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卻道癡心苦有愛方知恨艱難 041 顏逝 文 / 凌波
041顏逝
經過一夜的沉睡,當第二日清晨地陽光自那小窗眼中透入進牢房時,李富的樣子卻比昨天見到的更為糟糕。()
昨天他還能清楚地說話,可是今日卻陷入了昏迷,他的嘴唇乾裂,面色隱隱透著潮紅,呼吸聲極重,每一口都仿似要竭盡全力才能勉強吸入胸腔,白韶卿摸著他滾燙地額頭,真是心急如焚。她將他頭帶中藏著的藥末傾倒在手上,細細聞著,依稀分辨是些之類的藥材所製。
看來他這些年在宮中也是沒有少吃苦頭,她心中酸楚,將這些藥都一點一點慢慢倒進他嘴裡,可他卻依舊沒有好轉,白韶卿知道他是因為傷口不能及時清理,才會高燒不退,可是此時此刻卻是束手無策。
這樣苦挨著到了晌午,白韶卿向送牢飯的獄監要了一大碗清水,將撕下的衣帶沾了水不停地往他頭上抹,只盼望著能略為降溫也好。可是事與願違,半個時辰之後,李富說起胡話來,無意間說出的斷續的話,竟有六成都是在掛念著自己,白韶卿的淚水很快染濕了面紗,連牢中進來一個人也沒有察覺。
這人在牢門外的柵欄裡朝裡看了很久,才走上前來,聲音中略有遲疑「國……向姑娘。」白韶卿這才聞言抬頭,見到眼前之人一身便服,臉色默然,卻是嚴林,他見她看著自己,臉上又增了些愧色,垂首道:「我是來向姑娘辭行的。」
「你要回寧城了?」
「不,我是回鄉。秦南塢縣。」
白韶卿一愣,目光在他身上停頓片刻,心下了然道:「你,削職為民了麼?」
嚴林無奈地苦笑:「姑娘好毒的眼光。」
「是我的事連累你了!」
「不,姑娘不要這麼說,是我沒用,明知姑娘是個心有百姓的人,卻不能為你爭取什麼。」
「心有百姓?這果然不是一個女子應該得到的評價,看來我在秦國君臣上下的眼中已經和你們忌諱的那塊妖石緊緊相連了。」
「姑娘……你不要恨陛下,他也是無可奈何。這些日子,他已經……」
白韶卿打斷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她的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停止在為李富降溫的動作,這時便指著他道:「你能救他一命嗎?我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可此人和我全無相干,他如今這樣,皆是因為出於善意的想要幫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死了……你能救他嗎?」
嚴林走近幾步,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李富,想了好一會,道:「好,我會救他。我這就去辦,等天黑之後,一定會來帶他。」
白韶卿感激地起身朝他一福,嚴林忙退避開去,轉身出牢去了。
果然,還未到子時,他就回來了,還帶著兩個小太監,打開牢門將李富一邊一個扛住了,往外移動,白韶卿緊緊盯著他,他始終沒醒,也好在如此,要不然如此的分別,他必定是難以說服的了。
嚴林看到她緊張地樣子,便道:「我將此事告訴了陛下,是他准許我帶他走的。你放心,我會留在安陽直到他能上路了,再帶他離開。」
白韶卿又謝了,嚴林站在牢外,眼看著牢門慢慢關上,歎道:「我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了……你……還有九日,你就答應了陛下吧,何必為了向氏去死呢?」
「我並不是為了向氏,我是為了我自己。嚴大人,李富的事謝謝你了,此生再見無期,你要多多保重。」白韶卿淡然回答,嚴林深深看她一眼,只得離開了。
牢房中又只剩下她一人,她抬頭久久注視著窗眼上的月光,亮白的冷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嘴角卻忽然揚起一抹輕淡地笑容來。
果然,過了五日,皇后如期而至,一進來就看到牢房裡只有白韶卿一人,她果然雷霆大怒,叫囂著要將獄監處死,她在那邊罵罵咧咧,卻聽牢裡的人輕輕一笑,迎著她身後侍女手中的燈籠亮光,白韶卿走到牢門前,聲音輕鬆:「若是有人此時進來,聽到向來儀態萬方的皇后,也會有這種潑婦罵街地樣子,必定大開眼界。」
皇后掃她一眼,怒道:「你究竟使了什麼法子?那人呢?」
卻聽她輕輕一笑「我雖然被困在牢裡,可卻一直是輸的心服口服,皇后的手段高明之極,讓人不得不佩服。可如今看來,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哼,你不要以為激怒了本宮,你就能快活。就算那人沒了,本宮一樣能讓你死不如生。」
「五日之前,你說這話我也許還會相信,可是如今……我勸你還是安份一些,這個皇后之位,得來不易,可別糊里糊塗就給弄丟了。」
皇后一驚,緊緊盯著她,腦中卻是心念電轉,難道是秦王幫著她?可是父親分明已經表示,秦王在君臣的壓力下已經同意了要將此女火刑,可是……那人的失蹤,要怎麼解釋,何況,還有眼前這人和五日之前完全不同的氣勢,莫非她有了什麼生機?這可是萬萬不能發生的事,皇后怒視著她,咬牙道:「你這妖孽,看來是嫌活的太久。」
「妖孽?」白韶卿又是一笑,聲音變地又軟又輕,好似對這稱呼很感興趣般地顧自輕笑了一會兒,才道:「這個詞兒,我倒是喜歡。」看著皇后一怔,她又道:「皇后難道不想看看我的長相麼?」
皇后一愣,她何曾不想,要不是因為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會武功,她早已叫了宮女進去扯下她的面紗了,哪還有這樣隔欄相罵的費勁事。可此時聽她忽然自己提起,不知怎地,她心裡忽然油然而生一股寒意。
卻見牢裡的人伸手輕輕將面紗掀起,明晃晃地光亮下,清楚可見的一張如夢似幻地芙蓉面近在眼前,那含慎帶笑地眼眸似乎正在向皇后發著她此生都無力回應地挑戰,雖然這張臉略雖蒼白,可皇后呆呆注視著她,卻是絲毫也動彈不得。
她的心裡只有恐懼,沒有盡頭的恐懼。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父親護國公總是給她帶信,將秦嘲風的每一個猶豫不定而後又不得不做出的讓步一一道來,她每每無不聽得心花怒放。
可是,此時此刻,她忽然明白,秦嘲風的每一個反應並不是眾人以為的惜才憐憫才難以取捨,只要他看過這張臉,從今往後,自己再做什麼都是徙勞,這張臉會在他心裡生根長牙,再也不是像玉妃那樣能隨時光過去而漸漸淡化,而且……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的腦海,也許秦嘲風和自己一樣,也是不久前才看到,所以那個太監才能從這裡消失,所以她的語氣才忽然變的有持無恐,他和她瞞著眾人,一定在策劃什麼,一定是這樣,五日後的行刑並沒有停止或是中斷地跡象,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秦嘲風要救她,要偷梁換柱!
她被這個念頭驚呆了,對著牢裡的人發了一會呆,她什麼也不說地拂袖而去,走的太急,幾乎有點腳步蹣跚。而白韶卿看著她的背影,面色卻恢復如常,又轉身去對著那縷微光出神去了。
三日後,這天獄監換了一張新面孔,白韶卿眼角帶過,看著他將一碗麵放到牢門前的地上後轉身離開,步伐顯得有一些特意地遲緩。白韶卿盡量讓自己顯地和往常一樣,慢慢朝著那碗麵走去,只是她袖上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伸指在玉鐲上輕輕撫摸,走到牢門前,她端起碗來吃麵,牢門一側地地面上,清晰可見的,是一個窄長的人影。她只當不見,顧自慢慢將一碗麵吃了大半,這才放下,走回到雜草邊,坐了片刻,這才躺下。
牢外那人還是等待了好一會,才躡手躡腳地走上來,隔著牢門輕喚:「姑娘,有人找你呢……姑娘。」他連叫數聲,都沒聽到回應,這才放心了些,打開牢門,伸出發抖的手輕輕往她鼻息處探去,停了一會,又按到她脖子邊的脈博上,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忙不迭的奔出牢門去了。
片刻之後,皇后的身影便出現在這裡,看著已經全無知覺地白韶卿,她自喉底發出一串得意地輕笑,那獄監上前媚笑道:「我試過了,她果然已經死了。」
「廢話,那可不是一般地藥,這麼個死法,便宜她了。」皇后聲音狠狠,停了一停,又道:「你去劃花她的臉。」
那獄監一愣,陪笑道:「娘娘,這恐怕……哪有人上吊前會劃花自己臉的,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了麼?」
「本宮想到她那張臉就生氣。去劃了她!」
「娘娘,你不如這麼想,這樣一張臉,那陛……那人見到時,不得更百倍的難受,這不比一時的痛快好麼?」
皇后斜睨他一眼,這才笑道:「這主意不錯。好。就讓他不得不安生。一對賤人!」說罷她又伸手示意,那獄監便將白韶卿裙擺下扯下兩條長布來,打成死結,在那小窗眼的鐵欄上掛住了,再將白韶卿的屍體套上去,雙腳懸空,果然便是自縊的模樣。
整個過程,皇后一眼也不眨地盯著,嘴角帶笑,便是她身後的兩個宮女,也是面色平常,對這樣的情形,顯然是見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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