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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25玉岫的妒忌? 文 / 裂帛

    此處位於西宮北面,便是在宮中呆了許久時日的宮人,都有多數人不知西宮東面的明宸湖還有這麼一條小流能在碧綠柳絛和芙渠菡萏的掩映下直通向玉笙宮的方向。

    一身濕漉漉的玉岫硬著頭皮跟在公子恪身後上了岸,加上宮嬪的鞋子乃是絹絲所製,沾水後容易變形,原本就難走,留下一個個明晰的水印。

    因著身邊之人的身份,玉岫心裡不乏緊張,可瞥眼看那公子恪,即便是一身濕透,可卻仍然高華一身,仿若根本影響不了他一般,玉岫心中一橫,道:「你這般昂首闊步,就不怕宮中下人見了誤會?」

    「我公子恪乃虞國君主,若不昂首闊步,難道還能似小人一般低頭藏尾如鼠竄?何況此處地方,宮中甚少有人踏足。」

    公子恪說到這裡,面上的表情有一瞬凝滯,而後很快就化為釋然地道:「這裡原本是先帝為我生母純妃,所造的菡萏水芸軒。

    當年先帝寵我生母純妃之事,在宮中盛極一時,就連她都望塵莫及。傳言我生母生辰之時,先帝開水芸軒,挖得一泓暖泉,其泉液日夜不息,直匯入西宮東面明宸湖中。遂以碎玉鋪地,寒娟為花,借暖泉地熱,生就一池清麗,春菡萏,夏芙蕖,秋玉環,冬日有暖泉之氣,天地霜雪,氤氳成雲霧飛騰。」

    「為何如此景致,卻甚少宮人知曉?」玉岫聽得公子恪所言,再看此番景象,不禁喟歎道。

    「自從生母出事之後,她下令嚴封菡萏水芸軒,視此為不祥瑞之地,長年不再有人來往,宮嬪也從不踏足,沒有想到……這裡的一番景致絲毫不曾改變,還如當年所形容的一般。」

    玉岫自然知道公子恪口中的「她」是指的何人,她乍聞言,心中確有一些憐憫和同情,看著眼前滿身高華凜然的男子,她知道他是如何成長得現在這樣。

    身在帝王之家,從來都是親不由人,那些兒時便有的心機狡猾,陰謀算計,那些不符年齡的狠厲決絕,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

    可那樣的憐憫,也只是很快的一瞬。她來到這個時代,最明晰而漫長的記憶便是在居院所過的那些日子,那都是拜他所賜!沒錯……公子恪確實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也害她變得像今天這樣滿手沾染了鮮血。

    她甚至一絲半點都弄不明白,自己對公子恪,究竟是恨還是感激?入宮之後,她偶爾想起他來,甚至會有一絲絲的想念和依賴,此時此刻,還會有一種對孩子般的疼惜和憐憫?

    玉岫的失神被一絲不漏地映入公子恪眼底,藏在寬大衣袂中的雙拳微緊了緊,心底的煩躁與焦惱如有一泓清涼淌過,逐漸的變得平靜。

    這個女子,生得如此沉靜的一雙眸子。明明是那樣高貴的身世,自己卻親手把她培養成一個冰冷的殺手。可此時此刻,他卻在她的眸中找不到任何鋒利尖銳的神色。

    她明明知曉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被琅琊王氏所害,她明明知曉若不是因那挑撥構陷之人,她便不會有那般不堪啟齒的身份,可為何在她的眼裡找不到一絲半點恨意?

    他公子恪,在三歲那一年,就將琅琊王氏這幾個字深深刻入骨血,一息一歎間都不曾忘記過半分。從目不忍睹地見了母親那雙慘狀的手,知了這宮中陰謀起,他的生命中只有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琅琊王氏在自己手中碎成粉末。

    他是那麼處心積慮地一次次提點,一次次勾起痛苦回憶,為的只是加深這女子的恨意,他讓她站在與王妍最近卻相對的位置,讓她牴觸,可她的眼神裡,分明只有明眸沉靜,淡然睹物的清冽。

    公子恪深吸一口氣,二人回過身來,發覺各自的心神,卻只是各自躲避地偏開頭去。

    「真沒想到,如此景致,居然在玉笙宮附近。」看見眼前豁然開朗的一片竹林,玉岫驚喜道。

    從菡萏水芸軒出來,沒走多遠,便是竹筠苑。

    到得玉笙宮門前時,玉岫卻剎住了步子。

    「你我一同進去,叫下人們看見算什麼樣子?今日太后本就是試探我,我宮中的幾個僕婢還沒摸清底細,萬一若有太后的人,便交待不清了!何況喜美人今日才因我獲罪,聖駕將至卻不去探視她,怕引她怨妒。你還是別給我添禍了!」

    話音剛落,轉頭看見一個熟悉身影有些奇怪地往這邊探看,玉岫心中有了計策,道:「你在這邊等等!」

    走得近了,果見那探看之人是含熏,她雖只是個侍候玉岫的普通宮婢,為人卻十分坦誠爽落,不似有心機之人,又極為護主,很得玉岫之心。

    此刻玉岫吩咐她回宮去讓海時寧和錦若一起帶些傷藥布匹去薔薇苑探看喜美人,聊表自己的一點心意。而其他宮婢內監,則都去內堂打掃,說是晚間有事情吩咐。

    這樣一番安排後,玉岫又躡手躡腳回到方纔的地方,煞有其事地道:「我已經引開我宮中人手,直接由前堂進去只怕招人耳目,不如隨我走後堂吧?」

    這時,她覺得頭頂有隱隱的氣息脈動。

    咦?玉紫詫異地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對上了公子恪那張陰沉俊挺的臉。

    「朕探視自己宮嬪,你竟讓朕走後門而入?如賊目一般?」

    「那個……若非你母后,我也不想如此行事!」玉岫理直氣壯地回過一句,轉背囁嚅道:「女眷閨房,還得搗騰出來讓你暫入,便宜你了!」

    「你聲如蚊蠅嘀嘀咕咕什麼?」

    「啊!我是說……就暫時委屈您一下……」

    二人彎腰弓背,偷偷摸摸進了玉笙宮的門,便從旁側繞道到後堂去,公子恪一身骨頭硬的跟柱子似的,玉岫只能拽著他的廣袖往下拖拽,無奈兩人都渾身濕透,留下了一路他人看來甚是詭異的水痕。

    「誒,脫了它!」玉岫朝著公子恪袍擺下的鞋履怒了努嘴,道。

    「漱玉堂的內堂乃是我安寢的地方,我不怪你渾身濕漉漉的進去也就罷了,東西暖閣內皆是梨木所製的地板,你穿著濕透的鞋履進去,不摔都難。」

    公子恪真的不明白,為何這個女子對他毫無半點畏懼和敬怕之意。就算,那幾年居院中的磨練已使得她心智堅硬異於常人,可她難道不知這宮中行事如履刀刃,伴君王之側,若惹得自己有半點不快,是可以將她隨意處置的嗎?

    今天的公子恪忽然對這個女子深有體會了,如撥弄棋子般將她運用自如數年,真正見面,卻不知自己已一絲一毫都變得對她毫無辦法起來。這決不是他公子恪以往的行事之風,他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這究竟是在做什麼?

    今日得知太后要單獨找她敘話,他便不安起來。藏伏於隱秘之處只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一顆好棋,究竟做得何用,卻鬼使神差地就把她抱上了船,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她的放肆,仿若一切再自然不過。

    他驀然想起那一天這個女子將要離去之時,那連自己都驚詫的不安,和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讓她做我的妻?只有她配?

    公子恪如是想著,怔怔地看見眼前女子,已將**的繁複宮衣脫去,只著一身玉白色單褻衣,身姿挺立,散了一頭發髻,墨法披垂,如詩如畫,正眨巴著那雙清亮的眸子望向他。

    公子恪無奈地捏了捏額心,伸出兩指來脫去自己的鞋履,第一次這般進了自己妃子的房間。

    漱玉堂內堂的東暖閣中,還裊裊燃著一室依蘭的香氣,想來該是玉岫偏愛的氣味。因這並不是正式接見聖駕的地方,因此暖閣中只有一扇繪風點采的碧綢屏風,以及嵌螺鈿紫檀玫瑰妝台,再往後看,則是紫檀木美人榻,那是玉岫每日安寢的地方。

    兩人進來之後玉岫仔細掩上門,這裡若沒有她的允可,即便是漱玉堂的宮人也不敢隨意進來。

    「喏。」玉岫遞了一方巾帛到公子恪手裡,看著那順著髮鬢還在滑落的水珠,想起方纔的事臉上有些微微泛紅。

    忍不住偏過頭去,將發上的簪子玉珠一股腦兒全卸下來放在妝台上,像如釋重負一般直吁出口氣道:「總算能摘了!」於是斜著腦袋,取了白玉花卉紋的梳子,將那綢緞一般的青絲從髮根處順下來。

    她背對著公子恪,一邊理著直瀉到腰間的青絲,一邊道:「端嬪的宮衣乃是太后所賜,特命了她今日穿去。你可知那身金線繡百子榴花的雲綢宮衣上,做了什麼手腳?」

    未等公子恪回答,她淡淡道:「繡的是生了龍犄龍爪的嬰孩,只可惜,沒有繡眼睛。」她說到這裡,握著梳子的手稍稍頓了頓,聲音中帶過一抹淡淡的嘲諷:「是蘅蕪宮馮才人手下一個叫白蘿的侍婢做的手腳。聽聞那馮才人也是她那邊的人,這手腳,也未免太快了些!今日若不是及時發現,你該如何對崔謹言大人交待?自那事後,幾大望族都是觀望行事,才剛助你上位,你便是這般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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