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孰真孰夢 文 / 央然
有容則事先言明所以瀲綃對於自己看到的並不意外那是一間囚室或者也可以說是一間刑室。被縛在牆上的人滿身傷痕但低垂著頭看不見臉只是似乎有些眼熟。
「那是誰?」瀲綃側頭向容則問道。
「公主應該見過這位劉大人幾次吧不過他現在這個樣子也難怪認不出來了。」
瀲綃稍稍皺了下眉又聽容則接著說道:「前段時間查出個大案子皇上想要知道幕後之人這位劉大人也是知情人。但礙於各方面的關係沒辦法明裡提審所以這位劉大人就被匪徒綁架了然後到了這裡。」容則只是簡單地說了因由瀲綃聽著卻是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又與我何干?」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冷很不喜歡此時的這種感覺。隱隱覺得有什麼很討厭的東西藏在背後卻又覺得必須要知道。
「其實也不是一定非這位劉大人不可。不過當初皇上向錦衣殿下問及對這位大人的觀感時殿下回答說為人不錯為官卻不行。不過殿下仍是有些欣賞這位劉大人。而這也成了這位大人的催命符。」
「容則!你到底什麼意思有什麼話給我說清楚一點。」瀲綃臉色漸漸沉下去聲音也透出了薄怒之色。
這時透過牆壁那邊刑室裡模糊傳來的各種聲音裡突然出現一個讓瀲綃一下驚呆了的聲音。那樣熟悉的聲音即使模糊得聽不出到底講了什麼卻仍是十分清楚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霍然轉頭盯著容則他只是緩緩地說了句:「那邊聽不到這裡的聲音的不過這裡也只能模糊聽到一些。」
「我不是要聽你講這些廢話。」瀲綃的神色十分的平靜「為什麼……錦兒會在這裡?」
「皇上說作為帝王必須要足夠狠決不能被個人的喜惡影響了判斷。所以由殿下來審問劉大人也不算是什麼意外。」話微頓容則看著瀲綃才接著說道「其實從去年開始殿下已經是這瓊月莊的主人了。」
瀲綃扶在牆上的手輕輕顫了下她轉頭透過孔洞又朝那刑室看了眼。因為視野狹小剛才被擋住了並沒有看到此時出現在眼裡的人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又怎麼可能認錯。
其實這一切瀲綃知道自己都能夠理解的。所謂帝王無情慕睿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而他是絕不希望自己的繼承人太過懦弱的。可是竟然以這樣的方式來教育一個孩子。不在他眼裡大概錦衣只是未來的皇帝從來就不是一個孩子。
「皇上希望的繼承人該是能被所有人讚一句仁厚寬容卻仍是有足夠的氣勢壓制住他們但心裡又必須是冷靜而理智的必須擁有壯士斷腕的狠決。」
「那如果錦衣不聽話呢會怎麼樣?」瀲綃輕聲問道。她可不認為錦衣是那麼容易任人擺佈的。
「很簡單不聽話就罰。」
「我沒在他身上見到什麼傷痕。」
容則突然地沉默了下才回道:「那與公主知道的那些懲罰方式不一樣的。不會有傷痕的。皇上不會讓公主和皇后現的他知道你們必定會心疼。有一種藥吃下去後全身會像針扎一樣疼疼到會想要乾脆一死了之。但是不會留下後遺症身上更不會有傷痕。而且為了防止殿下受不了而傷害自己會點了他的穴。人一點也動不了的時候那種疼無處洩幾乎能把人逼瘋的。至少不少犯人就是被這藥給弄瘋了的。」
容則語氣十分平淡說得似乎輕描淡寫。可聽在瀲綃耳中卻是漸漸僵了身體遍體生寒。
容則朝刑室的方向看了看又說:「殿下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學會長大的。即使公主面前的殿下仍是有幾分真性情可是有些東西早已經刻進血脈了。」
瀲綃突然地轉頭盯著容則聲音暗啞低沉道:「容大人還真是好忠心啊。你做了這麼多不過是要告訴我學會認命吧!我已經勸錦兒放棄學武了你還想怎麼樣!」最後質問出聲的時候瀲綃的目光裡已經隱隱透出恨意。
容則坦然面對著瀲綃的目光面色稍稍有些晦暗。沉默片刻後突然地單膝跪地頭一低道:「容則想求公主一件事。」
這個向來傲骨錚錚的人如此突然的舉動確實讓瀲綃愣了下也讓她冷靜了下來。拚命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是不會害他們的這樣才死死地將那股恨意壓了下。
「請講。」
容則抬頭看了看瀲綃才說道:「殿下是那樣長大所以才九歲便異常的早熟。可公主是在受盡帝后寵愛下長大的卻是常常比殿下更加的冷靜。臣說過不會去探究公主的任何秘密自然不會食言。」
對此瀲綃不置可否。她既然已經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智了自然是信了他的話的。
「所以在臣認為公主已經擁有足夠的心智去理解一切時便帶公主來了這裡。臣只是希望公主答應一件事。」稍稍頓了下他才說道:「接受自己公主的身份接受皇家的一切這裡將是公主未來的一切。」
瀲綃禁不住呆楞了會。其實她是清楚的自己一直沒有將自己當做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將自己的世界圈得很小除了錦衣也就只有藍鳶比較親近一些。
「最能影響殿下的人便是公主了只有公主安心留下來殿下才會真心願意將來繼承帝位。公主比誰都清楚的殿下必須是將來的皇帝不然公主與殿下還有皇后和鏡家所有人都逃不脫一個死字。」
容則說的瀲綃又怎會不知。可是她卻是真的不知道難道自己真的一直希望離開這個地方嗎?是啊應該是吧這個地方真的不可能讓人喜歡上的。前世最後那一刻她是真的累了真的想要終結一切才選擇自己迎上了死神鐮刀卻不料醒來後又是一場新的戰鬥等著她。
容則已經站了起來而瀲綃也退回到石桌旁坐下。
一室的靜默
「公主如今皇上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太子之位非殿下莫屬。所以關於殿下的身世公主別再糾纏下去了就此讓一切深埋難道不好嗎?以皇上的心性一旦知道如此全心全力培養著的繼承人居然不是自己的血脈公主應該非常清楚後果的吧惱羞成怒之下殿下是絕對沒有任何活路的。」
瀲綃緩緩轉過頭去看著容則目光是徹底的冷色。
「容-大-人。」一字一頓地喚了聲道「在宮裡這麼多年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秘密隨時有可能成為致命的毒刃。你覺得我會那麼天真嗎?放任這隱性的殺機留在自己身邊?以前我還可以放心因為我可以看到那個秘密仍是一個秘密。可是琥珀苑那個溫琅的出現還有你告訴我你居然知道錦兒的身世當我現原來這個秘密並沒有為我所控制你覺得我還能高枕無憂嗎?這一次有溫琅有你出現下一次會不會又有什麼人跳出來說他也知道錦兒的身世!」說到後來瀲綃的聲音漸漸冷厲起來。
她盯著容則的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殺機語氣是冷到了極點的狠決:「我真的很想很想讓所有知道錦兒身世的人徹底消失。」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這些年還算是平靜的生活和錦衣的陪伴讓她漸漸收斂起了那股子浸透血脈的冷酷。雖然其實她嚮往的是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可既然承認了錦衣在自己生命裡的重要性那麼任何被她認定對他存在威脅性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地抹去。
目光漸漸沉靜下來。她忽然覺得也許這些年她讓自己活得太安逸了。
「你到底幾歲?」容則似乎是無意識地問了這麼一句因為問出口後他自己也是怔了下隨即訕訕地笑了笑。
瀲綃只是略有些嘲諷地動了動嘴角未作回應。然後站起身似乎想要離開了。
走了兩步又轉身面對容則神色平靜說道:「錦兒既然從未對我講過這裡的事那就是說他不希望我知道。既然他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不過還是多謝容大人帶我來了。」
知道這一切讓瀲綃既難過又無奈。難過是因為心疼無奈是因為明白自己的力量還太小。她後悔沒有自己察覺到錦衣在承受的痛苦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因為知道無法與其對抗所以錦衣才什麼都不肯對她說。他不希望她面對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所以後悔也只是那麼一瞬間便消失了。她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幫錦衣掃除所有可能傷害到他的危險。還有是保持沉默。
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留在這個宮廷重要嗎?她是否真的把這裡當做自己的世界重要嗎?她到底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重要嗎?
都不重要。
那個只會在她面前露出真實情緒的孩子是瀲綃早已經鐵了心要護他一輩子的。將來的無數歲月將來的任何變故都不可能改變她的決定。她從錦衣那得到的東西太過厚重只能一輩子來還了。
對瀲綃容則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但他終究是什麼也沒有問。只是輕輕一頷打算帶她離開。可是身形剛動卻是突然地一頓頭禁不住朝旁邊刑室的方向側了側。
注意到他的舉動瀲綃輕輕皺了下眉頭。
她聽不清楚對面的說話聲不代表容則聽不清楚。
是生了什麼變故嗎?
念頭剛起人已經往那牆邊走過去。
容則抬了抬手似乎想攔卻還是放了下來。
透過牆上的孔洞錦衣仍在視線範圍之內雖然依舊只是個背影。而錦衣身旁也站著個藍衣人但以這裡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左肩臂膀。然後便見那個人側過身從視線裡消失了而下一瞬忽然見到那藍色衣袖似乎是輕輕一拂錦衣便身體一僵像是被點了穴。
這讓瀲綃突然想起容則說起的藥臉色一下轉白幾乎抑制不住想要轉身離開。
可是事情並沒有朝她以為的方向展。
旁邊的一扇石門被人打開而錦衣也被推了進去然後便見那石門轟然落下。
瀲綃有些奇怪地轉頭看向容則等著他解釋。可是覺容則臉色不太好看時她的心也禁不住沉了下去沒再有什麼耐心等待直接地提出疑問:「容則那門裡面是什麼地方?」
躊躇片刻容則才回答道:「那裡面什麼都沒有。」
瀲綃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可疑惑剛起卻是被突然冒出的一個念頭驚到了。
「說清楚一點。」她的聲音裡難得地出現了些微的輕顫。
「那是黑牢。裡面什麼也沒有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徹底的黑暗。」容則隨即又若有所思地道了句「殿下有些不太對勁他應該不會再讓自己犯下足以關進黑牢的錯誤了。」
容則的前半句話早已經讓瀲綃完全愣住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話剛出口聲音便弱了下去。在這個宮廷裡這是最最薄弱的理由。
而容則也只是沉默著。
她緩緩閉上眼死命克制著不讓自己衝動地想要闖到那邊去。
身體的疼痛終究可以被遺忘以錦衣的堅強她相信他是可以熬下來的。可是心理上的傷痕卻是會牢牢刻進記憶裡的。
困在無盡的黑暗裡又不能動彈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而且知道不會有誰來救自己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他?」這一瞬間心裡真的湧上了強烈的恨意。
那是她的錦兒啊她最最心疼的錦兒啊……
心像是被割開一般疼了起來疼到窒息卻不出任何地聲音只有悄然無聲的眼淚一直在無意識地滑落。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輕輕地一句卻是如此地無力而後只是一聲輕喃「我會勸他的。」
然後輕靠著牆只是安靜地等著等著……恍惚間好像等了很久一直到聽見隔壁傳來的石門開啟的聲音呼吸才漸漸順暢起來可心裡的痛卻似乎無止無盡。
禁不住又轉頭朝那邊刑室看了眼錦衣從裡面出來時低垂著頭看不清楚神情可那異常蒼白的臉色卻真的太過刺眼讓瀲綃花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回過身來時神色間早已經沉寂無瀾平靜而淡定。
「走吧。」
讓她看到這一幕容則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她沒有興趣知道。
可是從結果上來講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如果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這麼一條路的話她不會避開的。她倒想看看當錦衣擁有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力量時還有誰敢動他分毫!
踏出瓊月莊的時候瀲綃現自己竟然出奇地冷靜心思也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想到曾經懷疑過的慕睿暗中為錦衣培養的勢力難道就是這瓊月莊?那刑室裡看到的藍衣人又是誰?還有容則……
「不知容大人在這瓊月莊裡是何職務?」
沉默了下容則才回答道:「這些事是我自己查出來的慕睿既然打算好了遲早要讓我離開又怎麼可能告訴我這些事情。也正是因此我才明白我必須離開。當年他沒有騙我若是他知道我在查這些事情如今的他恐怕真的會生出猜忌之心的。」
「父皇是希望你一直置身事外的可你卻沒有。」瀲綃十分清楚這些年容則在宮裡留下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他手下的那些侍衛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她是見識過的。
如果……能將這力量收為己用……
不過要他完全為她所用與慕睿對立的話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怎麼可能讓我裝做聽不見看不見。慕睿與藍鳶……」他似乎是輕輕地歎了聲。
瀲綃明白容則的心思所以禁不住冷笑了聲道:「這世間從來就難有兩全之法。」他所做的一切恐怕都只是徒勞而已。
容則沒有回應什麼。
片刻之後隱約見到宮牆的時候瀲綃突然說道:「帶我去琥珀苑。」
這讓容則疑惑地朝她看了眼但只是應了聲「是」。
既然不可能避開那就好好地利用起來吧不論是容則還是溫琅……
所以當站在琥珀苑的庭院裡又看到那個黑衣婦人時瀲綃輕輕地笑了但卻是目光凌厲如鋒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