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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 楓影拭 文 / 十三酥

    盼朝被咬得倒吸一口涼氣,還不能出手,只得擰著眉頭生生忍住了。

    和齡咬完見這人一動不動以為被自己制住,於是心中大喜,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卯足了勁兒拔腿就要狂奔而去。

    不想腳下拚命向前劃拉,整個人卻維持在原地,和齡一怔,慌裡慌張中只覺自己的衣領子叫人給抓住了把她整個兒半吊了起來。她氣得不行,士可殺不可辱,心想合著這還是一個個兒很高的死太監麼,竟然敢揪她領子?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只別破壞她如今身為一個帝姬隨時要保持的好形象…!

    作為哥哥,盼朝現下瞧見自己妹妹這麼活力十足還是很欣慰的。

    欣慰完畢,他猛地兜住她細細的腰往自己懷裡一拽,「噓」了聲,聲音裡帶了幾分掩不住的笑意,「是我。」

    磕了藥一樣死命掙扎的人一聽見熟悉的嗓音,整個人立時就變得軟乎乎的。

    和齡扭著腦袋轉過臉吃力地向後看,盼朝便微微地鬆了手,向她眨了眨眼睛,問道:「還要咬人麼?」

    她羞赧極了,胸臆裡卻有厚厚的喜出望外堆疊起來,一下子湧到了喉嚨口,不知怎麼表達這樣突然見到他的喜悅之情,轉過身二話不說就撲住哥哥抱了抱。

    她忽而又想到了自己方纔那麼用力咬他的手腕,忙鬆開哥哥抬起他的手細看———慘不忍睹,兩排深深的牙印兒囂張跋扈,猶帶著若隱若現的晶瑩口水。和齡懷疑自己要是再多用一點力能把他的肉咬下一塊兒來。幸好,她沒那麼大能耐。

    「你痛麼?」

    她不安地吹了吹,抽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那兩排牙印,仰著微微閃爍的眸子,覺得很是對不住他。

    「額……倒也不是,很痛。」

    為了維持自己身為兄長的顏面,他痛也不會表達出來的。顧盼朝視線下撇,捉起妹妹纏著白紗布的食指看了看。

    他看著她這兒,引得和齡想起了自己滿腔的話,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自己從被皇帝瞧見,到滴血認親,到封為帝姬的過程揪細說了,一面說一面觀察著哥哥的表情。

    顧盼朝也沒有打算再隱瞞,他聽罷,寥落的眼波落在她神情複雜的青澀面容上。事已至此,奢望妹妹與世無爭置身事外似乎真正沒有可能了。

    卻道:「阿淳想念母妃麼……」

    盼朝透過和齡的臉,像他父皇純乾帝一般尋找著小樊氏的痕跡。她一個淺淺的蹙眉,足已勾起他對母親及過去那段不知愁滋味時光裡的回憶。

    母親喜歡在陽光盛烈的春日裡帶著他們兄妹兩個坐在庭院裡曬太陽,他年少早慧,背著光在陰影裡看書,妹妹淳則卻頑皮的緊,好幾回都被德公公扛起來以防止她心血來潮又去爬樹———

    因為樹上結滿了青青的圓溜溜的果子,小阿淳嘴饞。

    盼朝還記得依稀有那麼一日,他靠坐在廊上擺弄父皇新送給他的一支通身碧綠欲滴的翡翠笛子,阿淳突然打跟前過,頭上插著幾片樹葉,兜裡鼓鼓囊囊的。

    「站著,」他擺出了兄長的威儀,「揣的什麼?我瞧瞧。」

    年幼的淳則帝姬忙緊緊摀住了袖兜,呆蠢道:「偏不給哥哥看,我不告訴你我摘了果子!」

    盼朝生氣妹妹又偷偷去爬樹,他放下笛子豎起了眉毛,「都給我。」

    她哪裡肯上交,氣呼呼道:「那哥哥猜猜是什麼有幾個…!」她挺了挺小胸脯,「要是猜著了,阿淳把五個都給哥哥。」

    「那給我四個好了。」

    ……

    和齡捏了捏衣角,也許是因為忘卻了過去記憶的緣故,她像是個局外人,知道母親的死因縱然也氣憤難過,卻絕沒有到撕心裂肺夜不能寐的程度。

    無法從記憶的碎片中汲取溫暖,何談想念呢。

    「對不起,」和齡難堪地低下頭,用力敲了敲自己腦門,「我不應該忘記母親和哥哥的,可是我這腦子好像越長大越不大好使…哥哥,我什麼時候能把以前的事都想起來?」

    盼朝從回溯往昔裡回歸現實,他是一向認為和齡把那些事兒好的壞的忘光也沒什麼不好,嶄新的一張白紙,可以書寫美妙人生。

    他笑得溫文,「這個如何強求?命裡注定忘記,便無需記起。」

    和齡垂眸思想了一會子,揚唇道:「對,把握當下。」

    他們就這麼說著話,盼朝把樊貴妃這親姨媽害死母親的事全交待了,和齡心說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她見哥哥說起樊貴妃時眸中冷光頻現,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

    許是雙生子間的心靈感應,她冷不丁道:「哥哥,你不會是打算破釜沉舟吧?」

    盼朝握了握拳,隱姓埋名這麼些年,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現今兒又承受著隨時被權泊熹透露身份的威脅,他實在是等不得了,哪怕明知刺殺是所有復仇的法子裡最最下等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能為母親報仇,血就全湧進了腦子裡。

    委實太危險了!

    他不說話也不打緊,和齡一看就看出來了,她吃驚不小,不希望哥哥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對付樊貴妃。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何必急於一時呢!

    「這不妥,哥哥要是出事,豈不是留我一個人在這沒人情味兒的地方……」

    她說著,緊緊扣住了他的手指,聲音裡甚至染上一抹哀求,「我們一處合計合計不好麼,樊貴妃身邊有萬鶴樓護著,那督主一瞧就不是個善茬兒,哥哥想必比我更清楚。貿然動手…得手的機會十分渺茫,縱然僥倖成功了,回頭怪罪起來要如何是好,哥哥當真忍心丟下和齡一個人麼?」

    她羅皂一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言辭懇切,說得盼朝心下煩擾不堪,不得已將自己的擔憂告訴了和齡。

    和齡一聽他是怕泊熹出賣他的身份,也跟著煩惱起來。

    思忖一番,決定先拖住哥哥,就試探地道:「實在不成,我就去拜託他吧…!權大人有時候是很好說話的人,我們又是舊識,想來我好好兒和他說,他不會不答應的。」

    誰知顧盼朝一聽她提起權泊熹就變了臉色,剎那間烏雲密佈。

    忍了又忍沒耐住,到底是道:「哥哥的話你到底不肯聽是麼!我告訴你多少回不要再同他有牽扯,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聽?權泊熹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更何況,當初是我和祁欽一道兒埋伏在關外將他斃命,孰料他命大回來了———

    且不論東廠和錦衣衛間日積月累的矛盾,單是我同他,早已勢同水火。如今他不發作不過是顧忌著我的身份,你卻怎曉得他接近你是什麼目的?他這樣的人,渾身心眼子多得如蓮藕一般,誰都在他的算計裡,你卻還要傻傻往他設計好的套子裡鑽,缺心眼兒麼!」

    他從沒這麼言辭激烈和她說過話,和齡一怔一怔的,她是頭一天聽說泊熹會出現在沙斗子和哥哥也有關係,這怎麼還弄得仇人似的……

    顧盼朝發洩地說完這些藏在心裡的話,一時見和齡臉上呆呆的,以為她被自己嚇著了,不免感到無力,放緩神色揉了揉妹妹頭頂心。

    知道她也是為自己好,怕自己出事,顧盼朝微微慨歎,語調輕易就變得柔和溫存。

    他捧起她的臉,和她眼睛對著眼睛,「我答應你,暫且按捺住靜觀其變,好麼?」

    和齡抿抿嘴角,又嘟了嘟,一副甕聲甕氣的模樣。

    她醍醐灌頂一般,這下是真的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了。也明白哥哥為什麼那麼堅決反對她和權泊熹有所接觸。

    的確,權泊熹這人一直叫人看不透。

    他心思彷彿比海水更為深沉,時而讓人感到冷漠陰鷙,時而卻又笑得溫暖和熙。倘若…他和她相識至今的一切都是基於他與她哥哥的恩怨,那麼她所珍視的於他那些所謂少女情懷就真的微不足道了。甚至噁心。

    「是我不好,讓哥哥擔心了。」

    和齡蔫頭耷腦了一瞬,下一息卻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拍拍胸脯道:「我知道厲害了,不過以後見了他也不會繞道兒。我現今兒比權泊熹可能耐多了,我折騰他給哥哥出氣!」

    這當口,遠遠近近忽然響起安儂的聲音,是在找和齡。

    且不止她一個,因為找不見帝姬安儂便驚動了蕭皇后,這時候坤寧宮不少人都出來找淳則帝姬了,你說這萬一有個閃失,龍顏不悅,他們坤寧宮更不能得皇上垂顧了。

    每回見面都是匆匆,顧盼朝來不及說更多只得離去,和齡送到長街上,這才施施然迎頭遇上了急得滿頭汗水的安儂。

    「您上哪兒去了,娘娘才都說了,要再找不見您就只能告訴皇上,讓錦衣衛滿世界尋您了!」

    安儂心裡有埋怨不敢出口,她是貼身伺候的,帝姬少一根頭髮絲兒她都沒好果子吃,何況失蹤,簡直要了她的命了,便暗暗決定從今後寸步不離。

    和齡很不當一回事,甚至在聽到錦衣衛的時候皺了皺鼻子,「得,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回來了麼,都這麼火急火燎屁股著火了似的做什麼,」她擺了擺手,「叫他們都回宮去,別讓人以為我好出風頭,是個麻煩精,嗐…什麼事兒都和我有關。」

    一邊說著一邊跨過門檻進了坤寧宮,先去皇后那裡露了下面,少不得聽皇后叨咕幾句,不疼不癢,跟著就回自己屋裡休息去了。

    *****

    和齡是這樣的脾性,潑出去的水,她連盆子都可以不要。一旦覺得權泊熹是別有目的處心積慮,她再想起他那張好看的臉孔也就不覺得賞心悅目了。

    區別於第一回是被盼朝半是脅迫著答應不理睬泊熹,這回是她自己作下的決定。

    她算瞧明白了,他們之間有鴻溝,他來日反正是娶和她不對盤的儀嘉,他又和哥哥不對盤,怎麼看他兩個也是不對盤的。

    她甚至負氣地想,當初就不該一時眼迷心竅救了權泊熹,他們的相識就是一場陰差陽錯。

    存著這樣的心理,和齡很快就把自己催眠的差不多了。沒成想自打有了這個想法,一連過了半個月都沒再見到權泊熹。

    她也不覺著什麼,倒是很意外的,幾乎都快被她忘記的那位路癡公子,竟在她危難的當口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蕭澤:「請收看我英雄救美」(笑)

    泊熹:「真是夠了、、、」——

    =-=小妖精們,還滿意你們看到的嗎!嘴上說著不想要,身體明明很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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