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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南纏 文 / 十三酥

    柑橘公公順著那抹人影瞧得頓住了步子,身旁管家不解地看著他,面上卻陪著笑臉兒。

    「受累掃聽掃聽,」柑橘公公轉過身向前邁步子,嘴裡道:「剛兒那位竟是何人,咱家倒不曉得指揮使大人府中如今金屋藏嬌了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家?」

    淨了茬兒的太監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再說哪怕尋常男子亦是有好奇心的,柑橘公公鎮日在後宮那塊兒是非最是多的地方,多年來早浸染成凡事都好奇愛打聽的性兒,更何況是權大人的邊角料,保不齊回去說與他們主子聽了,能博個龍顏一悅!

    其實他們主子也並不是真就那麼不講道理,自己後宮三千佳麗,偏要錦衣衛們當和尚。錦衣衛們暗下裡或有成親的,或有逛花街的,皇上焉有不曉得的道理。

    管家摸了摸唇上兩撇鬍子,他可不敢把府裡的事向宮裡頭的人透露,嚼舌根子也斷沒有嚼到御前太監跟前的。只是這位柑橘公公不是頭一遭兒來府裡,他既然開口問了,他就不能什麼都不說。

    管家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公公您的眼睛!嗐,要說這也不是什麼紅顏知己,咱們大人的性情您也知曉,女色上頭……大人他疏懶,您剛兒瞧見的是我們府上的遠房親戚,唉喲,也才來了個把月,便是日後一來二往的表兄妹間生出什麼感情來,那也且有日子了。」

    他這麼半真半假一通說還真是叫人不容易懷疑,管家心裡苦啊,他也不曉得他們大人這是哪裡弄來的妹妹,哪兒敢問吶,故此私心裡一直拿和齡當遠房表姑娘看待的。

    柑橘公公笑得曖昧,二人站定在書房門前了,管家打了簾子呵著腰,「您請,我們大人這會子就在裡頭。」

    收了面上的玩笑之色,柑橘公公抬手正了正腦袋頂上的官帽,嘴角帶笑走將進去。

    *

    卻說泊熹坐在書案前,他這幾日頗有些心緒不寧。

    本存的是把和齡送進坤寧宮裡的心思,這麼一來能引起皇后的注意,那位是個會來事的,到時候他這裡放出一點風聲給她,皇后定然坐不住,這麼好的機會能在聖上跟前獻好,皇后被樊氏壓了這麼些年,只怕早等得心都枯了。

    然而這麼一來,和齡回到她原先的位置上,他再要見她,就難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她對他的質疑。

    起初他看重的確實是她能對他有助益的帝姬身份,泊熹突然懷疑起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能否叫和齡在日後依然把他放在心上。撇開個人的感情,單是在他的謀劃上頭,他也不准她眼裡沒有他。

    要扳倒樊貴妃不容易,樊氏手裡攥著東廠頭子,有東廠一日便束縛錦衣衛一日。而淳則帝姬的出現必然在後宮掀起不小的波動,皇帝是多情之人,面對失而復得的瑰寶,萬沒有不寵愛已極的道理。

    和齡是個小性兒,等她知道了自己母親是如何身亡的,樊氏的貴妃之位怕就坐不安穩了。

    他把未來設想得順風順水,可後宮自古便是權勢傾軋的地方,和齡打小兒在關外放馬似的長大,她萬一不能討得他皇父歡喜,他亦不能時時照看她,那時她的處境就堪憂了。

    思及此,泊熹胸臆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抬手重重敲在書案上,裹在寬闊袖襴裡的五指緊緊握在一處,過了好一時,低低一聲輕歎從薄薄的唇裡溢出來。

    又不是個毛頭小子,如若喜歡上一個人並不難發現。

    他確實是愛同她在一處的,這麼些年了,唯有她能叫他心生波瀾。

    甚至,在關外沙斗子她救了他那時,他醒來後便起意要殺她的,當時竟沒能動手。興許是女孩兒在橘色燈影下的笑靨太過明媚,使得殺人如麻的他難得放下屠刀,竟做了一回好人?

    茫茫想著,泊熹唇畔的笑弧漸漸凝結住。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焉能叫兒女情長綁住手腳。他對她微弱的好感一旦對上他經年處心積慮的復國計劃,似乎不值一提。

    門外有細碎的說話聲,一人從多寶格後繞進來,正是柑橘公公。

    泊熹眉梢微微一挑,起身道:「勞動您老人家親自前來,莫非聖上有什麼要緊事吩咐?」

    往常皇帝傳召他進宮自有專門負責傳話的內監,一般來說是用不上御前的大太監親自跑這一趟的。

    迎柑橘公公在賓座上坐下,底下丫頭便進來上茶,一番客套後,二人的談話才算走上了正軌。

    柑橘公公素來與錦衣衛交好,聽清權大人言下之意,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開了,「…大人想必也曉得,聖上前番同貴妃娘娘生了嫌隙,這是近些日子關係和緩開才好些了。」

    他一手拿著茶蓋兒慢慢刮茶盅水面上茶葉,呷了一口,聲音低了低繼續道:「皇后娘娘那會子把事情捅到御前為的是叫皇上疑上樊貴妃,嗐,這可真是——」後宮裡女人間無非是些拈酸吃醋的較量,這和年紀沒干係,他雖是個沒根的太監,這些卻看得分明。

    突而又道:「要不怎麼說聖心難測呢,昨兒個晚間咱們皇上破天荒的起了夜遊御花園的心思,走著走著不知想起什麼便吟了首詩,當夜裡上值的是我徒弟,轉過天兒來就私底下告訴我…您猜怎麼著?原是皇上後半夜裡叫夢魘住了,隔著帳子只聽見裡頭反覆喚著一個人的名兒……」

    皇帝後來醒後出了一身的汗,這事兒不叫人提起,柑橘公公說著面露一笑,「因是您跟前,我這說與不說不過早晚的事。」

    這話裡意思很明顯,我說不說反正你是錦衣衛的頭頭,宮裡的事情想必也瞞不過你去。

    泊熹轉了轉指上羊脂玉的筒戒,戒身泛出溫潤的一層光暈,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樣。柑橘公公眼睛一瞇,「咱家說了這麼許多,您猜皇上昨兒個是夢見了誰?」

    泊熹放下茶盅,悠悠地抬眼看向他,薄唇微啟,曼聲道:「這個麼,我卻猜不出。願聞其詳。」

    管他是真不知假不知,能在天下情報網頭子跟前賣弄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機會,柑橘公公興奮地搓了搓手掌,「是仙逝的良妃娘娘啊,當今貴妃娘娘一母同胞的親生妹子,就當年害病離奇薨了的那一位——」

    他說到這裡腦袋裡亮光一閃,突然醒悟適才在院子門首瞧見的那張面孔因何有眼熟之感了,那副形容兒,分明就與仙逝的良妃娘娘相似!

    這真是意外的發現,權大人他這表妹生得可真玄乎,這副長相要被樊貴妃瞧見那簡直就是拿劍捅進她眼窩子裡,斷乎容忍不得的。

    不過要是被皇上瞧見那可大大不同了,皇上昨個兒夜裡還夢見良妃娘娘,這要是權泊熹往這上頭動心思……

    不,應該不至於,權泊熹不是有意依附著貴妃娘娘麼,怎麼可能明知故犯去觸那位的眉頭?

    泊熹原先並不曉得皇上昨夜夢魘的事,冷不丁聽柑公公說起這個他倒眼明心亮起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皇上夢裡能見著良妃娘娘,可見是皇后前番對小樊氏的提及令他起了念想。

    這於他是有利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果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把和齡推到風口浪尖上,他倒不會內疚了。畢竟,是他給了她重新回到父親身邊的機會。

    她到底比他來的幸福。

    柑橘公公覷著泊熹的面色,言歸正傳,說道:「叨擾許久,咱家的來意還未說明。下個月月初便是當年離奇消失的小皇子同小帝姬的生辰,皇上他老人家愛子心切,又因夜裡夢見了良妃娘娘,頓感對不住那一對孩兒,便起了再次尋找皇子帝姬的念頭……咱家的意思是,皇上此番是越過了東廠,直接想到了權大人您,足見大人在聖上心中的份量日益加固,東廠那位也比不得您了。」

    場面上的奉承話,聽聽也就罷了。

    泊熹抬手拱了拱,唇邊略有笑意,道:「還望公公在皇上跟前多多美言,我究竟不過是個外臣,柑公公卻常年隨王伴駕。依著我,便是萬鶴樓提督東廠,但若論在聖上心中的地位,我就不必提了,哪怕是他,竟也得讓道兒。」

    柑橘公公聽得心裡美滋滋的,要不是當年萬鶴樓搭上了樊貴妃,他一個窮酸內侍能有今日?自然比不得自己在御前勞心勞力,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少了萬鶴樓的際遇罷了。

    萬鶴樓如今貴為秉筆太監又提督東廠,靠的還不是樊貴妃在背後撐腰,靠女人算個六!

    說到底兒,現今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還是自己的師傅,來日他老人家告老還鄉了,誰待坐上掌印太監的位置還真不好說。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柑橘公公不禁希望這位一路走來如有神助的權大人能奇跡般的把當年失蹤的皇子帝姬挖出來,這麼的,樊貴妃的好日子怕就也要到頭了吧!自打皇后娘娘挑起了十來年前那樁事,宮裡頭有幾個不懷疑樊貴妃的,不過是她聖眷隆厚,無人敢掖其鋒罷了。

    泊熹心裡有成算,皇帝這道密旨與他的謀劃可謂不謀而合,他面上還要作出為難的樣子,「突然之間要尋找淳則帝姬和皇子,時隔多年,當年東廠未能尋到,如今我這裡要找起來怕也艱難,難保——」

    「大人千萬別謙虛,只要小皇子和帝姬尚在人世,憑著您的能力,必定能找著的,」柑橘公公站起身來,笑容裡摻了幾分諂媚,「屆時您步步高陞,成了聖上跟前的大紅人,可萬不要忘了咱家。」

    「豈敢豈敢,還是權某仰仗柑公公您的多。」

    泊熹從善如流,在官場上打滾,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這麼多年早煉出來了。要不是看柑橘公公是純乾帝跟前的老人,他絕沒有耐心同他囉嗦。

    泊熹親自把人送到院子門外,兩邊客客氣氣道了別,柑橘公公便在管家周到陪同下出了指揮使府,這一趟差也就辦完了。

    一路到了宮門前遞了牌子,回到乾清宮,柑橘公公左尋思右尋思,想起權泊熹那小表妹,猶豫著要不要提前在皇帝跟前賣個好兒。最後是他突然想起了權泊熹那張臭臉,暗道那是個不好招惹的獅子,還是別找事觸那個霉頭了,遂作罷。

    也虧得他沒有將此事在皇帝跟前透露,要不泊熹也不能按部就班把和齡往皇宮裡送。

    ***

    這一日和齡起了個大早,她閒不住,先是把自己住的屋子上上下下拿抹布擦了一通,然後又問趙媽媽拿了剪子學著修剪花草,沒多時就似模似樣擺弄起來,看得底下丫頭們瞠目結舌,小姐這麼能幹她們豈不是飯碗不保?——因此上,整個容華館全體丫頭勞動的熱情空前高漲起來。

    和齡很欣慰,她們忙起來好,她總覺得這府裡養了一批閒人。

    她也知道,泊熹的身份不同,是做官的,做官的身邊沒個人伺候到底是不成的,可是他這滿府裡上上下下百來號人,不說別處,單是她這院子裡分派來伺候她起居的就有六個,外頭幹粗活的還有四五個,再加上每日專門到大廚房裡給她拿一日三餐加日常糕點的,這麼拉拉雜雜一幫子人,真正干實事的有幾個?

    慢說她不需要人伺候,就是真需要其實一兩個就足夠了,多出來的人還要發給他們月錢,家大業大也不能由著這麼敗。

    她偶爾也會想,她這麼不習慣大約是因為沒過過好日子?所以有錢人的想法她才不懂。

    花草擺弄來擺弄去也是會膩的,和齡知道泊熹今兒在家裡休息不出去,她就把一盤她嘗過了覺得很美味的棗泥糕放進紅漆雕花食盒裡,也不叫人跟著,一路優哉游哉地給哥哥送去。

    書房院外有一片竹林,風過處龍吟細細,簌然有聲,一節一節青翠欲滴的竹節惹得人駐足觀望。

    竹影斑駁的深處依稀有一條頎長的人影子,伴著泠泠劍影,廣袖長袍纖塵不染,恍若天空裡潔白優雅的流雲飄然浮動。

    是泊熹啊。

    和齡出神地看著,吧唧了一下唇,等他練完了停下來時她才提著裙角小心地走過去。

    她步子邁得極小,想著捉弄他一下,前幾日小小的不愉快早就煙消雲散,兄妹沒有隔夜仇嘛。

    泊熹額角有細微的汗液,沐浴在日光下便泛出一抹晶瑩的光澤來,他是細緻的人,從袖襴裡掏出一方毫無紋飾的帕子,正要往額上擦拭,忽覺到身後響起細細的腳步聲。

    他握了握劍,須臾,眉宇卻鬆弛開。

    接著,一股子馨甜的少女香撲了過來,他兩隻眼睛被她自後頭摀住了。

    和齡費力地墊著腳尖,嘴裡卻發出噗哧哧的笑聲,憋著嗓子怪聲怪氣道:「只准猜一回,你說,我是誰?」

    泊熹唇角流出隱約的笑意,他此刻的神情就像是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湖面上,留下一片動人的碎金。

    「好,我猜。」他說道,眨了眨眼睫,纖長的睫毛便在她手心裡撓了過去。

    半晌兒,扔了劍和帕子,他抬手蓋住了那雙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柔荑,慢聲慢氣道:「我猜不出……是小翠小花麼,抑或想雲?」

    她在他身後很明顯的咕噥了一聲,忍不住道:「什麼花啊雲的,沒聽說過。你分明知道是我……這麼大了還裝蒜,也不知道羞。」

    她的手游魚一般從他掌心裡滑出去,想問他小花想雲是誰的,一時卻又抿住了口,她是妹妹又不是他娘子,沒有在意的立場。

    泊熹踅過身來瞧她,和齡今兒穿著一身簇新的薔薇紋對襟襖,下邊是一條八幅湘裙,雲頭履隨著她的走動在裙裾底下半探出來。

    臉蛋兒本就生得好,再穿的講究體面一下子就錦上添花了。泊熹目光從她腳邊的食盒上溜過,沒說什麼,矮身去撿起地上方才被他扔下的長劍。

    劍身如鏡,和齡在後頭探頭探腦。

    「來做什麼?」泊熹問道,邊還持劍對著一截竹子比劃了下,頭頂上和風掠過,片片竹葉悠悠蕩蕩著飄下來。

    和齡沒聽清他的話,兀自抬手在自己頭頂草草一擼,掃下來幾片兒,她露出笑模樣,盈盈望著他道:「泊熹哥哥,你耍劍真好看,像跳舞似的!不對,我在酒肆裡見過穆穆古麗跳舞,這麼的一比較,還別說,十個古麗也比不上您呢,哥哥要是在人前提劍舞上一回——」

    和齡被自己的想法驚艷了,興奮地看著泊熹。

    他卻沒因她真摯的誇讚露出笑顏,臉色反倒有沉下去的跡象,「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他琢磨著措辭,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就這麼女氣麼。」

    和齡瞳孔微微放大,趕忙擺手說沒有,她是知道他的,小氣鬼愛生氣,不過不打緊,她蹲下去打開食盒的蓋子,把那盤香噴噴又誘人的棗泥糕拿了出來。

    「不嘗嘗這個麼?這幾日我吃著覺得味道真是好極了,也不知這大廚是不是有什麼秘方,我要是跟他拜師他收不收?這樣往後和齡就能夠天天給哥哥做了,我實在聰明得厲害,

    甭管什麼不消兩日立馬就能上手。你想啊,別人做的和我做的總歸是不同的,你也能多吃一些,又不是個兔兒,我都問過別人了,說你一直是吃的很少很少的,噯…怎麼就這樣不愛惜自己呢?」

    她呱呱呱說著,彷彿恨鐵不成鋼,泊熹不吃肉她已經覺得很可惜了,那可是肉啊,肉啊,豬肉羊肉百般的肉,蒸炸煮烹烤涮——他得錯過多少美味!

    泊熹猶豫著挨近她,對著她手上托著的棗泥糕嗅了嗅,眼瞼微抬,看見她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

    「早膳用過了,我現下不想吃點心。」他若無其事地拒絕了她,轉身不知從何處又掏出一方帕子,坐在石桌前安然地擦拭劍身。

    不失望是假的,即便她差不多預計到了他的反應。所以她才要改變泊熹這破性子,他一點兒也不知道心疼人,她這麼一路拎食盒過來也是花費了力氣的好麼。

    和齡把棗泥糕放在石桌上,她在他身畔坐下,自顧自吃了一塊兒,嘴巴裡刻意發出「嘖嘖嘖」的聲響,順嘴道:「真好吃,怎麼就這麼好吃?我吃了一個還想吃第二個,泊熹真的不要嘗一嘗麼?我可以餵你呀。」

    她簡直把他當作了挑食不聽話的孩子,在青瓷盤裡拈起一塊棗泥糕,笑微微遞到了他薄薄微抿的唇邊上。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笑得益發慇勤,厚著臉皮道:「泊熹要是個疼惜妹妹的好哥哥就嘗一口,又不是餵你吃砒霜。」

    見他沒有往後躲,她想他是默認了,便壯著膽兒撬開了他唇瓣把棗泥糕往裡頭推送。

    泊熹眼睫垂得低低的,低得蓋住了眼睛裡的幽光。

    那麼個小小的棗泥糕幾乎全沒了進去,她手指推著,推到最後觸上他的唇,心滿意足正要收回,指尖卻驀然被一股溫暖的濕熱包裹住。

    和齡目瞪口呆,全因泊熹倏然彎了唇,把她指尖半含在了嘴裡——

    她僵著身子不曉得怎麼動彈,他卻極緩慢地抬眼,蘊了笑意的眸光一點一點和她的纏繞起來。

    「你……」

    和齡憋紅了臉,話都到嘴邊了硬是出不了口。

    她還是嫩了些,滿以為自己是老油條,其實青澀如同園子裡初春的花骨朵兒。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沒成想這種時候成了悶葫蘆,只能手足無措把他望著,不曉得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抑或是存心要尋她開心。

    和齡看到泊熹喉結動了動,她也不知道他嚼了沒有,還是把棗泥糕整個兒嚥下去了?

    反正他右邊臉頰鼓出來的圓圓一小塊不見了。

    方纔還囉嗦個不住的人,這會兒化作了個木頭樁子。這反差實在大,他看著看著,唇角不期然向上吊了起來。

    嘴唇微動,舌尖狀似無意在她指尖上舔了過去,含糊著道:「竟是……甜的,味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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