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朝花待夕拾 第166章 你的影子在每一個角落 文 / 雨水半盒
口鼻之間儘是消毒水的味道，他猜到這是病房了。
「霆朗，醒了？」陸建風一直坐在他身邊，看他醒了才站起來。
「幾點了？」陸霆朗接過保鏢遞來的熱水，喝下幾口後才問道。
「五點了，你昏迷了三個小時，醫生說是心力交瘁……」
「孟老師人呢？」他聽著孟展鵬說話的時候感覺頭重腳輕，忽然間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後面發生的事自然不清楚了。
「他工作上還有事要處理，我先讓他回了！」陸建風咳嗽了一聲，繼續道，「丫頭走了，你給我挺住！爺爺不想沒了孫媳再沒了孫子！你忍心讓爺爺一連送走兩個黑髮人嗎？更何況陸晗要給丫頭的妹妹做手術，已經去了美國！現在爺爺身邊只剩下你了！」
「陸晗去美國了？帶著鍾愛？」陸霆朗驚得一下子坐起來。
陸建風猶豫了一下，才坦白道：「鍾意把自己的心臟捐給了妹妹，所以鍾愛的病情有了轉機。陸晗說美國那邊聯繫好了專家，他會陪著鍾愛直到康復……」
她連心臟都捐出去了……
陸霆朗閉了閉眼，才努力讓自己平靜地問道：「她的……東西呢？」
「遺物」兩個字，他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陸家大宅此時依舊是空蕩蕩的。林清黎跟著邵雲征走了，陸建風查出來陸家所有的內奸之後便選擇了去郊區隱居避世，同時也是想躲著自己的對手。
因此門口的信箱堆積了一大堆信件都沒人來收。陸霆朗開了信箱，目光被一個牛皮紙袋上的標識吸引——「陸霆朗先生和鍾意女士的即興婚紗照」。他走回客廳以後才打開這個牛皮紙袋子，裡面果然裝的是她和他在情人梯下面照的即興軍裝婚紗照。影樓的技術人員果然給他們***的很漂亮，鍾意當時穿這件女兵服還因為肩胛小被他取笑，但是照片修過之後，清秀的她穿著軍裝站在他身側，也是面帶英氣了。
他那時還是一臉嚴肅，總覺得穿上軍裝以後就該正經端莊，可她卻依偎在他身側，笑得甜蜜爛漫。
這是他們唯一的婚紗照，今生唯一的一張了。
「呸呸呸！哪有照婚紗照說新娘子醜的啊！」
是誰在說話？
陸霆朗猛然回頭，他看向門口的櫥窗，看向北角的百葉窗，看向不遠處的廚房——環視著這座空蕩蕩的房子的每一處，在尋找著一個影子。
——她的影子。
他剛才彷彿聽到她氣急跳腳的聲音了！
他說她穿著軍裝很醜，她氣得炸毛，那場景彷彿就在眼前發生著。
門口的櫥窗旁彷彿有她進門換鞋的影子，北角的百葉窗前彷彿有她靜靜站著賞薔薇的樣子，不遠處的廚房裡彷彿有她忙碌著做飯的樣子……
他猛然抬頭看向他們的臥室，想著是不是他一會兒推門進去，還能看見她慌慌張張藏小黃書的身影？
然而還沒等他上樓，就來了不速之客。
門口的門鈴聲十分刺耳，在這空蕩蕩的大宅中顯得更為突兀。陸霆朗走出去想開門，卻在看清來人後停下了手。
「怎麼，陸少這麼沒禮貌，我們人都來了，也不請進門去？」程一諾單手撐傘，傘下除了他還有一個陸霆朗此時最不想看到的人——沈洲。
「這裡不歡迎你們。」陸霆朗壓抑著怒氣說道。
程一諾拍了拍柵欄門，道：「不歡迎我們兩個，總該歡迎你老婆的遺物吧？我們是來送東西的！」
一聽是和鍾意有關的，陸霆朗立即拉開了暗鎖。可他仍然不打算讓這倆人進門，只是伸手道：「拿來。」
「嘖，還跟小時候一樣霸道！」程一諾瞇起眼睛，但並未拿出什麼東西，「怎麼說阿洲和你老婆也相識一場，讓他進去憑弔一下吧！下葬那天，你家老爺子把他打出來了！」
他話音剛落下，一旁的沈洲已經一把推開了陸霆朗，硬闖了進來。
陸霆朗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一個踉蹌，但站穩之後並未再阻攔他。
他知道今天不讓沈洲進去看一眼，鍾意的遺物他是拿不到的。
沈洲進了客廳以後就在瞇著眼四處打量，此時陸霆朗才看清他臉上的瘀傷。
老爺子這次請來的打手確實下手很重，他的右眼角處腫起了小山高不說，嘴角處的淤青到現在都沒消下去。
「她平時喜歡在哪兒待著？」沈洲的嗓音也是沙啞的。
陸霆朗淡淡道：「這家裡，哪兒都有她的影子。」
沈洲冷笑一聲：「到現在，你還要跟我賭氣，非要裝作和她有多恩愛的樣子？陸霆朗，你們陸家對她怎樣，你對她又是多苛刻，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
陸霆朗頓時攥緊了拳頭，寒聲道：「你什麼意思？沈洲，我警告你，兩年前我可以為了她把你打殘，兩年後我照樣可以為了她把你打死！識相的話，把她的東西放下立刻給我滾！」
沈洲不怒反笑道：「你也就這點本事！打人？你倒是挺能打，你不是還打過她嗎？一巴掌扇過去，她嘴裡都出血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為了林清黎打的她吧？」
過去的傷疤被揭開，陸霆朗的眼前似是又晃過當日鍾意受傷的表情。他欠下她那麼多淚，都沒來得及還清，她就再不給他機會了。
沈洲看清了他痛苦的表情，只覺心頭大快。他繼續戳著他的痛處說道：「你把她搶過去，可你對她做過什麼？你一走就是兩年，你知道她一個人怎麼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學會適應學會生存學會忍讓的嗎？在這座大宅子裡，有過一絲屬於她自己的空間嗎？你給過她嗎？」
屬於她自己的空間……陸霆朗想起上個冬天，他剛回家的那一晚，看到的那個佈置荒誕的臥室。
難怪她當時不想讓他進去，那大概是，她花了兩年的時間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後一點空間吧。
後來他闖了進去，逼得她從此又和他綁在一起。
可他後來是真的愛上她了。愛上和她在一起時偶爾有的小爭吵，偶爾有的小溫馨，偶爾有的小默契，偶爾有的小**……
有她的日子裡，生活的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他從未覺得人生如此豐富過。她甚至，還在不知不覺中為他孕育了一個孩子。
不，不能再想了——
陸霆朗的一顆頭恍若被人用重錘砸中一般，痛苦瞬間將他整個人吞噬。他狠狠地揪著自己的頭髮，蹲下去想哭想喊，卻發不出聲來。
沈洲和程一諾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帶著快感的微笑。鍾意的「死」，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毀滅陸霆朗的開始。死？遠遠不夠。他們要將陸霆朗對鍾意的那份愛，一併埋葬！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