈了,又說:
「你要那林姑娘也是喜歡她才貌雙全。如今有個女孩也不錯,挺符合你的要求,賈府裡還有一位薛姑娘,名喚寶釵,正在待選宮廷女官,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紫微舍人之後,容貌比林姑娘更好,詩文之才也與她棋逢對手,更難得的是端莊穩重,豁達大度,孝順長輩,人情往來處理家事都能周全妥貼,實在是難得的佳配。」
蕭景趕緊說:「不可,薛大姑娘人是不錯的,可是她有個哥哥不成器,渾名呆霸王,上京時因為看上一個丫頭與人爭執,竟打死了人,這樣的惡霸,若是攀上皇親,還不更加仗勢欺人反了天去,到時候兒臣就為難了,護著他會違了國法,不護他,又傷薛姑娘的心,還不如不與這樣的人家結親,他沒了可依仗的人,行事說不定收斂些,不致於惹下殺身之禍。」
皇帝微露喜意,道:「想不到你處事如此考慮深遠遠,真是有長進。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女孩,朕一定為你留意,定叫你如願。」
蕭景面帶羞澀低下頭:「豪門大戶之女,難免嬌驕跋扈,毫不讓人,所以小戶人家女子就好,能吃得苦受得氣,即便禮儀粗疏些,只要命人教習即可。德行最重要,美貌有才更好。」
「好,好。」皇帝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命他退下後,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蕭景退出西苑,才發覺後背出的冷汗濕透衣襟,趕緊回去把這事先給李琰說了,李琰捻著須點頭:「好,甚好,這番應對也算是深得帝心了。」
蕭景又把這事告訴賈環要他放心,說:「我說的沒錯?皇上根本看不上林姑娘的。」
賈環聽他講了事情經過,雖然鬆了口氣,卻有些不滿,怎麼好好的林姑娘在他們眼裡竟有那麼多不好,這群封建衛道士真是不容人。
黛玉的小性只是針對寶玉花心產生的排他性,一旦寶玉定了情,她也就沒有那麼多小性了,而且她的敏感多思嘴裡刻薄也是因為寄人籬下的處境導致沒有安全感的一種自衛方式,不算大錯。
不過,說黛玉嬌弱清高受不得委屈倒是真的,她向來心細敏感,別人一句話放在心裡掂三四個過兒,管家這活難免受氣,她確實做不來。
賈環嘟噥了兩句:「好好的林姑娘居然讓他們挑出這麼多不是,都是你惹出來的。」
蕭景覺得好笑:「既然你覺得她好,你怎麼不娶?」
「我才不娶呢。」賈環脫口而出,說完羞愧萬分。
對於黛玉這樣的世外仙姝,他還真沒動過娶她的念頭,前世裡和好同學討論過釵黛優劣,都覺得兩個各有好處,尤其是黛玉真性情,很可愛,可是都不願娶她,只願意娶薛寶釵。
因為寶釵這種類型的能給老公帶來好處,能操持家務養孩子養老人,還能搞夫人外交,使自己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在外打拼,而且還有萬貫家財。
人都是現實的,說是喜歡誰誰,真到了結婚的時候,多是利益為先,像寶玉那樣對黛玉之心沒有夾雜任何功利目的,是十分罕見的。因為寶玉根本不願在外打拼,討厭仕途經濟爭權奪力,所以黛玉這樣的最適合他,而黛玉清高無依,也只有寶玉這樣毫無功利心的人適合她。
想到這裡,賈環更堅定了要幫助寶玉黛玉結合的想法,再抬頭看見蕭景似笑非笑看著他,好像看透了他的功利心,愈發羞愧的說不出話,只得拿話岔開。
不幾日,內廷傳下皇帝旨意,將襄陽侯安遠之幼女配與裕王為妃,至於淳王這邊可能還沒找到合適的,暫時沒有旨意,還給兩位皇子賜了幾位美貌侍女充實內幃。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內廷又下了中旨,升任淳王授業師父李琰為戶部右侍郎,李琰在國子監祭酒上做了幾年,終於升到了有實權的位置。
賈環聽說了這旨意,心裡有數,淳王這步棋走的不錯,在迎合帝心方面真的有兩把刷子,李琰得了帝寵也算初步遂了心願。
這邊禮部開始籌辦兩位皇子的婚禮,向襄陽侯府下了小定,那邊皇帝命皇后召見內外命婦,按淳王的要求務必找到讓他滿意的女子。
賈府上下自那日北靜王妃來訪見幾位姑娘後,私底下都在議論,黛玉那天被王妃仔細瞧了又瞧,問了又問,心裡惴惴不安,想問寶玉,寶玉又一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只是天天玩耍。她一個姑娘家不能問這事,放在心裡未免又添了些病,寶玉慇勤照顧,天天看望,卻不知她這病怎麼無故而起。
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再也不聽人提起,賈環去瀟湘館探病,把事情告訴了紫鵑,紫鵑又喜又憂,喜的是黛玉議親的事吹了,憂的是黛玉的名聲已經落到這一步,將來非嫁寶玉不可,若有變數,真是死路一條。
賈環也沒辦法,只能說:「你好生勸解著,不要讓她把心思放在那上面。明兒我再送些西洋參來。」
紫鵑只得答應了,用心伏侍黛玉慢慢勸解。
作者有話要說:無責任亂搞小番外:
為什麼皇帝不喜歡黛玉???
據路邊社透露的不可靠消息。
皇帝不喜歡黛玉的理由是:「進京時她居然站在船頭,你見哪家閨秀拋頭露面的。進了城好奇偷看也罷了,也應該謹慎端方,可是她居然把轎簾掀開傻乎乎的目瞪口呆狀,跟農村人初進城似的。進了外祖家還東張西望的,正經小姐別說扭著頭,就眼珠都不能亂轉的。」
賈環說:「那是她太好奇了,據說林家的嬤嬤李稍紅沒有教她禮儀,這不關她的事。」
「還有出轎子時,應該等僕婦掀開轎簾,扶著婆子的手出來,可是她居然自己鑽出來了,這可是大家風範?」
賈環再次辯解:「那是為了表示迫切想見到外祖的性急。」
「擦眼淚鼻涕居然用衣袖,手帕是做什麼的?」
賈環說:「俺家手帕是用來做定情信物的,不用來擦眼淚鼻涕,而且袖子長的拖到地下,連擦鼻涕帶擦桌拖地一次搞定,還要手帕做什麼?」
皇帝說:「她居然還戴著好大一朵白花跑到外祖家,就算守孝,用銀飾珍珠簪,小白絨花就可以了,居然頂著碗大的白花,著實驚悚。」
賈環說:「戴白花是俺家的固定打扮,你看平兒,家裡也沒死人,她也是戴白花。這些打扮都是葉大師創造的,最能體現俺家與眾不同的風骨。」
「喝茶應該手托茶托,輕掀茶蓋,她卻把碗蓋扣鼻子上了,連個蘭花指都不會翹。」
「哦……這個問題……」
為什麼刷掉寶釵?
皇帝說:「那個寶釵居然身著白衣,給誰穿孝呢?愛素淨不是錯,可是起碼不能穿孝,首飾可以少戴,但是不能不戴。衣裳可以少繡點花,但是不能全白,瞧她穿白衣,還不戴首飾,哪像個大家小姐。咒誰呢?」
「是俺家針線房的葉大師設計的衣服,說她的理智與精明能從一層薄薄的白紗裡浮現。」
皇帝怒斥:「不許狡辯,精不精明要看做事,怎能用衣裳顏色來表現。反正她不好,刷下去。」
於是,黛玉寶釵都被刷下去,無緣嫁入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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