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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98章 你別這樣笑,我心疼 文 / 卿筱

    突兀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正在進行的婚禮儀式,眾人齊齊回過頭去,就見到紅毯盡頭,衣衫有些凌亂的李承昊。他的神情惶急,眼裡佈滿腥紅的血絲。

    賓客裡有曾經參加過喬少桓與蘇晴柔婚禮,亦是震驚,莫非這次又來一個搶新娘的?

    池未煊與晴柔同時側身望去,看到李承昊出現時,池未煊眉宇間不自覺皺了一下,他與晴柔相視一眼,然後向顧遠兮遞了個眼神。

    顧遠兮與程靖驍急忙向李承昊圍過去,安小離看到突然出現搞破壞的李承昊,恨得牙根癢癢。這些天來,她不是沒想像過他回來找她解釋的。

    可是他不僅沒來找她解釋,現在還要破壞她好朋友的婚禮,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將手裡的戒指交給申世媛,提著裙擺向台下跑去,申世媛拽都拽不住。

    顧遠兮和程靖驍很快跑到李承昊身邊,兩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他,程靖驍笑道:「承昊,昨晚的酒還沒醒呢,這是什麼場面,由得你瞎胡鬧。」

    顧遠兮則低聲提醒,「承昊,你是真的不想跟大哥做兄弟了?」

    李承昊看著台上已經轉過身去,要繼續婚禮的池未煊,他想到那道落寞哀傷的身影,他鼓足勇氣大喊:「未煊,舒雅的媽媽昨晚出了車禍,今早搶救無效身亡……」

    「啪」!

    一道響亮的巴掌聲同時響起,安小離火冒三丈地瞪著李承昊,她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道:「李承昊,我以為你至少是個男人,是我看走了眼,舒雅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拚命維護她?」

    台上台下的人都因為李承昊這句話而徹底陷入死寂。

    晴柔渾身輕顫著,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看著池未煊,他神情僵硬,雙手緊握成拳。她緩緩伸手過去,手剛要觸到他的手背,她手指輕顫了一下,然後縮了回來。

    下一秒,她冰冷的小手被他厚實的大掌緊緊握住,晴柔震驚地望著他,他亦看著她。兩人無聲對視,卻是心意相通的,晴柔說:「未煊,你去吧,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池未煊搖頭,他移開視線,望著牧師,堅定道:「請您繼續!」

    晴柔眼裡淚光閃動,她連忙眨了眨眼睛,眼淚成串地跌落下來,她以為她的幸福可以逆天的,原來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經注定。

    舒雅,這個名字將成為她今生的夢魘,無論何時想起來,都是疼,只會是疼。

    台上婚禮繼續,台下,無人注意到蘇母的臉色在聽到李承昊的話時倏地變了,她整張臉從紅到白再到青紫……

    李承昊臉頰一側木木的,他頹然地看著安小離,安小離不知道在看何方,眼神虛無飄渺,「李承昊,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如果老天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毫不猶豫切除與你有關的任何記憶。」安小離回頭來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你,真讓我噁心!」

    李承昊踉蹌後退一步,此時大廳裡響起如雷的掌聲,眾人抬頭望去,台上新郎新娘正熱烈擁吻。瞧見這一幕,安小離欣慰不已,池未煊,你不愧是那個小傻瓜看上的男人,你沒有棄她不顧,這就足夠了。

    程靖驍的目光從台上相擁的新人身上移到安小離身上,她穿著粉色的禮服,身姿楚楚。而最讓他心顫的,卻是她的神情,對好友的祝福,為自己的哀傷……

    一吻結束,晴柔的淚連綿不絕,她看著池未煊,哽咽道:「未煊,我現在是你老婆了,我不會胡思亂想,我會堅強地等你回來,你去吧,她在等你。」

    池未煊溫潤的指腹掠過她眼瞼,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他們的結合本該是幸福的,為何卻遍佈悲傷?為什麼他已經擁有她了,他們之間卻遙隔萬里?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該拋下她,不能拋下她,可是……

    他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嗓音沙啞道:「柔柔,對不起!」

    晴柔搖頭,再搖頭,她不怪他。她向後退了兩步,從他懷裡退了出來,然後目送他離開。池未煊深深地凝視她,心越來越不安,他不放心道:「柔柔,等我回來。」

    晴柔拚命點頭,她等,一定會等!眼前模糊了,她卻用力睜大雙眼,看著他,絕然轉身,大步離去。她追了兩步,又猛地停了下來,最後無助地蹲了下去。

    楊若蘭看著台上泣不成聲的兒媳婦,再看已經消失在大門口的池未煊,她連忙追了出去,追到酒店門口,終於追上了正要上車的池未煊,她氣得大喝,「池未煊,你給我站住!」

    池未煊後背一僵,自從他改姓之後,媽媽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地叫過他,他知道媽媽定是氣狠了,他轉過頭去,臉上就挨了一巴掌,楊若蘭氣怒交加,「池未煊,你今天要踏出這裡一步,我就沒你這個兒子。」

    「媽媽!」

    「我不管你對舒雅是餘情未了也好,是責任也罷,你娶了蘇晴柔,我就只承認她這個兒媳婦,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媽,就馬上給我回去。」楊若蘭厲聲道。

    「媽媽,歸根結底,舒家都是因為您當初的一意孤行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我去送阿姨最後一程,是替您償債。」池未煊說完,轉身上了車。

    楊若蘭氣得渾身發抖,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還沒有從驚怒中回過神來,申世媛慌慌張張從裡面跑出來,「伯母,未煊呢,他走了嗎?」

    楊若蘭頹然點頭,申世媛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伯母,您快進去看看,蘇伯母死了,晴柔也暈過去了。」

    楊若蘭險些栽倒在地,世媛連忙攙扶著她疾步向酒店裡走去,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就此淒涼落幕。偶爾有人回憶起那天的情形,都忍不住感歎,命運弄人!

    ………………

    殯儀館裡,晴柔一身白衣素縞,頭髮簡單的綰起,鬢邊插了一朵小白花,整張臉慘白無血色。她跪在靈前,眼神飄忽,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自從她在婚禮上看見不知何時斷氣的蘇母哭暈過去後,醒來,她就是這副神情,不悲不喜也不哭,鎮定自如的開始置辦蘇母的後事。

    蘇東寧亦是一身白衣,與晴柔跪在一起,有人前來弔唁,就鞠躬表示感謝。

    池未煊在婚禮前夕,就將蘇母的後事安排妥當,此時顧遠兮與程靖驍忙進忙出,世媛與小離也來幫忙,兩人站在旁邊,看著晴柔那副生亦何歡、死亦何哀的神情,兩人心裡都是一疼。

    此刻,她們倒希望她在婚禮上那樣,痛痛快快哭一場,總好過現在這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安小離忍不住要上前去安慰她,卻被程靖驍捉住了手腕,他衝她搖頭,「讓她一個人靜一靜,你跟我出來一下。」

    安小離從他掌中將手腕抽回,她又看了晴柔一眼,叮囑世媛在這裡守著她,她這才跟在程靖驍身後走出去。外面陰雨綿綿,天空陰霾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安小離長長的舒了口氣,轉眸望著程靖驍,「聯繫上池未煊沒有?」

    已經過去一天了,明天蘇母就要下葬了,如果池未煊不能在葬禮上趕回來,她實在不敢想像他跟晴柔之間的路還能走多遠。

    程靖驍搖頭,「婚禮前一晚,未煊的手機被伯母沒收了,昨天他走得匆忙,身上沒帶手機。我派人打聽過,聽說舒雅媽媽送回老家安葬,下葬日期也是明天。」

    安小離咬牙,「那意思就是池未煊趕不回來?」

    「是,還有一件事。」程靖驍拿出報紙,報紙頭條赫然便是昨天的報道,安小離看著醒目的標題,什麼麻雀女飛上枝頭變鳳凰,盛世婚禮一秒變淒涼葬禮,她氣得全身都哆嗦起來,雙手緊攥著報紙邊緣,她咬牙:「真是欺人太甚!」

    「我已經讓公關部去處理了,你別氣了。我是想如果未煊看到報紙,會不會趕回來?」程靖驍眉宇間染上一抹濃濃的憂色。

    「舒雅老家在哪裡?」

    「距離海城以北一百多公里的小漁鄉,好像叫白果鎮。」程靖驍說。

    安小離朝他伸手,「車鑰匙給我。」

    程靖驍神情一變,「你想做什麼?」

    「我要去逮回池未煊,他是蘇伯母名正言順的女婿,他不來送蘇伯母最後一程,卻守著那麼個跟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女人,我倒是想問問他,這是什麼道理!」安小離切齒道。

    楊若蘭從簷下走來,聽到她的話,讚賞道:「小離,還是你識大體。」

    程靖驍無奈,「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識路。」安小離拒絕。

    兩人爭執不下時,晴柔從裡面走出來,淡淡地睨著他們,柔聲道:「你們誰也不准去。」

    「晴柔!」

    「柔柔!」

    楊若蘭與安小離同時道。

    晴柔望著他們,堅定地搖頭,「媽媽,我答應過未煊,我會在家裡安安靜靜等他回來,他為我做得已經夠多了,這個時候,我不想再麻煩他,有你們陪著我,有你們送我媽媽最後一程,足夠了。」

    「這怎麼能一樣?」安小離急得跺腳。

    「怎麼就不一樣了?」晴柔淡淡反問,眾人一時語塞,他們怎敢在她傷口上撒鹽?

    楊若蘭恨鐵不成鋼,重重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將她擁進懷裡,老淚縱橫,「你這個傻孩子喲,怎麼就傻得這麼讓人心疼?」

    晴柔微笑,「媽媽,您忙了一天也累了,小離,幫我送媽媽回去休息。」

    「我不累,我在這裡陪著你。」楊若蘭連忙道。

    「媽媽,您回去吧,您若累壞了,我會自責的。」晴柔堅持,楊若蘭望著她,她的眼神那麼倔強固執,她歎了一聲,點了點頭。

    安小離送楊若蘭離開,廊下只有晴柔跟程靖驍兩個人,程靖驍道:「晴柔,不要怪未煊,他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

    晴柔眺望著遠處,安小離攙扶著楊若蘭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階,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我沒有怪他,在他心裡,只要涉及到舒雅,我總是被放棄的那個,我早已經習慣了……」

    程靖驍心頭一震,欲再說點什麼,卻見晴柔轉過頭來衝他溫婉一笑,「靖驍,謝謝你,未煊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之幸。」

    「我也是你的朋友。」程靖驍微微一笑。

    ………………

    白果鎮。

    池未煊剛與舒雅一起送走了一批前來弔唁的親友,池未煊站在院子裡,他抬起手來,摩挲著在燈光下煯煯生輝的對戒,戒面素雅,內裡鑲了一顆鑽石,戒指裡側,刻下了他跟晴柔名字的拼音縮寫。

    他那天倉促離開,不知道她現在可好,有沒有想他?明明離開才一天,他卻彷彿離開了有一世紀之久,他想她,從未停止的想念,此刻更甚。

    她在幹什麼呢?

    會不會跟他一樣,握著這枚小小的戒指傻傻的想他?或者她現在應該邊想他邊罵他吧,新婚之夜就將她扔下,她該多氣憤呢?

    舒雅從靈堂出來,她倚在石柱上,看著院裡頎長挺拔的背影。白日裡,有親戚問她,他是她的男朋友嗎,這麼盡心盡力地幫她主持婚禮,她點頭承認了。

    她多麼希望他不是「男朋友」,而是丈夫。

    可是昨天早上,他志得意滿的娶了別人。

    舒雅扶著石柱的手指因用力而變得蒼白,老天到底還是站在她這邊的,無論他娶了誰,他放不下的還是她。她剛要過去,就見到堂弟手裡拿著報紙過來,她眼尖,一眼就看到報紙頭條醒目的標題。

    她連忙從堂弟手裡搶過報紙,她迅速瀏覽了一遍,臉色驟變。她堂弟看了一眼院子裡的池未煊,他問道:「姐,報紙上那個高富帥,該不會寫的就是池大哥吧,他不是別人的丈夫麼?」

    舒雅連忙摀住他的嘴,將他扯到後院去,警告似的瞪著他,她拿出筆和紙,快速寫道:「報紙的事,不許跟你池大哥胡說,聽到沒有?」

    「為什麼呀?」

    「不准就是不准。」舒雅冷厲地盯著他,她堂弟被她的神情一嚇,倒也不敢再追問下去,只好訥訥的走了。舒雅看著手裡的報紙,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蘇晴柔的媽媽也死了,池未煊身為女婿,如果蘇母下葬時,他不能趕回去,那麼他跟蘇晴柔之間肯定會因為這事產生誤會。如果她再從中挑拔離間,他們遲早會離婚。

    她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將池未煊搶回來。

    舒雅回到前院,又換上一副哀淒的模樣,她緩緩來到池未煊身邊,從身後抱住他的腰。那一剎那,她敏銳地察覺到池未煊渾身僵了一下,她自動忽略。

    池未煊抬手覆在舒雅的手背上,他緩緩將她的手拉開,轉過身去,「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舒雅搖頭,伸手比劃著,「你在想什麼?」

    池未煊看著遠方暗沉的天幕,「雅雅,去睡吧,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忙,葬禮結束後,我恐怕不能再陪著你,海城,那裡有個女人在等著我回去。」

    舒雅低垂了眸,眼裡掠過一抹陰狠,隨即淚水滾滾而落,她咬著唇,驚慌失措的比劃著:「我知道,未煊,可是現在,我只有你了。」

    「雅雅,對不起,我能為你做的,不能為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一個人向前走。我相信你,你是無所不能的舒雅,沒有我,你也會走得很瀟灑。而她,真的只剩下我可以依靠了,我已經辜負了你,不能再辜負了她。」池未煊說完,轉身往室內走去。

    舒雅快步追上他,從他身後抱住他,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她繞到他面前,急切的比著:「不,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堅強,未煊,別離開我,好不好?」

    池未煊痛苦地閉上眼睛,在美國那晚,他吻上她的唇,他才知道,他真的已經不愛她了。他再睜開眼睛時,眼裡已是一片絕決,「對不起!」

    說完他從她身側走過去,大步回房。

    院子裡,舒雅站在老槐樹下,她捂著嘴悲慟地哭了起來。李承昊站在迴廊裡,緩緩走到她身邊,舒雅看著地上的黑影,她欣喜地抬起頭來,看到李承昊時,她眼裡滿是絕望,哭倒在他懷裡。

    ………………

    夜涼如水。

    晴柔跪在靈堂前,她怔怔地看著堂上掛著的那幅黑白照片,那日在家鄉,媽媽說要用這張照片做她的遺照,她氣得哭了一場。

    如今,活生生的媽媽,真的變成了這靈堂上的一幅遺相。她淺淺的笑著,溫柔和藹,彷彿在跟她說,孩子,媽媽走得很安心,謝謝你讓媽媽這一生圓滿了。

    晴柔看著看著,眼前就模糊了,人世間,最撕心裂肺的莫過於生離死別。媽媽走了,但是她知道,媽媽走時不放心。她還有牽掛,她擔心女兒不能幸福,擔心兒子不能成才。

    晴柔哽咽:媽媽,您放心,不管我跟未煊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我都是幸福的,還有弟弟,我會監督他成才。

    蘇東寧抽了紙巾過來,他幫晴柔擦眼淚,「姐,你別哭了,媽媽會走得不安心的。」

    晴柔看著他,淚流不止,「東寧,現在只有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了。」

    「姐,不是還有姐夫嗎?」蘇東寧不解。

    晴柔沒吭聲,蘇東寧也不敢再問。從昨天確定媽媽已經死亡之後,晴柔就不哭不鬧的,他看著心裡膈應得慌。他寧願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也好過這樣憋著自己。

    此刻她哭出來了,他的心就放下一半了,只是……最難熬的還是明天的葬禮,姐夫,他到底能不能趕回來?誰都不得而知。

    長夜漫漫,姐弟倆相互扶持,輪班休息,這是他們陪在母親身邊最後一夜,誰都捨不得離開,這樣相互扶持著,迎來了黎明。

    清晨的陽光灑落進殯儀館內,靈堂上的蘇母笑容清麗絕艷,堂下晴柔與蘇東寧頭挨頭靠在一起睡著了,楊若蘭領著安小離他們走進來,看著姐弟兩人,不由得都心酸落淚。

    楊若蘭望著蘇母的照片,心下歎道:妹子,你放心的走吧,他們姐弟倆我定會護他們周全。

    葬禮準時舉行,來的都是些親朋好友。

    池未煊很早以前就請了風水先生看了一塊風水寶地,程靖驍只是按他安排的走一個流程。墓地前,稀稀疏疏站著十幾個人。

    晴柔捧著蘇母的照片,蘇東寧捧著她的骨灰盒,兩人站在前面。時間一點一點流失,楊若蘭焦急地看著手錶,離下葬時間只有幾分鐘了,池未煊連個人影都不見。

    晴柔捧著母親的照片,她沒有回頭去看,可是她心裡比任何人都焦急。昨天她表現得那麼淡定,其實她現在一點也不淡定,她希望池未煊來送媽媽最後一程。

    媽媽在等,她在等,她身後的一干親朋好友都在等。可是時間在流失,他們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晴柔絕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她淡淡道:「東寧,下葬。」

    楊若蘭見狀,連忙道:「晴柔,再等等,說不定他在路上了。」

    晴柔咬了咬牙,說:「不等了,東寧,把媽媽的骨灰盒下葬!」蘇東寧抱著骨灰盒,忽然大哭起來,他看著蘇晴柔,傷心欲絕:「姐,再等等好不好,姐夫一定會趕來的。」

    晴柔眼裡裹滿了淚,她狼狽搖頭,「東寧,聽話啊,他不會來了,讓媽媽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蘇東寧抹著眼淚珠子,安小離走過來拽著他的胳膊,泣聲道:「東寧,不要讓你姐姐傷心,聽話。」

    蘇東寧看了看晴柔,又看了看那綿延不絕的階梯,姐姐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姐夫出現,等他陪她邁過最艱難的這道坎。

    然而,他們都失望了,直到葬禮結束,池未煊都沒有趕回來。

    葬禮結束後,申世媛上前抱了抱晴柔,她什麼也沒說,轉身扶著楊若蘭離去。顧遠兮與程靖驍站在晴柔身後,看著她瘦弱的身體迎風而立,兩人相視了一眼,轉身向山下走去。

    「我一直以為嫂子會崩潰,但是,她比我想像中堅強。」顧遠兮不放心的回頭再看了一眼。

    程靖驍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是啊,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只可惜已婚了,未煊還是沒消息嗎?」

    「早上承昊打電話來說,大哥得到消息,已經往這邊趕了,按理說從白果鎮趕到這裡,最多兩個小時的路程,這都四個小時了,他都還沒到。」顧遠兮皺眉,未煊沒有手機,他聯絡不上,他擔心的是他會不會發生意外。

    「是不是路上出狀況了?」程靖驍擔憂道。

    「不知道,瞧著剛才嫂子那表情,無端的就讓人想哭。走了走了,我們倆去喝一杯,否則我都要憋成內傷了。」顧遠兮搖了搖頭,跟程靖驍向山下走去。

    大部分的人都走了,晴柔站在墓碑前,看著照片上笑得格外燦爛的母親,如今她們真的是生死兩茫茫了。安小離走上前來,她與晴柔並肩而立,「晴柔,起風了,我們下山吧。」

    「我還想陪陪媽媽,小離,你幫我送東寧回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安小離瞧著她的神情,忽然有種驚心的不安,她開著玩笑道:「你不會趁我們走了,從這裡跳下去吧。」

    「小離姐!」蘇東寧從地上爬起來,皺著眉頭喊了一聲,安小離衝他笑,「你姐怕死得很,想當初我們第一次來大姨媽的時候,她急得直哭,說她要死了,身體裡一直在流血……」

    「……」

    「……」

    安小離與蘇東寧離開後,晴柔席地而坐,她看著照片上的媽媽,她的心格外寧靜,沒有悲傷沒有怨恨,她說:「媽媽,那個女人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了,這是報應,對不對?」

    照片上的蘇母笑得溫婉動人,晴柔怔怔地望著,她的笑彷彿能將她心裡最後的戾氣都化解掉,她抱著自己,不再說話。

    ………………

    池未煊一早起來,外面晴空萬里,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海邊的空氣裡含著海水的鹹腥,並不太好聞,他向靈堂走去。剛走到門外,就見一個女人盯著他看,邊看他還邊跟旁邊的姐妹說:「你們看看,這是不是報紙上那位?我就說舒家落魄了十幾年,怎麼一回來就多了一個高富帥女婿,原來是給人家當小三啊。」

    漁村的農民純樸直接,說話也不懂婉轉,另一個女人說:「可不是,不過這男的看著長得人模狗樣的,自家丈母娘死了,都不去敬孝,反倒巴巴跑這裡來忙前忙後,我要是他老婆,准踹了他。」

    池未煊昨天已經被人當猴子看了一天,對她們的目光本不以為意,經過她們身邊時,聽到她們在說什麼「自家丈母娘死了」,他瞳孔一陣緊縮,轉過頭去,目光狠戾地盯著她們,「你們剛才說誰死了?」

    「我…我……」那兩個女人嚇得往後退,「不是我說的,報紙上都登著,什麼盛世婚禮一秒變葬禮……」

    池未煊心中一震,他拔腿就往院外奔去,剛奔到院門口,李承昊迎面走進來,他猛地揪住他的衣領,「李承昊,告訴我,誰死了?說啊,誰死了?」

    李承昊看著眼前突然發狂的池未煊,他不敢跟他對視,低聲道:「你前腳剛出了酒店,蘇母就去了。」

    「該死的!」池未煊一拳揮了過去,將李承昊打倒在地,他狂奔到自己的車旁,拿鑰匙開車門時,手抖得不像話,好不容易打開車門,他坐上去,一腳踩著油門,向鎮外駛去。

    舒雅聞訊追出來時,池未煊的黑色路虎已經消失在路口,她頹然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她抬頭看著剛才池未煊停車的地方,臉上掠過濃烈的怨恨,未煊,如果你不會留下來,我也不會讓你趕到蘇晴柔身邊,絕不!

    池未煊開車向海城狂飆而去,車速一度飆到了兩百以上。他成了一個背信棄義的男人,他自信滿滿地說要給她幸福,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丟下她獨自承受,他還算什麼男人?

    他急得眼眶都濕潤了,他無法想像她這兩天兩夜是怎麼撐過去的,她又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等待他回去,而那個時候的他在哪裡?他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池未煊無法原諒自己,他都做了什麼?他肆意揮霍著她對他的愛,對他的包容,他怎麼敢在她面前言愛?池未煊眼前模糊了,眼淚滾落下來……

    池未煊心亂如麻,無法言說的痛襲捲了他整個神經,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見到她,馬上見到她,只有將她擁入懷裡,才能填補他心裡巨大的黑洞。

    他猛踩油門,車身化作一道流線,飛馳在濃重的晨光中……

    他速度極快,前方一輛大貨車突然從彎道迎面駛來,池未煊急速轉動方向盤,車輪發出刺耳的尖嘯聲,一側車身陷了下去,車子在原地轉了十幾個圈,然後從公路翻滾到了斜坡之下。

    十分鐘之後,一個人影從車裡搖搖晃晃地爬出來,一步一步繼續朝前方走去……

    晴柔坐在墓碑前,直到太陽西斜,她都一動未動。身後傳來沉穩地腳步聲,她沒有回頭,心臟卻突然激烈的跳動起來,她在等,等他出現,一天、兩天……,不管要等多久,她都要在這裡等他來,等他來送媽媽最後一程。

    此刻,他真的來了,她卻不敢回頭看,她怕這只是她的幻想,她怕希望落空。

    宋清波一身黑衣,風塵僕僕趕到這裡,當他看到坐在墓碑前幾乎要化成一座雕像的她時,他的心從未有過這樣的難過。

    在國外,他看到報道後,就立即訂機票趕回來。他那麼想見到她,此刻見到她時,他卻不敢上前一步。

    兩人沉默地僵持著,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晴柔漸漸感覺不對勁,不是他!她猛地回過頭來,看到突然出現的宋清波,她眼裡的火光被晦澀的失望所取代。

    不過僅僅一瞬間,她站了起來,因為久坐,她雙腿發麻,整個人踉蹌著向前撲去。宋清波連忙扶住她,「小晴。」

    「小哥,你回來了呀。」晴柔站穩,衝他微微一笑。

    宋清波伸手蓋住她的眼睛,他搖頭,「別這樣笑,我心疼!」他寧願她哭一場,也不想她把所有的情緒都掩蓋在笑容下,這不是他放棄她的初衷。

    晴柔還是笑,目光垂落在他手裡捧著的一束小雛菊上,「你來弔唁我媽媽的吧,謝謝你哦,還讓你千里迢迢趕回來。」

    宋清波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她比他離開時還要瘦。他跟在她身後走到墓碑前,他將小雛菊放在墓碑前,然後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伯母,我來晚了。」

    晴柔唇角揚起了笑,眼裡淚光閃動,她多麼希望站在這裡說這句話的是池未煊,那麼縱使再難,她也原諒他,可是她等了他兩天兩夜,等到媽媽下了葬,等到連國外的人都趕回來了,他都沒有出現。

    她不是不難過的,對他不是不怨的,可是怨又能怎麼辦?

    宋清波看著她,他不想跟她說節哀順便這種話,埋在這裡的是她的至親,她怎麼能節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哭嗎?我的肩膀借你靠會兒。」

    晴柔搖頭,她站在那裡,山風鼓動著她的衣服,她的身影那麼單薄脆弱,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刮走。「不想哭,不過你的肩膀能借我靠會兒嗎?」

    她實在累了,這幾天她強打起精神處理後事,她心累身體也累,可是她不能停,她怕她一停下來就會崩潰。

    宋清波拉著她坐下來,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兩人背對墓碑,面向連綿不絕的山脈,能夠清楚地看見山下那條柏油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他說:「小晴,我陪你等,等他來!」

    晴柔哽咽,懂她者莫過於宋清波。

    「可是…說不定我們會等一輩子。」

    「那我就陪你等一輩子。」

    ………………

    池未煊醒來時,窗外已經是漫天黑幕,他騰地從病床上坐起來,他抬腕看表,手錶上的玻璃已經碎了,但是他還是看清了時間,晚上十點。

    他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拿起擱在一旁滿是鮮血的外套,不顧護士的阻攔衝出了醫院。他心裡有道聲音,催促著他去見她,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她身邊。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衝出醫院後,他渾身都是血,沒人敢載他。他在陌生的鎮上,有種走投無路的絕望。他只是想趕回她身邊,怎麼就這麼難?

    他越想越絕望,一個大男人,在大街上居然潸然淚下。終於有人願意載他,他感恩戴德,坐上車後,司機問他,「你去哪裡?」

    「海城!」

    「我正好也回海城,哥們,我還從來沒見過男人在大街上哭,你遇到什麼傷心事了嗎?」那人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我岳母死了。」

    「哦,那你岳母對你很好吧,她死了你這麼傷心。」

    池未煊沒再說話,想了想,他說:「兄弟,能不能借你的手機用用,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那人將手機遞給他,他撥通晴柔的電話,響了許久無人接聽,他隨即又撥通家裡的電話,響了許久,才終於有人接聽,一聽是他,那邊立即喳喳呼呼起來,「池先生,你終於打電話來了,太太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池未煊的心猛地抽緊,聲音一大,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他疼得急喘一聲。

    「葬禮結束後,她讓我們先走,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老夫人他們已經分頭出去找了,你快回來吧,大家都擔心死了。」阿姨急道。

    手機從池未煊掌心滑落,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他催促司機,「兄弟,請你再快一點,我媳婦兒不見了,請你再開快一點。」

    「好勒。」那人也顧不得自己的手機有沒有摔壞,猛踩油門,向海城方向駛去。

    車子途經墓地時,池未煊看著那片黑壓壓的山頭,心念一動,他連忙道:「兄弟,麻煩你停車,我就在這裡下了。」

    那人瞄了眼窗外,驚悚地看著他,「哥們,這裡是墓地,這麼晚了,陰森森的,你不害怕?」

    「謝謝你了。」池未煊從皮包裡拿出幾張百元大鈔遞給他,嚇得他都不敢接,生怕第二天早上起來,這些錢變成了冥幣。

    池未煊打開車門,快速向山上奔去,他心裡有一道聲音,她一定在那裡等著他,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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