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生命權杖（下） 文 / 雨魔
精靈族的聖女，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十分飄渺而又存在感很弱的人物，外界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精靈族的聖女和卡巴長老的身份有些類似。
因為是精靈之神選出的聖女，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聖廟的威嚴，所以精靈族給了聖女一個十分尊崇地位，但聖女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權利，僅僅只能算是一個虛名和一個比較超然的地位而已，而且從不介入世俗事務的決策當中
自從精靈帝國戰敗之後，散落在各地的精靈開始朝著綠森之邦撤退，這些從各地彙集起來的精靈大多聽命於各自的部落首領。為了維持精靈族的統一，部落首領和貴族的權利並沒有被削弱，而是從名義上服從神廟的安排，維持一個表面團結的局面。
那些擁有實權的貴族也對聖女表示出了極大的尊敬，承認她是綠森之邦名義上的精神領袖，每逢大事，都會已經做好的決定交給聖女，由蛇女代表神廟親自宣佈。
所謂的聖女，更多是一個團結精靈族的象徵性存在，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如果能夠說服精靈聖女，或許可以影響到那些貴族，但這個影響力肯定不大。
卡巴長老帶著道格拉斯急匆匆的來到綠森之邦的神殿。
所謂的神殿，僅僅是一個由很多個樹屋簇擁起來的大樹屋，一點都沒有顯露出奢華的氣派，反而簡樸的讓人難以相信這就是綠森之邦的大神廟。
神廟的戒備並不森嚴，在外邊也看不到什麼，只是在門口位置上佈置了四名持刀負弓的精靈而已。
守衛著神廟的精靈護衛看到道格拉斯，頓時就做出戒備的樣子，大聲吆喝著示意道格拉斯不要靠近，同時摘下背後的弓，張弦搭箭對準了道格拉斯，鋒銳的箭鏃上閃爍著銀白色的魔法之光。
卡巴長老正在象精靈衛兵解釋著什麼，一名穿著白袍的女子已經從木屋中走了出來，微笑著朝著卡巴長老擺了擺：「在精靈的國度，智者不受阻攔。自從上一個月圓之夜見過我們的智者之後，這還是智者第一次履足神的殿堂，想來一定是有很多俗務纏身吧。」
聽到這名白袍女子的語聲，四名精靈衛兵齊齊收起弓箭放行。
卡巴長老給道格拉斯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一起跟著過來。
木屋前是一片好像很久沒有修建過的草坪，草坪上有一方小木墩，似乎是當作桌子使用的。這個樣式天然的桌子上擺著一杯清冽的泉水，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從見到這個女性精靈的第一眼開始，道格拉斯就知道她是精靈聖女。雖然沒有華貴的祭服，更沒有前呼後擁的場面和眾多的侍衛，但道格拉斯可以肯定這就是聖女。
這個簡樸的聖女是如此的奇特，以至於道格拉斯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
年輕？不，聖女一點都不年輕。
老邁？那就更加的無從談起了。聖女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歲月的痕跡，深邃的目光好似一潭深水，根本就不能從外表判斷出她的真實年齡。
襲地的長白潔白如雪，無領的胸前有一圈天藍色的滾邊，除了佩戴著一條新月形的胸飾之外，聖女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
銀白色的長髮一直拖到地上，耳邊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野花。
聖女給道格拉斯的感覺很奇怪，好像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一團虛無縹緲的迷霧，根本就看不清楚。但她的目光確實那樣的敏銳那樣的深邃，好像具有某種直擊靈魂的力量……
夢幻般的美貌和神秘的氣質，讓道格拉斯呆住了。
聖女只看了道格拉斯一眼，就微笑著說道：「我已經幾百年沒有見過外客了，今天卻可以見到一位獸人神子，或許這也是偉大的父神柯瑞隆在給我做暗示吧。獸人神子，我這裡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你可以隨意一些……」
「感謝神之聖女的接待。」
聖女雖然近在眼前，但她的聲音卻好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獸人神子，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想聽聽我們的智者是怎麼說的。」
「尊滾的聖女，」卡巴長老再次微微躬身行禮：「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道格拉斯的來意，我就不必最多贅言，相信您已經感覺到了，外邊的世界起了很大的變化……」
「是的，外邊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寧靜的局面下隱藏著奔突洶湧的暗流，我在禱告的時候神已經告訴過我了。」
「利害關係我已經對族群中的貴族分析的十分清楚，但他們……」
「卡巴，你不必多說了，我知道貴族們是什麼樣子，也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我們的族人已經從淡泊變為冷漠，失去了開拓進取的信念，他們安於現狀他們不敢冒險，為了今天片刻的安寧而不是考慮明天就會降臨的災難。」
聖女就是聖女，無論是眼光還是胸襟，都比那些麻木冷漠而又不思進取的貴族要強一百倍。就在道格拉斯認為可以得到精靈族的援助之時，聖女的話風卻轉了回來：
「我知道你帶獸人神子來見我的真實用心，不過是希望借用我的影響來給貴族們施加壓力，讓他們做出援助獸人神子的決定，我們的智者，是這樣吧？」
在聖女的面前，充滿了智慧和深遠目光的卡巴長老感覺自己就是一個三歲的孩子，所有的智慧都變成了可笑的小把戲，根本就不敢和她的目光對視，老老實實的承認道：「聖女擁有神一般的慧眼，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這是錯誤而又危險的想法，我的智者。」聖女首先否定了卡巴長老的做法，馬上就給出了最合理的解釋：「我承認，你的戰略眼光基本和我一致，你分析的斯內克族的戰略方向也很正確，但這並不表示我就會支持你。」
「現在的綠森之邦勉強維持著整體的形象，如果我用個人的影響力強迫貴族們低頭，會有更大的災難發生。我擔心到那時候綠森之邦會解體，會分裂。我們的種族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如今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危險時刻，內部再不能出現任何不穩定的因素了。所以，我不僅不能支持你正確的觀點，還得和貴族們保持一致，以整個綠森之邦的名義反對你的計劃。」
現在的綠森之邦，屬於貴族和神廟共同統治的局面，而且貴族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實權，聖女僅僅作為一個被膜拜的對象，是一個精神層面的領袖，若是過多干預世俗的事務，甚至做出和貴族完全相反的決定，本已經所剩無幾的精靈族群有可能再次分裂。這是任何一個高瞻遠矚的精靈領袖都無法接受的災難。
角度不同，看待事務的高度不同，做出的決定也會不同。
卡巴長老是為了綠森之邦的明天，而聖女則考慮到了要是那麼做的話綠森之邦很可能根本就沒有明天。
睿智的卡巴長老當然可以馬上領會聖女的意思，若是不支持道格拉斯，這個精靈最後的保留地就會面臨一個充滿了戰火的明天，若是支持道格拉斯的話，很可能連明天都沒有，很可能連綠森之邦這個橋頭堡都會失去。無論怎麼做，都是錯誤的，這讓卡巴長老陷入兩難的選擇，本來就蒼老的面容好像一下子就又老了幾十歲。
「獸人神子，我不得不很遺憾的告訴你，這一次求援之旅你可能要空手而歸了。因為我的貴族們不支持你，而我本人又不能代表神廟支持你。」聖女臉上的微笑更加的虛幻了，虛幻的好像落在泉水中的月亮，讓人看得都看不清楚：「除非……」
聖女看了看卡巴長老：「除非我們的智者想辦法讓你獲得綠森之邦的援助，否則沒有別的辦法。」
道格拉斯迷茫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卡巴長老？他一直都是在支持我呀，可他是支持根本就沒有實際作用。
不僅是道格拉斯陷入了迷茫，連擁有無窮智慧的卡巴長老都想不明白了。
可以和精靈之神溝通的聖女必然有她的深意，卡巴長老毫不懷疑這一點。正要開口詢問點什麼的時候，聖女已經用一個眼神阻止了這位精靈族中的智者。
聖女看著道格拉斯的雙眼，用十分真切的語氣說道：「獸人神子，如果你願意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讓你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您請講，若是我能辦到的事情，一定會認真考慮。」
「我要你答應，不論你的未來是什麼樣子，只要你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請多多關照我的子民。如果你真的能夠點燃神火進入神國，請你和精靈之神保持適度的友好，如果你認為不過分的話，我希望你幫助精靈一族走出綠森之邦，至於我們能否恢復曾經的榮耀，那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了。」
這是一個非常遙遠的承諾，道格拉斯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就鄭重莊嚴的點頭應允了：「只要您能幫我度過這個難關，我會記得今天的承諾。」
「無論是骯髒的獸人，還是狡詐的人類，甚至包括我們自視太高的精靈，每一個智慧種族，只要能夠生存下去，必然是有原因的。」聖女仰望蒼穹，似乎是在和神國的精靈之神在對話，連說話的時候都沒有看道格拉斯而是看著天上：「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是獸人和精靈大戰的時代，有一個獸人英雄，他的名字我已經記不起了，但他說過的話時至今天我還記憶猶新……」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什麼盟友是絕對可靠的。獸人神子，我把你們種族的英雄說過的這句話同樣送給你，因為我能夠給你的援助十分有限，主要還是靠你自己。」
「好吧，我很累了，沒有精力再和獸人的神子多談其他，我的智者，替我好好招待獸人神子。」
「還沒有說……」聖女還沒有說要怎麼樣援助道格拉斯呢，怎麼就要走開呢？
就在卡巴長老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這位精靈中的智者突然沉默了。
因為他清楚的看到一小截木棍兒從聖女的長袍中滑落。
這是一截約莫有兩尺長短的小木棍，木棍的頂端有一個自然生成的椏杈，椏杈上還有一片翠綠欲滴的葉子。
這當然不是普通的木棍，而是由精靈的創造者，父神柯瑞隆親自賜給歷代聖女的信物，代表了精靈族最至高無上的權威，是精靈族最高的精神象徵，同時也是聖女從不離身的武器——生命權杖。
卡巴智者朝著聖女的背影跪拜下去，兩滴渾濁的眼淚從昏花的雙眸中流淌出來，喃喃的念叨著：「聖女良苦用心我已經明白了，或許這就是我們的神需要我做的事情，這個犧牲必須由我來付出，這個責任只能由我來擔當。為了我們的種族，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