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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41 萬俟歸的心思 文 / 裂帛

    次日一早,太后就急召了各宮室妃嬪前往芙蓉渠。昨日一夜未能安眠的玉岫才剛闔上眼就匆匆起來,忙趕了過去,一看子蕪、素柔與苕寶林早在那裡。

    芙蓉渠是西宮勝景,草木繁盛,花木濃蔭。引祈瑞殿前御溝之水為渠,御溝兩道植滿粉白如雲的芙蓉,風撫落瓣,自御溝經祈泉門而出。

    此刻芙蓉渠苑早有熱設好座椅,各宮妃嬪依著自己的份位一一落座,但心中大抵不知為何事這般突然召見。

    玉岫知道太后必是有意要詢問昨日刺客一事,不由有意無意抬眸向座首的王妍看去。

    想必是因為香盈的死一夜氣悶並未好睡,王妍眼圈微微泛青,任是塗了多少脂粉也遮不住,精神倒是依舊不錯。氣定神閒坐於椅上,照例問侯了妃嬪們幾句。

    忽聽得五十步之外有內監唱道:「皇上駕到——」

    太后也立了身,各妃嬪們忙地站了起來行禮。公子恪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位妃嬪,卻是蕊嬪。

    看來昨夜皇帝依舊寵幸了蕊嬪。玉岫稍稍抬眼一看,依舊是十分奪目的裝束,綽約身姿在眾宮嬪們中間一站,越發顯得氣質獨特出挑。她微微福下身子對著各姐妹們淡淡一笑,卻並未留意大家的反應。

    王昭媛份位在宮嬪們中間最高,依禮就坐在太后下首,此刻見了蕊嬪這不卑不亢的態度,不由得鼻子裡冷冷哼出一聲,在其他姐妹們爭相逢迎的嘴臉下,猶自顯得不冷不熱。

    玉岫與子蕪相視一眼,知道昨夜公子恪是在蕊嬪宮裡就寢了。只是蕊嬪未免也過於不懂避嫌,竟然巴巴地跟著公子恪一起過來,這樣一番,妃嬪們人人面色上都不太好看,唯有太后王妍依舊神色如常。

    皇帝落座之後,各宮妃嬪們都還是站著的,公子恪竟攜了蕊嬪讓她在自己身邊落座,而那個位置——正好是王昭媛的。

    蕊嬪笑著應答一聲不敢,作勢要與子蕪過來攀談,順勢在子蕪旁邊的位置落座。姐們們這才歇了口氣,誰知公子恪竟抬聲道:「盂蕊,朕讓你坐到這裡來。」

    此話一出,人人都忍不住抬頭看向蕊嬪和王昭媛,只見王昭媛聞言後張了張唇,沒做出一句聲來。一張粉黛小臉此刻氣的又紅又白,嘴忍不住微微撅起,求助似的看向王妍。

    蕊嬪又規矩地施了個禮道:「馥之姐姐的位置,盂蕊哪裡敢隨意落座。皇上說笑了。」

    太后聽到這裡,嘴角溢出笑意道:「皇兒與蕊嬪這般琴瑟在御的模樣,哀家瞧著心裡高興。只是皇兒眷戀蕊嬪,也要分時候。何況昨日若羌的王子似對蕊嬪頗為青睞,皇兒捨不得他日蕊嬪離去,也不要如此寵眷,壞了規矩以免叫外人瞧見。」

    太后這話分明已在奪皇帝的面子,玉岫和子蕪等人正欲暗中看這齣好戲,卻聽得一聲暢快利落的笑聲。不由舉額望去,這一看,叫玉岫心中一驚,忙別開頭去,將自己的臉藏在他人身後。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夜裡在小廂房中救了玉岫一命的若羌王子,萬俟歸。

    公子恪見若羌使臣也被太后請來,一絲絲的不悅從眸子底部劃過,霎時沒了蹤影。起身笑迎,為萬俟歸布座。

    「太后真會說笑,既然皇上如此不捨,本王怎好奪人所愛?」

    公子恪道:「再過幾日便要幸行宮避暑,朕特邀了萬俟兄同賞行宮景色,到時歌舞昇平,女眷嬌顏,萬俟兄哪裡還記得朕的蕊嬪?」

    這話看似說笑,語意卻再明白不過。分明就是拒絕。

    萬俟歸倒絲毫未顯得面上無光,依舊大氣地應著,反是這一次,王妍有些按捺不住了,輕咳一聲道:「昨日宮中進了刺客的事,想必各位都知曉,但昨日一番查探,那刺客竟是哀家宮中貼身的婢女香盈。莫說香盈自哀家年輕時便一直相伴,十分貼心懂事,那刺客武藝分明極高,依哀家對香盈的瞭解,此事很有可能是嫁禍。」

    「據昨天那兩個尚留著性命的鑾儀衛指認,刺客是個女子,且香盈死時身上穿的這套衣物是宮嬪所著,哀家不敢武斷,但稍微猜測覺得,很有可能香盈自己的衣物被真正的刺客調了包,今日請各位來,並不是說懷疑你們,但宮中女子大抵是西宮中人,哀家也是為了各位安全著想,還請大家多多配合哀家,一起揪出這個刺客!」

    王妍這樣一番話說得四座的妃嬪們毛骨悚然,均相對望。太后又添了一把火道:「試想一下,如果我們中間藏了這樣一個身懷武藝,殺人不眨眼的刺客,你們寢食能安嗎?哀家認為這樣的事情,決不能姑息養奸!」

    語畢招手,幾個內監抬著從善人堂抬過來的香盈放在中間,掀開白縞,花團錦簇的十幾個姐妹此時刻都是嚇得花容失色,一個個面作驚愕地看著那素縞底下的人。

    就連子蕪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玉岫不由緊了緊子蕪的手,示意她不要太害怕。

    這個時候,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香盈身上所穿的那件衣物,是宮嬪所著。那裙裳所繪的雙面繡紋,昭示著主人的身份,是才人以上品級,才可有的紋映。

    此刻在玉岫身後侍候的錦若,一眼就認出香盈身上那裙裳,是玉岫昨日穿著出門的。不由得心中猛然一跳,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半點神色慌張,畢竟,死的是她恨了多年的人的奴才。

    有那麼一瞬,她心底竟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太后淡淡開口道:「稍安勿躁。哀家專程一早就請各位來芙蓉渠賞景,自然也安排了其他的。這期間,西宮中在座的各位所居宮殿,哀家都會命人一一搜查。依宮中司衣局制,凡每月宮嬪衣裳樣式件數,宮中內務都記得一清二楚,就連賞賜也一併記錄在庫房。若有哪宮哪室莫名地丟了衣裳,那尾腳也就自然露了出來。這個上午,就勞煩你們陪哀家一起看看歌舞。」

    王妍點了點頭,內監們依舊將香盈的屍體抬走,原本那擺放屍體的地方,十幾個舞姬魚貫而入,亭中有琴師操起琴來,擊缶奏樂,五月天裡,清清淡淡的陽光伴著芙蓉花香,美人腰肢如柳,肌膚如玉,全然不知這一派和樂下暗藏著詭異莫測的權謀。

    王昭媛伸手剝了個荔枝遞到公子恪唇瓣,那手指伸了良久,都堅持不住開始輕輕地搖晃顫抖了,若不是太后有意無意地喚了一句「皇兒」,只怕公子恪還要繼續無視下去。

    太后看著眼前這些千嬌百媚的舞姬,忍不住點頭稱讚,復爾又想起了什麼一般,也未轉睛,十分自然地道:「皇兒,立後之事不可再延誤了,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哀家也操持不動那麼多瑣事了,你心裡有什麼想法,不妨與哀家說說。」

    皇帝聞言只是片刻思忖,立後麼……如若立的不是你們王家的女兒,你又怎會善罷甘休?即便是立後,你遮天蓋地後宮獨大的勢力,又是說抽除就抽除得了的嗎?

    見公子恪沒有做聲,太后又使眼色,坐在最近的王馥之連忙捧了茶盞十分慇勤地遞了過去,公子恪只覺得夾在兩人如銳芒一般的眼神中有如刀割,只好道:「母后有什麼想法?」

    「既然要哀家開口,哀家也就不打幌子了,馥之入宮三月有餘,端著最高的份位,卻連一絲半點恩寵都沒有。皇兒寧可寵幸馥之宮中一個灑掃的婢女,也不願看馥之一眼,是在打哀家的臉麼?」

    公子恪端起那茶盞一口飲盡,笑道:「母后這話真是嚴重了。朕一直雨露均沾,華穆宮也時常走動,只是並未湊到留宿的機緣。看來朕的昭媛有些沉不住氣……怎麼,母后也以為如此計較恩寵得失的女子,適合執掌我虞國鳳印?」

    這話說得直攻人心,諒是王妍也氣得不輕,深吸了口氣,根本無心耽於歌舞上頭,沉聲道「皇兒可一味寵眷蕊嬪,甚至連若羌王子的喜好都不放在心上,可哀家還在,容不得你這麼做!擇日冊封馥之為後,或是將蕊嬪大方讓出去,皇兒自己擇度吧!」

    「母后究竟憑什麼如此挾制朕。」

    「王家沒了王狄太尉,皇兒以為底下千萬兵卒都沒了嗎?皇兒可別忘了當初虞國開國之初,是我們王氏一族的兵馬踏平了師國大半,那成千上萬的兵卒,信奉的都是我們王氏驍勇善戰的精神。皇兒不顧慮馥之丫頭的感受,難道也任由你麾下千萬兵士來去自如不成?」

    這是**裸的威脅!

    公子恪雙拳攥得出奇的緊,半晌,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嬌聲媚笑,玉臂豐乳的舞姬似乎懂得很揣摩上意,紛紛拿著自己柔軟的體膚去貼近萬俟歸,幾個舞姬扭動著腰肢圍繞在萬俟歸身邊,將削好的瓜果放入自己唇中,在喂向萬俟歸。

    此刻的人,大致都以為若羌的王子沉醉於美色之中分不開身,安知皇帝與太后的那番談話,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耳中。不覺扯開唇角露出一絲譏諷笑意。

    虞國?原以為是什麼和樂之都,看來這歌舞昇平之下,到處都是冷箭暗算,到處都是利慾熏心。就連母子都可以互相成為敵人,還談什麼王氏一族的驍勇,簡直可笑!

    他那樣一雙如狼的眼睛,雖時時應承著身邊女子,卻分毫未曾入眼。他的眸子如熾焰一般地穿過眾人,直直盯著離他並不近,且有意閃躲的玉岫身上。

    昨夜裡那貼的幾乎合二為一的肌膚之親,此刻令他一遍一遍不斷地想了起來,那女子如冰雪般的雙眸,映在他眼中,片刻就能澆熄他的憤怒與熾焰。

    不知不覺的,手中把玩著拿從女子腰間拽下的一枚玉玨,饒有興致地想著,刺客麼?腦子裡卻是昨夜她一身婢女服侍血跡滿身的狼狽樣子。

    可這樣望去,那女子除了害怕被自己看見的躲閃外,似乎並不焦急於太后的盤查。

    玉岫彷彿察覺到有人的注視,眄眸一看,恰巧撞入那雙熾焰般的眸子裡。

    昨夜裡因貼的太近而產生的燒灼感,騰地一下就湧了上來。只覺得滿面燙意,急忙撇過頭去,視作不曾看見。可萬俟歸的眼神未有分毫變動,仍舊目光如炬的,深深打量著這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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