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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初識勞改隊 4 文 / 潮吧

    莊世強回到教室,掃一眼屏聲靜氣地坐在桌子後面的人頭,微微一笑:「我不操你們的媽,你們是不會管我叫爹的,」歪頭沖彎著腰進門的老五笑道,「還需要我多說嗎?一群廢物!」轉回頭來,猛地一跺腳,「那個叫元慶的彪子,你給老子站上來!」元慶站了上來。()

    莊世強上前一步,抬手一摸元慶的腦袋:「你很亡命是吧?」

    元慶笑了笑:「大哥哪兒的話?我一個老實孩子……」

    「你他媽老實?老鼠都讓貓給吃了!」莊世強看都沒看佝僂著身子進門的胡金,把手往後一伸,胡金柴禾似的被他抓在了半空,「這個彪子跟我裝逼,被我砸成**了,你是不是也想跟我裝逼?」在看守所被大勇痛毆的情景一下子浮上元慶的腦海,我不能讓他先出第一拳!

    元慶感覺自己的臉僵得就像裹了一層牛皮,拳頭攥得咯咯響:「麻煩你好好跟我說話。」

    「好好說話呀……」胡金的一面臉蹭滿了灰塵,一動就往下掉渣子,「元慶,聽大哥的……咱們跟大哥好好說話……」

    「喲呵?你果然有點兒道行,」莊世強丟下胡金,冷笑著靠近元慶,「剛才你說什麼?」

    「強哥慢著!」張三兒忽地衝進來,攔腰抱住了莊世強,「強哥,別亂來啊,元慶是我哥們兒!」

    「滾你媽的!」莊世強猛地一扭腰,張三兒一張紙似的貼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孫子,剛才你說什麼?」莊世強將自己的一隻耳朵湊到了元慶的嘴巴前,「再說一遍,剛才我沒聽見。」

    「老大,老大,」胡金擋在了元慶的前面,嘴咧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有話咱們慢慢說……」

    莊世強推開胡金,耳朵又往元慶的跟前湊了湊:「慢慢說,我不著急。」

    元慶咬著牙根,腦子就像開動著的機器,呼呼地轉……動手?直接干趴下他,讓他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不行,我今天剛來這個地方,水深水淺根本不知道,砸趴下他還好,萬一失手呢?可是,看這個樣子,我要是不出手,他就要出手了……正在猶豫,外面闖進來兩個人:「好傢伙,元慶你還真來了!」這個聲音粗得像驢,莊世強和元慶同時把頭轉向了門口--門口站著老疤和穆坤。

    莊世強縮回腦袋,張張嘴,沖老疤一笑:「劉組,你怎麼過來了?」

    老疤大大咧咧地將莊世強拽到一邊,沖元慶一抱拳:「元大俠,兄弟這廂有禮了!」

    看樣子老疤在這兒混得不錯,元慶鬆了一口氣:「別鬧了……你也在二中隊?」

    穆坤插話說:「劉哥在大隊值班室,是個組長呢,三個中隊都好使。我在這個中隊,剛聽說你來了,我去喊的劉哥。」

    老疤好像看出來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故意挺了挺胸脯:「承蒙政府賞識,我當了個小官兒……沾『三進宮』的光了。」

    莊世強的表情很奇怪,就像一個剛脫下褲子就被警察抓了的嫖客:「劉哥是個能人。」

    老疤從褲兜裡摸出兩盒煙塞到元慶的手上,沖莊世強笑了笑:「強哥表揚我呢。元慶是我哥們兒,以後照顧點兒。」

    莊世強聳了聳肩膀:「行啊……等萬傑來了,你也照顧照顧他。」

    胡金在牆根不由自主地「哦」了一聲,再看一眼莊世強,一下子想起來了,他曾經也是個「皮子」。()

    老疤問:「萬傑什麼時候來?」

    莊世強說:「快了,大概就在這幾天吧,據說『一看』那邊也要往隊上發人了。」

    老疤問元慶:「你的鋪蓋在哪裡?」

    元慶指了指自己的鋪蓋。老疤走過去,抓起元慶的鋪蓋,猛地丟到靠前的位置:「這兒好。」

    藏文生燙著似的嚷了一聲:「那是我的!」

    老疤沖藏文生一撇嘴:「藏哥,擔待著點兒吧,誰讓你在看守所的時候對我不好的?人家元慶一天多給我半個饅頭。」

    藏文生立起眼珠子,剛要說話,嘴上猛地挨了莊世強一巴掌:「想死早說話!」

    老疤搖頭一笑,拉拉元慶的手,歪頭沖穆坤說:「咱們走吧,元大俠是狼,走到哪兒都有肉吃。」

    穆坤拍了拍元慶的胳膊:「有什麼事兒招呼一聲,我在隔壁,過幾天就下隊了。」

    元慶點了點頭:「我沒事兒,你們忙。」

    老疤和穆坤一走,莊世強就仰著脖子罵了起來:「操你娘的,全他媽裝逼犯!」見沒人搭理他,莊世強轉動著脖子挨個人看,看到藏文生那裡,跳過去,當胸就是一腳:「你很能計較是吧?來,有什麼苦惱跟我說!」沒等藏文生站穩,莊世強的另一隻腳又跟上了--彭的一聲踹在胸口,藏文生跌到桌子空隙的牆壁上,反彈回來,腦袋撞在一個桌子角上,額頭當場凸起來一個大包:「君子動口……」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老五的一腳又過來了,踹在左肋上,藏文生跌跌撞撞地往後倒,老五跟上,當頭又是一腳,藏文生麻袋一樣撞到牆腳,無聲地蜷了起來。

    莊世強大步跨過去,雙手抓起一隻板凳,劈頭砸向了藏文生,板凳在藏文生的身上碎裂。

    莊世強舉著一隻板凳腿,高叫:「大家都看見了,這就是監獄!徹底的無產階級專政!有想『毛愣』的趕緊表現!」

    錢廣半跪在舖位上,臉色蒼白,渾身哆嗦,蚊子似的跟了一句:「我沒毛愣……」

    莊世強衝老五使了個眼色。老五跳過去,一把將錢廣拽在地上,對準肚子就是一腳,錢廣悶哼一聲,沒了聲息。

    整個教室除了壓抑的喘氣聲,沒有一絲別的聲音。

    莊世強滿意地舔了舔嘴唇,回頭沖張三兒說:「讓大家喝水。」背著手踱了出去。

    張三兒從外面抱進一隻保溫桶,默默地指揮大家排隊,用茶缸子接水。

    元慶接了半茶缸水,放到桌子上,走到舖位前拿過自己的鋪蓋,重新丟回原來的地方,過去拉一把抱著腦袋躺在牆腳的藏文生:「藏哥起來,你還是回你自己原來的地方。」藏文生沒有反應。元慶又去推他:「哥,別難過……忍一忍就過去了。起來,我幫你鋪床。」藏文生還是沒有反應,元慶歎口氣,推一把受辱的小寡婦一樣站在一旁啜泣的錢廣:「你勸勸藏哥去。」錢廣剛一挪動腳步,藏文生就幽幽地坐了起來,滿目愴然:「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所以,磨難將使我重獲新生……」眼淚忽然就流了出來,揚起頭,盯著天花板上的一縷陽光,顫聲叫道,「問蒼天,你是否瞎了眼?難道你也怕權奸?」大家看他一眼,連笑一聲的意思都沒有。藏文生抓一把頭頂的空氣,幽幽地唱了起來:

    大雪飄,撲人面

    朔風陣陣透骨寒

    彤雲低鎖山河暗

    疏林冷落盡凋殘

    望家鄉,去路遠

    別妻千里音書斷

    關山阻隔兩心懸……

    元慶走過去,勒著藏文生的兩隻腋窩將他抱到了鋪上:「好好睡一覺,醒了就好了,天還是一樣的天。」

    藏文生坐在鋪上,不躺,雙眼無神地望著元慶:「君子恃膽以為善,善無不至,小人恃膽以為惡……」

    錢廣慌忙去堵藏文生的嘴,眼睛瞥著老五:「哥,睡覺吧。」

    藏文生掰開錢廣的手,望著元慶,目光飄忽如被風吹著的煙:「我看見我變成一匹白馬了,在天上飛呢,小哥。」

    元慶笑了笑:「藏哥眼神不錯,那是小白龍,唐僧騎著它去西天……」突然不想往下說了。

    老五雙手抓著鐵窗欞子,身子朝向窗外,窗外在落雨,淅淅瀝瀝。

    元慶突然發現,老五的臉上有淚,跟隨風摔在他臉上的雨融合在一起,簌簌地往下淌。

    身邊不見胡金,元慶轉著頭找,發現胡金半躺在一個角落,雙手緊抓著褲襠,喘息聲就像一條將死的老狗。

    元慶過去,推一把他的腦袋:「起來喝點兒水,一會兒就開飯了,估計是大白饅頭加紅燒肉。」

    胡金張了張眼:「我要回家……」腫脹的臉跟掛在肉鋪裡的肉一樣有質感。

    元慶哼了一聲:「做夢去吧。」抓起自己的茶缸,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地灌,樣子就像一個渴極了的土匪。

    門被一腳踹開了,莊世強雙手叉腰站在門口:「老五,下去帶人,『一看』來人了!」

    胡金猛地一哆嗦:「我必須回家……」嘴巴被元慶的一隻手狠狠地摀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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