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鳳唳枝頭 第十六章 、罪夜之夢 文 / 一念飛雪
看著那人逐漸逼近，那咧開的的森黃牙齒上面猶帶著殘餘的血跡，剛才所見不斷盤旋腦海，播放在濃縮的瞳孔裡。
「不要動她。」黑薩姆正在喝酒，不經意轉頭看向這邊，不由急得站起身，發出一聲大喝。
那人沒理會他，反而以更勇猛的姿勢果斷撲向獵物。
「瑪格勒瑟，連老子的命令都敢違背！」黑薩姆暴怒，手中高腳杯一摔，大步朝那方向躍去！不了才邁開步子，一把鋒利的牛刀從背後捅來，決然從胸前穿透，血染紅了胸襟。
「你——」轉頭，伸著十指憤怒指向那狂野的男人，嘴裡的罵語還沒吐出，伴著那把牛刀狠狠從身體裡拔出，碗大的穴口狂野噴出殷紅的液體，身子就已經軟軟後躺，倒下去。
「自不量力！」男人舉起牛刀，舔了舔上面的鮮血，蹲下身，看著死不瞑目的黑薩姆，道，「船長，父親，你本就不適合這個位子，早點下台，也好安息了！我會繼承你的遺志，將魚露號發揚光大，威名傳播整個華州金三角，讓海上的船隻，看到我們都要逃離！都得臣服！」
「克魯瑟，你居然殺了自己的父親！」整個島上忽然喧嘩起來，有人不滿吼叫！
「在不溝彎島，只有實力才是王者，黑薩姆他老了！」克魯瑟哼笑，一腳將黑薩姆踢下高台，舉起手中牛刀，「你們忘記魚露號的規矩了，只有最強的人，才是船長的最佳人選！」
「黑薩姆殺了老船長上位，克魯瑟也能！」
「克魯瑟是不溝彎島最強悍的男人，我支持他！」
「新船長！克魯瑟！」
「新船長！克魯瑟！」
島上的人又激動起來，將新川長高高拋起丟向天際，歡呼雀躍，沒人看那從高台上摔下的黑薩姆一眼。
決戰之位，失敗者，沒有人看得起他，整個海島都會鄙視他！曾經的輝煌，過去了，就去了，也忘了。
莫小茜奮力躲開那男人的猛撲，她個子嬌小，身子靈活，不過被這一連串事故弄的心神不定，那男人又極其勇猛，不管不問一心非要捉到食物，她躲閃幾次後，一腳不慎被什麼東西絆住，跌在地上！
「哼哼，我的獵物，這回看你還往哪裡跑，乖乖做我的盤中餐吧！」那男人仰頭發出一聲愜意的嘶吼，磨磨牙齒，偌大的身軀狠狠朝她壓下。
莫小茜眼睛睜大，因為過度的驚懼瞳孔猛然縮小，縮小到極限，只看到一片黑影朝她撲來。頭腦一懵，轟然一炸，紅色氾濫，手中之前黑薩姆給與的刀子下意識往上豎起……
「噗……」
狂熱的血，灑了她滿臉，血滴進眼裡，滑入嘴中，腥甜腥甜。
莫小茜推開身上的屍體，那放大散光的眼珠子，讓她心底一片發咻。不可思議看著自己的雙手，滿眼不可置信。
她殺人了，真的殺人了，那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那澆在她皮膚上的時候，還帶著溫度！
可……難道那人不該死？如果他不死，那死的就是她了！
「她殺了盧瑟，殺了她！」克魯瑟站在高台，一轉眼就看到台下畫面，眼珠子一轉，指著莫小茜命令道。
「她殺了我們的兄弟，大家走，用她的血肉祭奠盧瑟！」
「殺了她！」
「殺了她！」
高呼聲一陣沒過一陣，黑壓壓的人群從她前仆後繼奔來，帶著憤怒和喧囂。
這就憤怒了？只因為死的是他們的弟兄？原來這些人，還是有些人性啊！
那麼，他們的人死了不甘，那被他們害死的人呢，那些人活該？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活該被那麼折磨而死！
人性，呵呵呵……
想到那之前見到的種種畫面，心頭的惶恐和不安膨脹到極致，十指深深掐入肉裡，那洶湧的痛意猛然化成漫天的恨，血光滲入了眼色，染紅了瞳孔。
都是一群魔鬼，都是一群魔鬼！
反正都是要死，為什麼不拉幾個做陪葬？至少能讓世間少幾個禍害，不是嗎？
緩緩站起身來，散落的長髮凌亂飄過面頰，沾血濕粘。眼中的恨意瀰漫，血色驚人。
一道白光從手鐲沒入身體，勾起殺戮的**。
那不斷湧來的人群呵，可是都想要她的命啊！那麼她就讓他們知道，她是多麼多麼的美味，讓他們知道，她是多麼野性難纏！
她曾發過誓，傷害過她的人，她必定要十倍討回來！想要她命的人，就跟她一起見閻王去吧！
血色瀰漫，潑灑了眼底，極目所見，人影幢幢中，唯有一片血紅。舔了舔嘴唇，捏緊了手中的刀子對著衝上來的人影迎上去。
一戳，一捅，一劃，一扔，一甩，一劈……
身體的各種器官已經麻木，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只知道，那一撥撥的人，不斷地上來，然後不斷地倒下，再不斷上來，倒下……
那濃稠的液體潑在身上，渾然忘了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一定不能倒下，在這些人面前，一定不能倒下！
*
蘇溫禮耐心也有限，在特琳娜不斷的羞辱中實在忍無可忍，直接一刀將她了結了。
把後面的事情整理一番後，正到處找莫小茜的時候，忽然聽得前面傳來陣陣慘叫聲，那廝殺的味道濃重得他眉頭都不禁一皺。
他幹的不是什麼明面上的勾當，跟那些不入法律的海盜黑幫也常有接觸，因此對於讓他們的生活作風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從在山洞裡看到的那殺人一幕以及莫小茜的所見，他就預測到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過以他的習慣，泥菩薩過江尚且難保，就算別人的行為再怎麼殘忍看不下去，他也只會睜隻眼閉只眼。
早就錯過了衝動的年代，在敵人的手中，他很清楚的分析利弊，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
現在反正把特琳娜殺了，海盜通常最團結，要是被發現了他也活不了，這才為逃走鋪路，誰知道那個不安分的莫小茜卻不知道溜去哪裡了。
雖然她一直很堅強，心思也很成熟細膩，卻不能否認的是，她還是個女孩子，還沒有經歷過血腥的培訓！
那麼，如果她看到某些畫面，會不會……
但周圍都找過了，沒有影子，只有一個可能，她就在前面。
這麼長時間，不知道的，不該見的，想來她都經歷了吧。
心頭不由一咻，鋪染上他都不知道的慌亂，和同夥人說了一聲，急忙往前方篝火會的場面跑去。
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時，縱然心裡有準備，縱然平日裡沉穩如泰山，還是忍不住白了臉，紅了眼，痛了心。
整個篝火會已經不是一個熱鬧的晚會，而是一個修羅場。遍地的屍體，遍地的鮮血，那完整的不完整的骨架，那各種各樣的死法，觸目驚心，飄飛的血，染紅了海水，侵染了樹葉，在火把光芒的映襯下，跳躍著死亡的色彩。
她一身衣服沾滿了紅色，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黑密的長髮混合著血抹在臉上，那雙失卻原來色彩的散漫眼神，毫無焦距，卻猶如深黑的底洞，讓人心慫。
手中提著一把刀不斷揮舞，手起刀落，白進紅出，沒有章法，也沒招式，而她面前的那人卻完全沒有反抗力，只能睜著大眼，被她砍中，不可思議倒下。一個又一個，如同切菜一般利落。
沒有誰逃得開那魔咒，她似乎變成了一個殺神，身上不復帶原來的良善，只有一味的殺，殺，殺！只要看到會動的，就會走過去，然後一砍。
蘇溫禮摀住胸口，對她的懼，比不上那份痛。
是誰把她變成了這個樣子？她應該是那麼美麗純真的少女而已！
她小小的肩膀上，不該承擔那麼多的重量，這年紀的女孩子，眼中不該是滿滿的恨意和殺戮，這不是她啊！
雙拳狠狠砸向一邊的石牆，猛地閉上眼睛，嘴角瀰漫出幾分苦澀。
是因為他嗎？
他真不是個好人啊，是個災星，誰靠近他，都會被刺得傷痕纍纍！
他所在意的，必定會為他所累。
以前是詩婷，現在是她，以後呢？
或者不再有以後了吧……
他是罪人，他錯了，他不該帶她出來，不該利用她……是他，毀了她！
如果時光能倒轉，他情願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他情願從來沒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她還是那個對外邊世界抱有無限憧憬的好女孩！
如果可以，所有罪，讓他一個人受就好。她們都回來，回歸本色，重新做回自己！
可是，這一切，有可能嗎？
感覺到面前氣場的異動，他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她就站在他面前，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神正直直看著他，手中的刀揚起，渾身充滿了一股血腥的殺氣。
急忙喊道：「小茜，你醒醒，是我！」
莫小茜沒理他，一刀揮過來。
蘇溫禮閃身避開，那刀劈刀牆上，看似沒有多大力氣，卻生生把牆面的石頭碎了一地。
不過那刀也因此卡在石頭裡，拔不出來。
機不可失，蘇溫禮忙繞過去從背後抱住她，連同兩胳膊，嘴裡焦慮喊道：「小茜，我是蘇溫禮，你不是想要離開這裡嗎，我已經準備船了，只要你醒醒，我們就一起走！」
「走……」她喃喃了句。
「對，我說過的，會帶你離開這裡，你醒醒，我們這就走好不好？」蘇溫禮緊緊抱著她，生怕她一個激靈，就做出什麼激烈的事情。
而事實上，她的確也這麼做了。奮力掙扎，兩手兩腳抽不出閒，扭頭還對著他的肩膀一咬。
痛得他五官都扭曲了，卻只是輕拍她的背，安慰道：「小茜，是我，沒事！」
這一拍，猛然發現玄機，抬起手腕，手腕處那塊手錶旋即散發出奪目光彩，光彩沒入莫小茜身體，掙扎的人慢慢安靜下來，眼中紅色散去。
「蘇大少，你怎麼在這裡？」莫小茜回過神，一眼看到他，臉色蒼白問道。
「我帶你走。」蘇溫禮也不多話，拉著她就走。
莫小茜奇怪，「黑薩姆不會……」說到這裡，語氣一頓，腦海中各種畫面翻天覆地湧過來，身子不由一顫，轉頭……
「不要看！」蘇溫禮果斷把她腦袋扭回來，只是動作還是慢了一步，該看到的還是看到了。
莫小茜臉色失卻血色，雙目無神起來。「這是個修羅地獄！」
「有心情想著問題還不如想怎麼離開這地方！」蘇溫禮磨牙，拉著她往前走，「走得遲了，說不定我們就得永遠留在這裡了！」
莫小茜被他一喝，神智恢復幾許，卻還是迷迷濛濛，走了兩步，倒下，殷紅的血液從腿部滑落。
「你不會有事的，撐住！」蘇溫禮瞳孔一縮，抱起她的身子，急匆匆往外走。
來到另一面海岸，早有人在那裡等待，抱著莫小茜踏上去：「開船。」
莫小茜頭腦昏沉，看向那人，夜色中依稀看出蒼白近乎透明的膚色，幾縷碎發服服帖帖的趴在前額，壯碩的腹肌表現得孔武有力。一雙褐色的眼睛裡，隱藏著狂野的掠奪和蠻橫。不由一怔：「是你。」
她記得，很久以前，她跟宋然逃離舞會的時候，遇到這個男人，他恩將仇報，被宋然打斷了一條腿。
「為什麼？」這句話，連她也不知道問什麼。
「欠你一份情。」男人哼一聲，竹篙一點岸邊，船悠悠晃晃離開了那個島嶼。
夜幕中，莫小茜感覺到暮色越來越濃，閉上眼睛。
「別睡過去！」蘇溫禮氣急敗壞喊道，死命搖著她，「不許睡！」
可是她太累了，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一發不可收拾，終究還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