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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初識勞改隊 5 文 / 潮吧

    走廊上有人喊:「開飯啦!」隨即飄來一股飯菜香。

    莊世強招呼靠前位置的幾個人提起門後放著的一隻水桶,出去了。

    中午飯不錯,豬肉燉土豆,一人兩個挺白的饅頭。元慶終於在菜裡看到了油水,菜的顏色也正常,裡面像是擱了醬油。

    饅頭自己拿,菜由莊世強來分,元慶分到的還算正常,胡金的碗裡只有湯。

    蹲在牆根吃飯的時候,元慶要把自己碗裡的菜分給胡金一點,胡金躲開了,樣子很受傷。元慶蹲到藏文生身邊,探手去拿他的飯碗,藏文生用手摀住了,邊沖元慶搖頭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古人云,有德有才是君子,有才無德是小人。」儘管元慶知道這句話裡的小人不是自己,可是心中還是有點兒不爽,感覺在別人示好的時候他不應該說這樣的話,怏怏地蹲回自己的地方,三兩口吃了自己的飯。

    吃完飯,莊世強抱了抱肚子,打一個嗝,推開門走了出去。

    蹲在門口的幾個老號兒沖大家招手:「大家可以去走廊上逛逛,注意老大點兒,一看他往後走,趕緊回來。」

    大家都出去了,屋裡只剩下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的藏文生和一板一眼喝菜湯的胡金。

    元慶回來了,關上門,蹲到胡金的身邊,輕聲問:「你是不是想玩自殘?」

    胡金四下瞅了瞅:「我早就有這麼個打算,現在不走更不行了。這段時間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不想連累你。」

    元慶說:「別真的傷了自己。」

    胡金淒然一笑:「不玩真的出不去,別以為政府傻……好了,你趕緊走。」

    元慶站起來,用力捏了一把胡金的肩膀:「祝你好運。()」

    胡金斜眼看著元慶,笑得像個淫賊:「看我的好了,胡某人愛面子,不達目的乾脆閹了……」

    老五回來了,身後跟著七八個人。懶洋洋地坐在走廊北頭一把椅子上的莊世強站了起來,那幫人裡忽地竄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強子,我來了!」莊世強不說話,張開雙臂。那個人怪笑著上來抱住了莊世強:「強子,你果然是在這裡啊,兄弟我沒有白盼你!」

    元慶躲在幾個人的後面,冷冷地笑了,呵,果然是萬傑,看來他一直沒有出去……元慶估計,萬傑肯定是在勞教所裡被人檢舉出別的事情來了,這才發回「一看」,然後到了這裡。既然莊世強知道了我是誰,看來我後面的路要艱苦了……元慶苦笑了一聲,不怕,看守所那麼兇嫌我都度過來了,怕你個「皮子」幹什麼……儘管心裡是這樣想的,元慶還是感覺悶得慌,心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攥著。

    莊世強和萬傑鬆開了擁抱,兩個人站在那兒說話,莊世強不時往元慶這邊瞟瞟,萬傑不住地點頭。

    老五招呼著幾個人往最南頭的一個教室走,經過元慶的身邊,深情詭秘地瞅了他一眼。

    元慶估計老五聽到了什麼,很有可能萬傑在路上問過他,剛下隊的有沒有一個叫元慶的?

    元慶的腦海裡忽然就浮出了小滿的影子,潛意識裡,元慶有盼望小滿過來站在自己身邊的**。

    小滿此刻應該在看守所開始幹活兒了吧?

    元慶猜得沒錯,這時候,小滿正跟在大腚的身後給小號那邊分飯,嬉皮笑臉,一口一個「表哥」。

    萬傑跟莊世強揮了揮手,搖晃著身子向元慶這邊走。

    元慶想要回教室,可是腳步挪動兩下又停下了,扒拉開身邊的人,直直地瞅著萬傑。

    萬傑沒有停下,抬手點了點元慶,微微一笑,逕自進了南頭的那間教室。

    元慶咬咬牙,轉身進了教室。

    胡金沒有抬頭:「萬傑來了?」

    元慶「嗯」一聲,坐到自己的舖位上,直挺挺地躺下了,眼前冒著的全是那天晚上的鏡頭:萬傑在跑,背後中了一石頭,萬傑撲到了,小滿衝上去,抽出他的腰帶,勒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抽;元慶按著一個人,揮拳,肩膀上一涼,回頭,萬傑舉著一把菜刀;小滿中槍了,古大彬端著獵槍在晃,元慶看不清楚那把獵槍指向萬傑他們還是指向自己和小滿……肩膀後側有點兒涼,元慶反手摸了摸,一條疤,那是萬傑留給他的……萬傑,你來吧,老子不怕!元慶反身抓住了鐵窗欞子。雨後的風有點硬,像刀子,元慶的心一點一點地靠近了刀子的感覺。

    莊世強在走廊上喊:「各組的會屋啦,開始學習!」

    老疤突然進來了,直撲元慶:「我看見萬傑了,你不要跟他衝突,有我!」

    莊世強站在門口,用手裡的一根竹條敲了敲桌子:「劉組,學習時間不好『串號』吧?」

    老疤回頭盯著莊世強看了一會兒,搖頭一笑:「對,你比我懂門兒。」走到門口,回了一下頭,「薛隊剛才在下面強調了,在關鍵時刻發現暴力事件的帶頭的,一律按獄霸處理。」莊世強嘬了一下牙花子:「多謝劉組提醒啊,你要是不提醒,我的手還真癢癢了呢。」

    老疤走出去,冷不丁探回了腦袋:「癢癢了就『擼管兒』(**),哈哈。」

    莊世強一腳踹關了門:「那是你!嘿嘿,這小子還是那個德行……喂,胡金呢?你『擼管兒』給大家看吧?」

    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薛隊和周隊站在門口。

    莊世強丟下竹條,衝門口哈一下腰,直起身子對大家喊:「全體起立,歡迎政府訓話!」

    下面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薛隊進來,壓了壓手:「大家肅靜,下面給大家分發學習材料。」回頭沖外面勾了勾手,一個犯人抱著一摞小冊子進來了。薛隊讓莊世強給每張桌子發了兩本,然後說:「這上面有法律知識,大家可以先看看,然後結合自己所犯的罪行,將思想體會寫在上面,政府會根據各位的認識態度決定你們將來的去向。」轉頭問莊世強:「以後你就不要兼任這個組的組長了,由新來的藏文生擔任本組組長。藏文生!」

    半晌沒有動靜。薛隊皺了皺眉頭:「病了?」

    藏文生從桌面上抬起了頭,臉色蠟黃,精神恍惚:「你在喊我嗎?」

    薛隊看看藏文生,搖搖頭:「看來看守所的材料有毛病……誰是元慶?」

    元慶喊聲「到」,站了起來。

    薛隊上下打量著元慶,笑了:「這還像個人樣兒。元慶,以後你就是這個組的組長了,有什麼事情直接找我。」

    元慶的心一陣暢快,哈,不錯,我離政府又近了一步,萬傑,我不相信你敢跟政府的人叫板……

    元慶的一聲「是」還沒說出口,就被胡金的羊叫喚攔住了:「哎喲……我不行了……」

    薛隊沖周隊一擺頭:「問問他怎麼了。」

    周隊走到胡金的桌子邊,剛站下,胡金就出溜到了桌子底下:「媽呀……」

    周隊蹲下,彈簧似的跳了起來:「薛隊,他病得很嚴重!」

    薛隊踱過來,瞇著眼睛看胡金已經褪下褲子的兩腿中間,他看到的是一隻血呼啦的爛西瓜。

    胡金被安頓好的時候,入監隊的晚飯已經開始了,麵條,一人兩大碗,滿走廊都是呼啦呼啦的喝麵條聲。

    大牆外面,晚霞像蒸汽一樣升騰。

    周隊上來,把元慶喊到值班室,告訴他,胡金的傷情據法醫鑒定,明顯屬於自殘,這是抗拒改造的行為,大隊決定暫時讓他住院,傷情緩和以後要關他禁閉。元慶說,他不是自殘吧?沒來之前我看過他的法醫鑒定,屬於重外力擊打,###萎縮,陰囊積水……周隊搖搖手說,那是以前,現在的傷情是新的,難道今天還有人打過他?元慶的腦子一激靈,差點兒說出莊世強的名字來,慌忙搖頭:「沒人打他。」

    元慶不想說胡金挨打的事情,他知道,無論在看守所還是在監獄,只要沾上「點眼藥」這碼事兒,永遠也別想抬起頭來。

    周隊囑咐幾句讓元慶好好負責,一切依靠政府的話,起身走了。

    回到教室,元慶拿出老疤給他的煙,給大家發了一圈,把剩下的半盒丟給了老五。

    下午休息的時候,老五的一番話感動了元慶,老五那番話的大意是,他之所以成為莊世強的幫兇,是因為害怕挨打。

    這話讓元慶琢磨了半天,最後明白了他的意思,做不出評價來,只有一聲歎息,在這兒,什麼樣的人都能碰上。

    莊世強沒到這個教室來,錢廣睡覺前對元慶說:「老大在走廊上跟一個大個子聊了一晚上。」

    半夜,元慶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驚醒,坐起來,聽見有鐵門打開的聲音,好像有人被抬了出去。

    天亮時分,元慶聽見錢廣在跟一個人嘀咕:「藏老師自殺了……」張眼一看,藏文生的舖位空空蕩蕩。

    元慶的心裡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有一聲冷笑,這就是君子?逃避現實,小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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