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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番外 篇 第一章 看破紅塵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竹搖清影罩幽窗,兩兩時禽噪夕陽。()謝卻海棠飛盡絮,困人天氣日初長。

    初夏是美麗的,各色花兒都爭相開放,在樹林裡傳來一陣陣幽香。蔥鬱樹林中,隱約一抹青色自綠條垂下,與那翠綠融合相間,若碧色葳蕤中一抹異樣而出色的畫卷。仔細看,那是一個青衣男子。此刻他正慵懶躺在一顆粗噶的枝幹上,雙手放在後腦勺,閉著眼睛,似乎在聆聽大自然的聲音與美妙。

    男子容顏如畫,儘管眉梢眼角帶著歲月留下的淺淺皺紋,卻依舊不掩他的俊朗與魅力。

    忽而一道勁風閃過,對面那截樹枝上多了一個白衣女子。白衣黑髮,面容雖美,但是卻已不再年輕。只那雙眼瞳明亮如珠,閃爍著熠熠光華。歲月的磨痕在她的容顏上留下的滄桑的斑駁,以及那些無言的冷漠。

    「你打算在這裡躺到死嗎?」

    她的聲音一如二十年前般冷漠,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關懷與心疼。

    男子眉梢微動,低低的歎息聲縈繞在空氣中,化為一縷煙霧。煙霧飄散後,是男子深邃的眸。他看著對面的女子,還不到四十歲,她的鬢髮卻多了幾分灰白,從前傾城絕色的容顏也平添了幾分蒼涼與被命運追逐捉弄的傷痕纍纍。

    「夢兒,你這是何苦?」

    凌汐夢渾身一震,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她看著落天祥,看著這個令她放棄一切的男人,看著這個幾乎從來都沒有多看她一眼的男人。看著他永遠追隨著另一個女人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卻只有淺淺的歎息,絲絲的憐惜,以及,濃濃的無奈與感同身受。

    她眼角忽而就酸澀了,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

    「二十年了,這是你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她看著他,眼神幾近癡迷。

    落天祥又是一歎,閉上了眼睛。

    「回去吧。」

    「回去?」凌汐夢低笑一聲,眼神有些空洞迷茫,喃喃自語著。

    「我還能回哪兒去?」

    落天祥不說話,凌汐夢收回飄遠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

    「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你踏入朝堂,是為四姐。如今她離開了皇宮,你也跟著走了。這個世上,是不是只有一個四姐才能牽動你的心?你能為她拿起,也能為她放下。卻從來,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她的聲音一直很平靜,就如陽光下平湖鏡面的水,一往無痕。到最後,聲音變得低啞,眼瞳深處有晶瑩閃爍,那是眼淚。

    落天祥眼睫顫了顫,終於睜開眼睛,意外的觸及凌汐夢向來冷漠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悲慼之色。

    他怔了怔。

    凌汐夢又苦笑一聲,「我早該知道的,或許我不該奢望,對不對?這一生,你所做的一切,都只為四姐。這一生,你的目光永遠都纏繞在她身上。」她仰頭,深深吸氣。

    「天祥,值得麼?」她聲音很輕,仿若一個觸手便可破碎的夢,餘下空氣中點點殘餘的清香,那是…無言的疼痛。

    落天祥的心狠狠的一痛,為自己,也為眼前這個女子這一刻流露出的脆弱和疼痛。

    值得麼?

    呵呵呵…

    他輕輕笑著,「問你自己不就知道答案了麼?」

    凌汐夢慘然一笑,「呵呵呵…果然…」

    落天祥已經坐了起來,目光淡淡飄向遠方,穿過重重茂林深處,那一角斜飛的、朱紅色的角隅。以及,那淡淡的、繚繞的檀香。還有,遠方經殿內隱隱迴響在空中的暮鼓鐘聲。

    看著他神情,凌汐夢心中忽而一跳,忍不住喚了一聲。

    「天祥?」

    落天祥站了起來,淡淡拂了拂衣衫上並沒有沾染的灰塵,忽而一笑。

    「其實他說得對。」

    腦海裡湧現多年前在那個飄蕩在夏日清晨的一段話。

    「緣來緣去,緣聚緣散。世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施主本是玲瓏慧黠之人,頗具我佛慧根。只是施主如今被紅塵所累,若不脫離紅塵苦海,只怕一生都將為情所苦。」

    凌汐夢抬頭,迷茫的看著他。

    「嗯?」

    落天祥低頭看著自己腰間那一枚玉珮,那玉珮的顏色有別於普通玉珮,竟是淡黃色,玉質純粹而富有光澤,陽光灑下,那玉珮內裡紋絡中似有潺潺光華如流水般劃過,美麗到極致。

    他伸手摘下來,眼裡淺淺歎息。

    「我終究沒機會將你送出去。」

    那聲音很輕,就像一陣風,很快就消失在空氣裡,可是凌汐夢卻很敏感而清晰的聽見了。她眼睫顫動,眼底淚光閃爍,聲音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抖和害怕失去的惶然。

    「天祥…」

    落天祥抬眸,見她素來冷傲的面容一片慘白,往日神采奕奕的眸子仿若剎那間失去所有光彩,灰白、而祈求的看著他。

    他別過頭,「我找到了自己的路,你,走吧。」

    話落,身影如一道清風,很快便躍下樹枝,又如疾馳在森林裡穿梭的獵豹,剎那消失在盡頭。

    凌汐夢大驚失色,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縷若有似無的空氣。

    「不——」

    不——

    不——

    撕心裂肺的嘶喊自她口中溢出,不停的迴盪在森林裡,驚飛了滿山的鳥兒。那聲音淒厲而悲憤,帶著濃濃的苦痛與淚意。

    「天祥—」

    白影一閃,她已經不管不顧的躍下地面,以自己平生未有過的速度追了上去。卻不想,他竟佈陣,將她困住。

    **

    寶華寺,皇家最大的寺廟,幾十年如一日,香火鼎盛,來往香客絡繹不絕。

    落天祥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大殿中繚繞不絕的香霧。直到夕陽西下,他才走了進去。

    「阿彌陀佛。」耳邊響起熟悉的佛偈之聲。

    他回頭,一笑。

    「靜虛大師安好。」

    二十年過去了,靜虛已經從一個小沙彌變成了寶華寺的主持。他單手作揖,神色安靜而溫和的看著落天祥。

    「多年不見,施主別來無恙。」

    四目相對,兩人相視而笑。

    ……

    「啪」棋子落在棋盤的聲音清脆響起。落天祥收回手,淡淡笑道:「多年不見,大師棋藝高漲,在下手足無措了。」

    靜虛仍舊笑意清淺,眼底卻含了絲悲憫和感歎。

    「非是老衲棋藝高漲,乃是施主…心不靜。」

    「啪」的一聲,音隨棋落。

    落天祥執白玉棋的手一頓,目光靜思幾許,隨後棋子穩穩落在棋盤之上。

    「二十年以來,我的心,從未有如此平靜過。」

    靜虛抬頭看著他,久久一歎。

    「施主乃紅塵之人,怎能脫離紅塵之事?」

    「非也。」

    落天祥又落下一子,聲音輕輕淡淡。

    「紅塵紛繁雜亂,我心已累。」

    「施主身臨紅塵,心,亦然。」

    「不。」

    落天祥落下最後一字,目光堅決。

    「二十年來,我日日承受錐心煎熬。如今,我所堅持、令我執著於紅塵的一切已經離去。如今的我,四大皆空。」

    「阿彌陀佛。」靜虛又道了聲佛偈,「施主何必自欺欺人?」他睜開眼睛,眼眸純粹而明亮,似一面鏡子,可以照明時間所有醜陋。

    「施主所謂的放下,不過是另一個執著的開始。」

    落天祥皺眉,「何解?」

    靜虛雙手合十,目光慈善悲憫。

    「人有七情六慾,世人苦苦掙扎人間苦樂不可自拔。是命運,亦是歷劫。而施主的劫,在心中。」

    落天祥心中一動,手指按向心口的位置。那裡,似乎還在靜靜跳動。腦海中又浮現一張清晰而鐫刻的面容。

    他閉了閉眼,「大師,佛說世無不可度之人。那麼…」他睜開眼睛,放佛下了某種決定。

    「大師可否度在下脫離苦海?」

    靜虛深深看著他,「施主可想好了?遁入空門,遠離紅塵。從此,便不再有世人的情念執著。」

    落天祥微微而笑,「我想好了。」

    他站起來,一撩衣袍,下跪。

    「請大師為我梯度,弟子願用歸佛門,不再涉足塵世一步。」

    靜虛再次道了聲佛偈,微微搖頭。

    「施主於紅塵之中執念太深,如何四大皆空?」

    落天祥笑了,「二十年前我流戀紅塵執迷不悟,大師說我與佛有緣,幾次三番勸我皈依我佛。今日我忘卻紅塵願意剃度出家,大師卻頻頻阻止,是為何?」

    靜虛一歎,「並非老衲阻止。」他伸手一點,一絲強光點在落天祥眉心。

    混沌虛無之中,靜虛飄渺的聲音如煙絲渺渺傳來。

    「看完這幅畫,施主再決定吧。」

    風,是那樣的柔,水,那樣的清澈。當混沌世界迷霧消散,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

    那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草原,空氣之中散發著清新的花草之香。

    天際霞光籠罩,在湖水中灑下斑駁迷離的光影。

    那霞光重重,一道裂縫開啟。有白馬破空而來,馬上的男女,白衣如雪,容顏似月之華。藍衣似水,傾國傾城。他們共乘一騎,似踏著仙霧降臨凡間的仙人。

    微風吹起他們髮絲繚繞纏綿,在空中打下一個結。

    他們眉目溫潤柔和,彼此相視的一眼,無盡深情流轉。

    奔跑中,傳來女子歡快而明朗的聲音。

    「軒,咱們下一站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男子低沉磁性的聲音縈繞在女子耳側,溫柔、而寵溺。

    「嗯,讓我想想。」女子單手托著下巴,明亮瀲灩的眸光熠熠生輝。

    「心湖聖景容納了時間美妙風景,哎~我怎麼突然覺得,天地如此之小呢?」

    男子低低而笑,「你的心大了,天地自然就小了。」

    「呵呵呵,或許吧。」她想了想,「不如咱們由馬兒決定,它什麼時候跑累了,咱們就在哪兒停下來。」

    「好。」男子一拉馬韁,馬蹄濺起濃濃風塵,絕塵而去。

    他從暗中走出來,看著那一對逐漸消失在天邊的璧人,嘴角緩緩流露出一絲笑意。

    哎~

    一聲歎息,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悲憫慈祥,含著不忍與無奈。

    「癡兒啊…」

    落天祥猛地回神,下意識的回望四周。山風徐徐,鐘聲暮鼓,一切,已然回到原處。

    他揚唇,一笑。

    「大師。」

    靜虛靜靜看著他半晌,「罷了,此後施主便在此修行吧。但願晨間鐘鼓誦佛之聲能夠淡化施主心中之念。」

    落天祥雙手合十,「多謝大師成全。」

    靜虛又道:「你既已歸入佛門,便不得再用塵世之名。忘卻塵緣,回頭是岸。此後,你便叫忘塵吧。」

    「忘塵多謝師父賜名。」

    **

    夕陽漸斜,晚霞籠罩,暮鼓的鐘聲緩緩響在耳邊。

    落天祥跪在蒲團上,單手作揖,面色平靜的看著殿中央含笑的佛主。靜虛站在他身邊,再次問道。

    「你想好了嗎?」

    落天祥唇邊帶笑,「請師父為弟子剃度。」

    靜虛打了個佛偈,然後走上前來。伴隨著身邊眾僧的佛語聲和鐘聲,那歷經歲月而有些斑白的髮絲緩緩下落…

    「落天祥!」

    最後一根髮絲飄落,凌汐夢震驚尖銳的聲音也同時響在耳徹。

    這一霎那,萬物歸於寂靜。

    凌汐夢呆呆的站著,幾乎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一身僧袍,鬚髮皆無的男子。

    落天祥站起來,緩緩回頭,對著凌汐夢緩緩一笑。

    「施主,貧僧法號—忘塵。」

    凌汐夢踉蹌的退後幾步,只覺心底那一股意念轟然傾塌。

    時間,仿若輪迴之境,點點流逝於指縫之間。不變的,只是那每日晨曦夜晚經殿內暮鼓鐘聲和誦經聲。香霧旖旎,燃燒在秋末的季節,飄蕩出淡淡的雲霧之香。

    林中樹葉紛紛,蕭索的風帶來別樣的愁緒。

    竹林深處,兩個人相對而坐,中間擺著一副棋局。左邊那人,終年不變的墨衣,只鬢角間有些花白,卻絲毫不改他雍容華貴且風華絕代的容顏。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身穿換個袈裟的終年僧人。

    兩人靜靜對坐,凝神看著棋盤上中橫交錯的棋子。

    良久,只聽得墨衣男子舒朗的笑了一聲。

    「施主為何發笑?」

    墨衣男子抬起頭來,琉璃似的眸子劃過似有似無的感歎和悵惘。

    「我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一局珍瓏棋局。」

    對面之人眼眸微動,而後淡淡笑道:「施主被一盤局困了二十多年,如今還在深陷其中。」他悲憫的歎了一聲。

    墨衣男子,也就是歐陽宸抬頭,深深的看著他。

    「晨起的誦經聲,真的將大師的紅塵雜念洗淨了嗎?」他微笑著落下一子,「五年了,表哥似乎還心在紅塵。」

    落天祥抬起頭,良久輕輕一歎。

    「貧僧法號忘塵。」

    「忘塵?」歐陽宸笑意裡多了幾分莫名的感傷和悲痛,「一個名字,真的能忘卻一切麼?」

    「紅塵繁亂,我早已四大皆空。」

    「是嗎?」歐陽宸微不可查的挑眉,「既是如此,大師又何必介懷一個稱呼?」他頓了頓,眼神有些飄渺的穿過竹林,像是要透過那些斑駁的青竹看見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她曾說過,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忘塵的手微微一頓。

    「大師既是心中有佛,叫什麼,有那麼重要嗎?」

    忘塵已經恢復從容,微笑著打了聲佛偈。

    「施主明理佛法,看來與我佛有緣,不如——」

    「別。」歐陽宸揮了揮手打斷他,嘴角帶著一抹笑意。

    「我是凡體肉胎,在紅塵久矣,早已沾染了一身污穢紅塵俗氣,還是不要污染佛性的純淨了。」

    忘塵看著他,知道他這話一語雙關,卻沒有多說,只是含笑的落下一子。

    歐陽宸再次深看了他一眼,沉默的隨之落下一子。

    空氣靜寂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一炷香後,有小沙彌走進來,恭敬的對著忘塵道:「師父,凌姑娘求見。」

    忘塵執棋的手一頓,隨後淡淡道:「嗯,隨她去吧,好好招待著就是。」

    「是」小沙彌應了一聲,而後靜靜離去。

    歐陽宸抬頭看了他一眼,「既是四大皆空,大師又為何逃避?」

    忘塵沒有說話,只是靜默的看著比之之前更加繁亂的棋盤。歐陽宸卻彈了彈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淡笑著站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明日再來叨擾大師。」

    他轉身,剛走了兩步,身後卻傳來忘塵的聲音。

    「昨天趙姑娘住進了寶華寺。」

    歐陽宸步履一頓,長睫掩下眼底的情緒。也不過一剎那,他復又淺笑著繼續往前走。

    「既是寶華寺的香客,便是大師的事了。」

    左後一個字落下,他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

    忘塵看著虛無的空氣,再次打了聲佛偈。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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