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回 昏迷 文 / 恕心
他那邊頓了一頓,就起了身,我一看,是去端桌上那碗藥了,等他再回來,那碗離我近些,就聞到苦死人的味道了,我緊著側身躲開。
「先把藥喝了。」他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湯匙,先盛了小半匙,就口試了,斂了斂眉頭,再盛了大半匙,輕輕地吹了幾回,才用藥碗接著,送到我的跟前。
「不燙了,剛剛好,再冷就苦得越發不能喝了!」他將湯匙再湊近我一些,我再躲。不知怎的,看他那股子細心勁兒,就是沒來由地心煩,煩得克制不住。
「聽話,幾口而已,喝了身體才能早些好。」
他哄小孩子呢吧!我聽著這誘哄的溫柔的話卻只覺得更加煩
「展眉……」
那湯匙和碗已然被他送到了我的唇邊,我煩躁地一揚手推將過去,就聽得一聲「匡」,等看過去,那碗已被我一撥撥到了地上,連著湯匙一起一遠一近淒慘地躺在地上,碎了個乾淨。至於原本碗裡的湯藥,此刻正洋洋灑灑地留在了被子上,床榻上,緊挨著床榻的地上,我露在外頭的褻衣上也有那麼星星點點的幾滴,最多的,卻是在他的身上。
下一瞬,「燙著沒有?」他忙著仔細翻看著我的雙手。
我將手收回來,有些愧疚,聲音也緩和了不少,「不礙的。」
「公子!夫人!怎麼了?」外頭千秀聽到了響聲,輕叩門。
「進來!」他飛快應道,也不看門口,仍舊問著我:「當真不礙事兒?」
「當真不礙。濺上也都涼了。你……」我張口欲言。想說他地身上都是藥湯。
他卻看著我領口那幾點藥漬。手在半空滯了滯。又收了回去。轉頭朝應聲奔了進來地千秀道:「去看看夫人!」
他自己則轉身往衣櫃那邊走。()書.道千秀應了過來我這邊幫我檢看。沒多久管沐雲就大步回來。將抱著地衣衫並被子都遞給了千秀。
我一看那衣衫。裡頭還有我貼身地小衣。我地臉有點兒熱。那個大衣櫃。我找自己地衣衫也要找好久。他地動作倒是夠麻利地!
千秀見管沐雲立在那裡沒有要出去地意思。猶豫了一刻。
我這猶自想著管沐雲被那一大碗還有些燙地湯藥潑了一身。要不要說一聲叫他趕快回去將衣衫換了。
「發什麼愣?」管沐雲本是衝著千秀喝的,我卻被他喝得一晃神,再看千秀也被他嚇得一怔,下一瞬就轉過身來,把衣物和被子擱在榻上,她自己也跪著上了床榻,再伸手放下床帳。將床榻上的我遮了個嚴嚴實實,幫我將乾淨的衣衫換上,等被子也撤了舊的換上新的。千秀這才再把床帳重新掛起。
就見管沐雲正半蹲在不遠處湯碗碎裂地地方,修長泛白的手指一塊一塊地撿著地上的白瓷碎片,那模樣說專注很專注,說神思不屬好像也有那麼一些。
「公子!您快起來,讓婢子來收拾!」千秀趕忙上了前去。
管沐雲那廂卻沒什麼反應,仍舊單膝半蹲著,正仔細地撿起一塊小指尖那麼大的碎瓷塊兒,他的手背上,遍佈著點點淡紅色的痕跡。叫我見了一陣刺目,那些,九成是方才燙的。
「公子?公子?」
千秀又喚了兩聲,他才轉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個兒手上的碎片,立起了身來。
「公子!」千秀此時發現了他墨灰色的衣衫上也有濕漬,「您也燙著了?」
「不礙地,去喚人再熬一碗藥過來,我回去換換衣衫就成了。」
正說著。娘推門進了來,手裡端著瓷罐和瓷碗,不用說,裡頭是剛熬好的補湯。
「岳母過來了?」管沐雲笑著見禮。
「噯!姑爺這是要……誒,這衣裳是怎麼回事兒?」娘問道。
「我不小心把藥碗打碎了,正要去換過。」他呵呵笑笑,再轉看著我道:「先躺下休息,我去去就來。」返身推門出去了。我盯著那闔上的門扇有一陣地恍惚。
「唉,這孩子還真是。端個碗也能打碎。到底是嬌貴的少爺!呵呵。」娘嘴裡叨叨著,就到了我床榻前。「好點兒沒?湯早就好了,見你睡著,就文火先溫在那兒了,這會兒正好,娘餵你,試試好喝不?」娘接過千秀盛過來的湯碗,用湯匙餵我,我也不多說,娘喂一口,我就喝一口。
還是有點兒恍惚,我於是拿拳頭砸了兩下腦袋,卻被娘一手掰下,「這孩子,病得傻了怎的!」
我呵呵笑笑。
我的運氣看來是真不怎麼的,本來第二日風寒已然見好了,沒成想第三日又倒下了,而且還是暈倒的,接著就是昏昏沉沉,自己也不曉得是怎麼了?也不是完全地不清醒,就是心裡明白,但卻死活醒不過來。
我知道旁邊一直有人,有時是娘,然後哥哥也來了,勸娘回去歇歇,千蘭千秀總是在的,伍嬸文叔清叔也會常過來看看,最長在的,卻是管沐雲。
彷彿就沒有哪一刻他不在,只不過他也不怎麼言聲,就在我身邊兒守著,也扶我起來餵藥,還好藥我是進得了地,否則怕不是要有什麼用嘴餵藥的可怕事情在我身上發生吧!
這會兒等其他人一走,管沐雲就坐到了床榻邊上,尋著我的手握著,「怎麼還不醒呢?歇了兩日,也差不多了,就醒了吧?」說著,他的手還到了我的臉頰上,輕輕撫著,半晌再道:「我知道,你累了,先生也說你是積勞成疾,都是我不好,是我的不是,你醒醒吧!我……我再也不逼你了……」
我實在是手不聽使喚,否則立馬把他那手掌從我臉上拿開,這個混賬,我昏著呢,還趁機佔便宜!
說起來,半昏著的這兩日,想的最多的,就是我果真還是不能做一丁點兒傷人地事兒。
這不立馬就報應了?
可是老天也太不厚道了!我不過好像就是讓管沐雲難受了那麼一下子,怎麼就讓我活活受了好幾日的罪?我就那麼不讓老天爺待見?真是越想越可憐。
心裡苦,面上也苦,彷彿一瞬間終於可以扯一扯唇角,苦笑一聲。
「展眉!醒了麼?」他的聲音,驚喜又不確定,還輕晃著我的肩膀,「展眉!展眉!」
「唔!」我悶呼了一聲,費力地睜開眼睫。
呼!終於又活過來了!
「夫人!夫人醒了!」千蘭歡喜的聲音。
「嗯,你們都在啊?」還是有些不太清醒,我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可醒了!大家都嚇壞了!原本都見好了,怎麼就又昏過去了!擔心得親家夫人直抹眼淚,昏著的時候,還燒得厲害,靜非先生就讓等著,阿彌陀佛,還好還好,可算是醒了,都三日夜了!」千蘭難得一下子說這麼一長串的嘮叨,我聽得一陣想笑。
「難為你們了!」
「看夫人說的,婢子們哪有什麼難為的,就是公子這幾日辛苦,沒日沒夜地守著您,婢子們怎麼勸也不行,公子就是一刻也不肯稍離。」
千秀說著,端了茶盅給我,我接過先潤了潤嗓子,千秀說地,我當然都知道,不過再看管沐雲,他地樣子也還好吧,至少比我想的要好,熬了三日夜,不是一般人受得了地,而他除了眼底青了些,胡茬多了些,其他也跟平常差不了多少。
呃,其實,他平常的臉色也不算太好就是了。
他此刻正坐在圓桌前頭,有些尷尬的樣子,見我瞅他,更是侷促,立起身來,「呃,我去跟岳母說你醒了!」
說完就大步出去了。
千蘭千秀這廂都捂著嘴笑,千秀道:「公子莫不是害羞了?」
我這回可是加了小心,再不敢還沒養好就下床,待在屋子裡將養了十幾日,總算是瞧著有些精神了,先生也說我緩得不錯,娘這才放心放我出門走走。
管記的事兒,有清叔文叔頂著,我倒也不用放心不下,不過就是習慣了每日忙碌謀劃著生意,忽然閒下來,有些不慣,所以才一好些,我就拽著伍嬸一起溜躂著去綢緞坊走了一圈。
康伯鴻那邊,這十幾日裡動靜倒也不大,管記應付起來也不吃力,我和清叔打算的是靜觀其變,邊打探,邊等康伯鴻的下一步棋出來。
我這一路,正琢磨著一件事兒,這回我也算是病了一場,而且先生也說了,我是累病的,這可是個好時機,正好趁此機會把管記塞回給管沐雲,我知他見我病了,多少也是愧疚了的,看他這回還有什麼借口躲開。
巧了,快到園門口的時候,就剛好見到管沐雲也進了園子,我快趕了兩步,在他進房之前喚住了他。
「等一等。」我很少直接喚他的名字,私底下更不可能叫他相公,於是就乾脆什麼也不叫了。
他回頭見是我,怔了一下,卻不多言就走到了我跟前,「有事?」他指了指那邊樹下的兩把椅子,我跟著他過去坐下。
「我是想說,管記的事兒,不如打今兒起你就多過去看一看,熟悉熟悉,用不了多久,也就可以接手了。」我試著將話說得和緩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