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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40 哀家也不是好惹的 文 / 裂帛

    「所以他早就知道王妍會對我出手,是麼?」玉岫有些自嘲地笑出了聲,明明是問句,卻反而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炭盆燃盡最後一絲火焰,只剩下一攤灰燼。再沒有多餘的光亮映清楚玉岫臉上此刻的神情。其實那神情也無非是平靜至極,她揚了揚眉,道:「可是怎麼辦呢,已經被我發現了。就連把他奉為恩人的你,也如此輕易就出賣了他。」

    「溫玉岫。我此刻告訴你,不過是希望你將來有一日猛然接受這些事時不會那麼恨他。」

    玉岫抬頭看高高的花窗間隙,明亮的圓月光華如同水銀,無聲無息洩地。一切都是冰冷冰冷的,只有握著自己的手,才有那麼一絲三月的溫度。

    此時此刻的玉岫終於明白。她站在這個宮中,要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琅琊王氏,是這西宮上下所有宮室的妃嬪,更是虞國的皇帝。

    她再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躲避禍頭,她要製造矛盾。只有讓自己的敵人與敵人相爭,她才有那麼一線希望,能夠逃離公子恪的控制。

    次日是個晴好的日子。

    慈安宮中,太后王妍坐在鳳儀椅上,姣好容顏自是姣美不可方物。

    她含笑地看著地下幾個鑾儀衛道:「你們再仔細想想,這可是關乎人命的大事,若有半點差池,光拿你們的腦袋可都不抵用的!」

    此時此刻太后再溫柔如鶯的言語,聽在他們耳中都成了十足的威懾,昨天夜裡出了那樣的事,原本就嚇得不輕。

    「回太后,奴才記得清楚,昨天夜裡那個刺客的顏面一直遮遮擋擋,行動又十分迅速,可奴才還是看清那是個女子才有的身段!」

    「然然,對了,那個刺客雖是個女子,可聲音瘖啞得厲害,比一般女子的聲音都要低沉。」

    「你們可注意那女子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氣味麼?」

    公子恪到得太后宮中,遠遠就聽見王妍那華麗如鶯的聲音。

    他進入慈安宮正殿,先給太后端正行了大禮,坐在自己的正椅上,頗為規矩地道:「母后操持後宮已頗為繁瑣勞累,如今這宮中入了刺客的事情都要勞煩母后出手,孩兒心中實在有愧。」

    王妍端過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看也未曾看公子恪一眼,唇角還帶著片刻笑意,依舊雙目定定地凝著前方,啟唇道:「皇兒是怪哀家越俎代庖了麼?」

    皇帝不禁失笑:「是哪個奴才在太后面前嚼了舌根?」說罷一雙龍眸威震四方地瞥了眼四下,佯怒道:「朕擔憂母后過於操持,到了那煽風點火的傢伙嘴裡,倒成了朕編排母后的不是!實在是冤枉極了!」

    王妍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表面看著似乎只是天家母子尋常的玩笑話。心中卻是冷凜異常,不由半分玩笑半分認真地道:「若不是哀家跟前素來最為信任的香盈丫頭跟這事兒有了瓜葛,便任他幾個刺客,哀家也不會干涉皇兒半分。等等罷,一會兒人就來了。」

    半盞茶的時間,兩個內監抬著一挺木架入了正殿。那木架上還蓋著一層白縞,殿中的侍婢紛紛嚇得摀住鼻子後退,而像王妍這樣,能親手弒兒的女子,不過只是微微別開了一瞬間,便吩咐人將那白縞掀開。

    那白縞下遮擋的人正是香盈,此刻看去,除了那紮在腹中的一口刀已經被抽去以外,身上的服裳與蒙面絲毫未動,還保留著昨天的原樣。

    她的面色已不是滲白,反而還泛著些青。再加上太后宮中喜明亮,白日也燃了寶燭,映著那屍體更加詭異駭人。

    太后與公子恪對視一眼,朗聲道:「你們幾個仔細認認,這是昨天那刺客嗎?」

    一個鑾儀衛剛看了一眼那半蒙在面上的鏤花小罩,就忍不住道:「對!對!就是她!我認得這蒙面,昨天看得清清楚楚!」

    「你認仔細一點……」太后原本溫柔的聲音忽而帶了幾分凌厲,叫人心底沒來由一驚。

    那個鑾儀衛嚇得往後一退,頂著太后皇帝一眾人的目光,冷汗涔然而下,似乎下了好久的決心,才認真說道:「昨天我們四個在偏殿守門,我是第一個發現刺客的……不!也不是發現,是刺客第一個對我出手。當時只聽一聲銳響,我下意識地猛然回頭,入眼的就是這件鏤花小罩,刺客拿它遮擋著面容,我剛一偏頭,還來不及拔刀,頸後就中了一擊,然後就失去了知覺……直到後來處理屍體的兄弟們過來,我才清醒。」

    「傷你的是什麼東西?」

    「回太后,不過是地上普通的碎石。」

    這回答,叫殿中的人不禁面面相覷,王妍沒有出聲,忖了一會兒道:「你呢?你是唯一一個跟刺客有過直接接觸的,你確定就是她嗎?」

    「回太后,昨天那女刺客挾持了我,還和我有過幾句交談,聲音十分刻意地瘖啞,我認得那女刺客的衣袂,正是她身上所穿的一樣。」

    太后蹙了蹙眉,道:「你們下去吧。」

    「皇兒,你如何看?」

    公子恪起身,為王妍換過茶水道:「孩兒倒覺得,母后疑慮過於重了。依朕看來,這宮中居心叵測地不在少數,不過是這一個恰巧出在母后宮中,有些難以釋然罷了。母后又何必與自己過不去呢?香盈跟母后時日久了,也有感情,改日孩兒挑揀一個更好些的,保證將母后服侍得妥妥帖帖!」

    太后聽了這話不由面色一僵,冷哼一聲,擱下茶盞道:「聽皇兒這話,連替香盈辯白的機會都不給,倒似在疑哀家宮中有鬼了?」

    「昨日這刺客若不是被朕發現畏罪自裁,怕是如今還逍遙法外呢。母后連朕的話都要懷疑,不得不讓朕覺得您有袒護之嫌了。他看了王妍一眼,逕自道:「母妃對先太子倒不姑息,怎地要對一個小小侍婢一味偏袒呢?香盈犯的原本就是死罪,母后還是少勞心費力的好。」

    太后聽得這幾句含沙射影的話,面色早已陰沉,冷聲道:「端看這一身裳服就是宮嬪裝束,香盈一個侍婢,哪裡弄來這些?再者說,那幾個鑾儀衛也招說刺客聲音瘖啞,與香盈絲毫不符,安知不是有人恰巧借了香盈金蟬脫殼?」

    「母后這話說得實在稀奇,依母后之意,難道這刺客是朕的宮嬪不成?即便如此,母后方才也聽到了,那刺客僅以地上碎石就能致人性命,又有哪個宮嬪如此深藏不露?大選之日可是母后替孩兒一手操辦的。再者說,香盈姑娘是母后近侍,為何那個時候會出現在祈瑞殿旁?」

    皇帝這一番話答得滴水不漏,王妍姣好面色霎時白了三分,不由聲音也放狠了幾分:「香盈是出在哀家宮中的。此事若真是香盈所為哀家也難辭其咎,但到底是哀家一味偏袒還是皇帝有意遮掩,可不是憑幾個鑾儀衛說了算的。此事哀家會徹查到底。」

    「既是母后有意追根究底,朕倒也願以此事以儆傚尤。真是香盈已死,母后打算如何追究?」

    「就從這宮中妃嬪查起,皇上既留了若羌王子共赴乾和園避暑,明日可以此由頭再邀各宮妃嬪小聚,到時哀家自有定奪。」

    皇帝笑了笑,並沒有絲毫反駁,平和地道:「來人,先把她送到善人堂裡頭去。叫裡頭宮奴好生照看。」

    旋即回身道:「因這事兒差點忘了,孩兒為母后帶了一點小小心意。」

    語畢遞了個眼色給郝聰明。

    見郝公公從身後內監手中端出一個花奩來,畢恭畢敬盛到太后面前。

    有侍婢接過,依著吩咐揭開來擺在太后面前,仔細一嗅,那味道……

    王妍登時凝住眸子,只是一瞬的失控神情,瞬間便轉為笑意,看向公子恪道:「倒是與往日香料頗為不同。這盒香料更為清新宜人,也不脾膩,皇兒有心了。」

    「母后該謝謝蕊嬪才對。這香料乃是溫愛卿往年所交的一位西域馬商所贈。產自西域,不僅芬芳體質更有皂莢之效,此次帶來的有半數都被富商高價賣去,剩下的全部送給了溫愛卿。溫愛卿知宮中素來喜香料,便進宮給朕,日前朕送給了蕊嬪一些,蕊嬪進退知禮,直氣悶朕沒能先拿一些來給母后。」

    「瞧瞧!還不如蕊嬪懂事。只是皇兒素來雨露均沾,為何這香料都吝嗇得只給蕊嬪一人,看來就連哀家也是奪了皇帝心頭所愛。」太后說笑笑,捧了那香料愛不釋手地來去擺聞,忽而蹙了蹙眉道:「這香氣倒好生熟悉,像是在什麼地方聞過……」

    「朕初拿到時也覺得十分熟悉,只可惜無論怎樣都實在想不起來。」

    皇帝居然笑了,那鷹隼眸子若笑起來,只讓人覺得溫和俊美,因這一笑,讓人如沐春風,竟似一點刻意也沒有。就連王妍也忍不住將信將疑。

    太后又思忖了陣,忽而道:「倒是跟玉貴人身上的香料有些相似……」

    皇帝聞言假意回想了半晌,如醍醐灌頂道:「母后果真厲害!朕思前想後也覺察不出來,那溫愛卿說什麼悉數貢奉,原來早就留給了愛女……哈哈哈!真是個刁鑽老臣啊!」

    郝聰明恰是時候的遞了個眼色,皇帝收出笑意道:「朕還有些事,就先走了。母后自己不要過多操勞,一定要保重身體。」

    王妍看著公子恪那華貴身姿步出殿中,輕輕吟問道:「溫氏?我便從你下手。」

    身邊宮女茯苓從太后手中好好收起那盒花奩,試探著道:「太后,香盈姐的事……」

    王妍就著公子恪為她倒的那盞茶喝了下去,一盞熱茶此刻也是清涼入喉,面沉如水地一字一頓道:「你可知這世上固然有畏罪自裁,可也有以死明志。」

    語畢,將那香案上的茶壺酒盞盡數撫落。

    乒呤乓啷一地碎瓷之聲。

    慈安宮的左右噤若寒蟬,都不敢出聲,王妍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茯苓,你接替香盈的位置。下面這件事,就是查查溫氏的那個女兒,哀家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麼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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