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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香十里 文 / 十三酥

    秋日尾巴,天晴。

    宜出行,宜會友,宜遇桃花。

    純乾帝在和齡的軟磨硬泡之下才算是同意了她的香山賞楓葉之行,這也是不小的恩寵了,旁的帝姬除了大型的皇族集體祭祀活動是沒機會出去的,她也算是頭一份兒了。

    和齡自己是覺著父皇最後同意大抵是考慮到她不慣於皇宮「緊閉」生活,才最後答應讓她出宮去放放風的。

    帝姬出行非同兒戲,一般的侍衛皇帝不放心,便安排了專門護衛他自己的御用錦衣衛來用作香山之行的陪護隊伍。

    錦衣衛的頭頭兒是權泊熹,皇帝有他自己的考量在裡頭,這幾日他細想過了,實在不成的話已下的旨意也不是不能夠朝令夕改。否則勉強權泊熹娶了儀嘉,儀嘉也不會幸福,和齡那邊就更不消說了,皇后母家作為太子一派的勢力,近來小動作太多,他還沒駕崩呢,他們就等不及了?

    純乾帝便不大滿意。

    君主**中央集權制最大的體現就是皇帝說了算,前朝丞相制度已廢,如今底下的大臣沒誰敢堂而皇之對皇帝作出的決定表示出不滿,哪怕私底下也不能,要是說了,隔天就能被神通廣大的東廠番子關進詔獄裡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帝安排權泊熹親自領隊護衛除了考慮到和齡其實也是實在除了權泊熹別人他都不放心,原先還有個萬鶴樓可差遣,如今不是死了麼,接任的密果兒也死了,眼下能委以這差事的除了權泊熹再無他人。

    他的身手多年來是有目共睹的,最要緊的一宗兒,皇帝相信權泊熹會比別人都更真正在意女兒的安危。

    ****

    帝姬出宮,全城戒嚴。

    道路兩旁站滿了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手執長槍的護衛兵更是足排成了兩條長龍攔截在兩邊,清理出一條寬闊的道兒來。

    紋飾精美絕倫的黑楠木馬車在肅清出來的街面上緩緩而行,寶馬雕車香滿路,和齡聽見外面喧嘩的聲音,心中漸漸鬆快起來。

    這馬車防震,她坐得舒服悠哉,出了皇宮就有種魚兒回歸水裡久違的熟悉感。她貓著身子透過車門的縫隙向外看去,隔著三匹拉車的大白馬,泊熹英挺的背影霍然映入眼簾。

    這車廂極大,正中擺放著一張正方形紫檀木矮几,几面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吃食果子,安儂剝了幾隻橘子放進汝窯青花盤裡,探身道:「殿下,您要不要吃一點橘子?奴婢才吃了一個,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咦,殿下在瞧什麼?」

    「話多,」和齡回頭斜了安儂一眼,努努嘴示意方几上的東西,「只管好生兒剝你的橘子吧,我一會子有用,嗯…手上輕一些,把賣相剝得好看一點兒。」不好看有些人指不定不肯給面子吃。

    安儂不敢多話了,埋頭剝起了桔子。

    和齡重新坐回座位上,她想起自己上馬車前見到泊熹的場景,他穿著飛魚服,腰間跨著繡春刀,面上冷冷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竟然連看也不看一眼她。

    她其實比他放得開,和齡能猜到泊熹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就好像她才發現他秘密的時候也是手足無措的,甚至她連他要加害她的父親她都可以原諒他,這麼一想,她也算不孝了。

    幾個時辰後終於到達香山腳下,泊熹勒馬,整個隊伍便停了下來。他仰面眺望山上火紅綿延的一片楓葉海,過了一會兒才打白馬上翻身而下。

    篤清從山下樹林陰涼處策馬過來,到了近前下馬道:「大人,山上山下都安排好了,管情叫他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皇帝的女兒要來,別的任你是哪家公子小姐統統都得讓道,故此此時整座香山除了山上山下的錦衣衛,一個閒雜人等都不見,安靜得除了鳥兒的叫鳴聲和溪水的潺潺聲就沒別的聲響存在了。

    泊熹再次舉目環視一圈,視線繞過烈烈的楓葉林,慢慢看向了身後黑楠木車身的寶頂香車。他的眉頭微不可覺地蹙了起來,半低著下巴走至車門前向裡道:「殿下,咱們到了。」

    車廂裡沒動靜。

    「殿下,」泊熹看著緊閉的車門,語調連起伏都沒變地重複道:「咱們到了,您請下車。」

    一群鳥兒拍著翅膀飛過去,車門在這時動了動,泊熹抬眼,卻是和齡的貼身宮女安儂伸出頭來。

    「大,大人,實在對不住您,我們帝姬她睡著了———」她見權大人板著臉似乎不悅,追補道:「帝姬起先精神頭兒夠夠的,這是出了城後才睡過去,也不怪帝姬,這一路除了睡覺委實無事可做。」

    泊熹道:「你下來。」

    這是命令的語氣。其實按道理說安儂是伺候帝姬的,也不是一定要聽從他的話,可她畏懼他,縮著脖子就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去。她看見幾步開外的篤清,不由羞澀地垂下面頰。篤清面上倒不見半分異樣,香囊之事,他對她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那廂泊熹不帶猶豫地就上了馬車,安儂心話兒說權大人這行為並不合適,她們帝姬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他一個大男人就這麼進去也不怕壞了帝姬的名聲?

    再一想又覺自己這心操的多餘,看看這周圍的錦衣衛們一個個都自覺地低下了頭看也不看,明擺著都是聽命於權泊熹的,想來不會亂嚼舌頭,至於她自己,那就更不會往外說半分了。

    泊熹一進去就聞見車廂裡一股子甜甜的味道,也不知是方幾上水果的香味,還是…歪在那裡她身上的甜香。

    他在她邊上坐下,看著她安寧的睡顏,連日來的煩躁忽而奇異地一掃而空。逃避著不願意見到她,一旦見了,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樣想著她。

    正出神,泊熹只覺身上重了重,低頭發現是和齡的一隻腿伸了過來,穩穩地放在自己膝蓋上,他身體有點兒僵硬,理智叫囂著退讓,肢體卻維持原狀。他還在天人交戰,睡著的她卻更過分了,竟是直接彎了膝蓋半是勾住了他的腰身。

    如果到這時還不明白她是在裝睡那他也太傻了。

    泊熹的薄唇微微抿起,和齡仍是閉著眼睛,她捲翹的眼睫上下顫動,開口道:「這樣泊熹就跑不掉了。」語氣裡有種孩童似的淘氣,說完這話惡意地翹起了唇,張開眼睛睨著他,水靈靈又媚然的兩橫眼波照得他好比湖心裡蕩起漣漪的落葉。

    「我何時要跑?」泊熹試圖掰開她的腿,她卻固執地越纏越緊,逼得蹙眉俯視她道:「香山到了,你不下去賞紅葉麼。」

    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曾真心要看紅葉了。

    和齡心說破葉子有什麼好觀賞的,要看葉子皇宮裡不是沒有,皇宮裡什麼都有,她不在裡邊兒欣賞硬是要出來,他會不曉得她的目的才怪,偏生還要假作一無所覺,可真叫人著急。

    「噯,」她躺在那裡,手臂放在身側,很自然地用小指撓撓他的腿,「你就沒有話要對我說麼?關於你的身份,你的目的,還有你對我……」

    他本來預備迴避到底,聽見她最後一句卻觸動到了敏感的神經,「你是什麼意思?」

    和齡忽閃忽閃眼睛,「沒什麼意思啊,大約———就只是字面兒上的意思。你急什麼,我這麼多天了都不急,你反而比我還態度還強硬,這是你該有的態度麼?」

    明白人之間的對話不需要說得太清楚,泊熹看和齡這微惱的模樣不像是懷疑他對她的感情,眉宇間稍稍鬆泛開。

    和齡還道泊熹終於要為他的行為他的身世說點什麼了,不想他竟決意要做個悶葫蘆,就這樣閉嘴不說話了。好麼,他不說話她不可以說嗎,和齡咳咳嗓子,勾在他身上的膝彎彎緊了緊,勢要引起他的注意。

    「你別拉著臉,」兩個人中間總有一個要先退讓的,她放柔了聲音坐起身來,兩眼巴巴兒把他望著,「橫豎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明確告訴你吧,你要是想害我家人,我是一千一萬個不答應的。」

    她是小時候沒親情那樣式長大的,這點和泊熹一樣,她希望能引起他的共鳴,「你試想想,要是我整天想著害你的家人你會不會很為難,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可是你想殺我親人殺我哥哥父皇,這就是往我心口上捅刀子撒鹽巴。」

    泊熹怪誕地回給她一個眼神,「可以這麼比方麼,假設你想害我的家人?那也得我有家人讓你產生出這樣的設想是不是。」

    和齡被說的低了腦袋,她想開口叫他放棄復仇,然而話到嘴邊卻出不了口。

    她太勉強自己站在他的立場考慮問題了,她理解他想為父母和族人報仇的心,為了親人,不論生出什麼念頭都無可厚非。

    低著的下巴倏地被挑了起來,和齡咬了咬唇覷著泊熹,而他凝視著她,一字一頓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另一手放在她腰上維持她的平衡,緩緩道:「和齡倘若懂我,就不要說出口。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除此之外。」

    可和齡除了讓他放棄復仇就沒別的事了,她忽然頭疼起來,實在是不曉得怎麼勸動他,來之前想的話這會兒悶在肚子裡出不了口,扭股糖似的往他身上蹭了蹭,厚著臉皮問道:「為了我也不能麼?」

    他緘了緘,好像得了失語症。

    和齡鼓了股腮幫子,她還就不信了,望著泊熹近在咫尺的臉頰,猛地扳住他的肩膀把自己的唇送了過去,「吧唧」親吻在他薄薄微抿的唇角。

    泊熹略一怔忪,垂眸見她面色微赧看著自己,卻又彷彿帶著一抹遮掩不去的得意,「那這樣呢,也不能麼?」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在地動了動,半晌別開了視線,「……你不要無理取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十七姑姑的地雷~(自從改版後我都不知道去哪裡複製那個原句了tt,純手打!)——

    軟妹裝蠢賣萌……和齡隱藏屬性可能是親吻狂魔、、、、、、、、、2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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