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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萬木春 文 / 十三酥

    她有好多話想告訴他,告訴他為什麼過了一個月之久她才出現,告訴他她滿心的悔意和歉疚,可是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和齡抹了把眼淚,對視上他一片死寂的眼眸,心坎裡再一次痛痛地凹陷下去,不禁道:「你還是不肯相信我麼,你覺得我是成心的?我成心想害你?」

    她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若是過去他瞧見她這般兒楚楚可憐必然會憐惜,目下面上卻平靜無波,像廣袤古老的天地,空曠無垠裡透出幾分蕭索,任何植物也無法棲身。

    她猶如一隻過路的鳥兒,找不到停靠的樹枝。

    泊熹受了重傷,沒力氣推開她,他對她似乎沒什麼要求,側過臉,漠然道:「我不殺你不代表原諒你。和齡,我只看結果。」

    和齡好容易忍住了沒哭,雖然泊熹這麼說,但是她知道自己還是有希望的,依著泊熹的性子,他還願意和她說話就代表他並不像他嘴上說的這麼絕情。也許…他只是無法給自己一個交待,她把他害成這樣,她自己都過意不去,更別提心高氣傲如他了———

    「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好受一點,才會原諒我?」

    和齡哀哀地看著泊熹染血的側頰,餘光裡不可避免地覷見他身上斑駁猙獰的傷痕,每一道傷痕都好像劃在她自己身上。

    「是不是很痛……」想要觸摸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忽然轉了話頭,把自己適才在說的求他原諒的話拋去了爪哇國,淚意又不爭氣地浮現在眼眶裡,「這一個月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吃了好多苦,你現在不肯原諒我是應當的,我也不原諒我自己,是我自作聰明把一切想的太簡單。」

    她以為他無所不能,卻怎麼知道他為了她一再退讓。

    結果呢?落得如斯境地。

    泊熹嘴角上淡淡地勾出一絲笑意,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他抬起手撫摸她柔軟光滑的臉頰,咳了咳,嗓音沙沙地道:「我怎麼能曉得,這張恬美的面孔下是怎樣一顆心,怎麼能曉得你此番至此不是你可親可愛的哥哥,咳咳…是他派你而來。()」

    和齡頓覺自己懸浮在半空中,彷彿隨時會掉入萬丈深淵,她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橫豎他對她已經不再信任,興許他厭憎她,甚至厭憎相信她的自己。

    「沒有人支使我,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想我,我以為———」和齡往後退了退,眼珠子連成線往下掉,墜在下巴上形成一顆大大的水珠。彷彿連擁抱的力氣都喪失了,帶著哭腔問道:「你一定要否定我,就真的不肯原諒我嗎?」

    「……也不盡然。」

    泊熹看上去十分虛弱,白皙的面頰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分外蒼白,他的話給了她希望,和齡瞬間打起了精神,搖著尾巴湊了上去,「我能做什麼?」

    他目不斜視地凝視著她,仿似今後再也不會相見一般,乃至有幾分寥落飄忽的情愫若影若現,輕聲道:「我會原諒你,只要你從今往後不再出現在我面前。如此,可好麼。」

    不好不好不好!

    她在心裡嘶叫著,眸中因他方才一句話而被點亮的星火一霎兒寂滅了,整個肩膀都垮了下來。她往後撤步子,左腳不慎絆在了鐵鏈上,慌忙向邊上靠攏,卻撞倒了水桶,「嘩啦啦」澆濕了半邊身子。

    地牢裡本就寒涼,更兼陰風陣陣,和齡打了個哆嗦,她好像心灰意冷,面龐竟比泊熹還慘白幾分,眼淚汪汪抬眸瞅著他。

    泊熹靜靜的,沉默得像一面背景,指了指門口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罷。」和齡果真往鐵門邊走去,邊走邊擦她那流不盡的眼淚。

    然而就在她將要出去的前一息,她突然發狂了一般,吸著鼻子踅過身沖了回去,不管不顧又極委屈地望著他,「你都不問問我是怎麼來到這兒的,我費了多大的心思才騙得父皇讓我出宮,你也不關心我這個月學會了多少字———」

    她縱情哭訴起來,壓抑的心情排山倒海,切切道:「為了夠上你的水平,我每天都臨字帖,小福子和安儂昨兒還誇我有天賦…!我已經能默寫出你的名字了,筆畫那麼多,可我都記住了。」

    「我心裡都是你,現在你叫我走我就走,我今後怎麼辦呢?我不想喜歡著你,卻在他們的安排下嫁給蕭澤。泊熹,你不要不理我…….」

    和齡也不想哭哭啼啼地說這一番話,倒顯得她在裝可憐博取他的同情。可是眼淚決堤一般「撲簌簌」往下滾落,止也止不住,傷心難過得不能自已。

    她橫是決定沒臉沒皮了,扯了扯他的袖子,引得他痛得牽了牽嘴角。

    和齡還不自知,她眼睛紅得小兔子似的,在袖兜裡拿出令牌給他看,試圖向他展示自己的重要性,「我從哥哥那裡偷了這個,他今兒不回來,正好我們可以離開。」

    「我們?」

    「對啊———」她小雞啄米般用力地點頭,摸了摸兜裡的銀票,再看看他,擔憂地道:「你身上還在流血,現下既然虛弱還是少說話為宜,一會兒等稍微安定下來我給你治傷。」

    泊熹手撐著木架子向前走了幾步,瘦長的身體微晃,卻走得很穩。他彷彿沒聽見她說話,視線掃了掃鐵門,沉聲道:「還不出來麼。」

    和齡嚇了一跳,不知道是誰來了,等她抬眸瞧過去時,卻見是念繡娟秀的面龐的在光影裡逐漸清晰。

    念繡並不看和齡一眼,她徹頭徹尾像換了一個人,加快步子走到泊熹跟前跪了下去,口中道:「屬下來遲,還請大人恕罪!」

    泊熹抬了抬下巴,念繡便重新站了起來,她扶住泊熹一邊胳膊,兩個人向外走去,「大人,篤清已經等候在十里亭,馬車已……」

    後面的話因他們出去了,和齡就聽不分明了。

    她呆緻緻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子,猛然一拍自己額頭,從念繡是泊熹的臥底這件事裡回過神,拎著**的袍角就追了出去。

    幾十步開外原本守衛著的獄卒不知為何歪倒在地,和齡跑過去彎腰一看,那獄卒竟是被割喉而亡,眼睛瞪得銅鈴一般打小。奇異的是,她並不覺得害怕,反是靜下心來仔細判斷他們的蹤跡。

    怪道念繡幫她取鑰匙取的那麼慇勤,這麼一來就解釋得通了,她自己不便露面,而是一路尾隨著她,也不知是怎樣的本事,竟然一路跟了進來,顯然,她絕不是素日裡文弱纖纖的弱質女子,她必定有武功傍身。

    和齡一面向前走一面抹去泊熹身上流下的點滴深色血跡,心中暗歎他竟是早早便在哥哥身邊埋伏下了人手,且念繡在哥哥身邊不是一日兩日了,她要是想奪他的命,想來不會太困難。

    思及此,背脊發麻。

    ****

    卻說念繡扶著泊熹拐至地牢倒數第二層的轉角,泊熹縱然渾身是傷,此際卻強撐著精神在牆上摸索。牆上的火把隨著人行動間的微風左右搖曳,樓道上便投射下兩道不規則的人影子,飄飄忽忽尤勝鬼魅亂影。

    倏地,黑暗中牆壁上響起機關被觸動的「卡嗒」聲。

    念繡面上神情明顯鬆弛下來,欣喜道:「找到了!大人,我扶您進去。」她說著便把手伸向他,泊熹蹙了蹙眉,微偏過身杜絕了這不必要的接觸。

    「不必,」他目光沉沉望向了空無一人的樓道口,話卻是對念繡說的,「你先進去。」

    念繡順著看過去時泊熹已經不在看那裡,她道了聲「是」,走進了牆壁上的暗道口。泊熹抬袖輕咳,胸口震動著。

    他猛地抹去唇角乾涸的血漬,眼波寒冽如冰川。

    才轉過身,背後冷不丁傳來「噠噠噠」的下樓梯聲。和齡跑得身上出了一層細汗,一見到泊熹不由跑得更快,終於到了近前,她揪住他的衣角扶著牆直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跟來做什麼。」

    泊熹的眼神依舊漠然,眸光裡卻分明有冰雪消融的痕跡,連自己都不曾發現。在矮身走進暗道前不忘冷冰冰拋下一句,「我不想再見到你,不要跟著我。」

    和齡嚥了口口水,傷心都來不及,氣沒喘勻便跟了進去。

    她如今在他跟前一點也不敢造次,弱聲弱氣地嘀咕道:「大路朝天,我想走哪兒走哪兒…這密道也不是你們挖的,你們能走我也能走,我才沒有跟著你。」

    「好,沒有最好。」泊熹沉聲道,一眼也不看和齡。

    暗道裡還算寬敞,他轉動機關,那扇門便再次闔上了。

    漆黑一片裡,念繡扶住了泊熹摸著凹凸不平的牆壁向前行走,越走路越窄。

    和齡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這路她一個人走尚且寬余,只是他們兩個人在前面相攜著,就不嫌擠得慌麼?

    她咬咬唇,憑著手感往前胡亂一抓,正巧抓在念繡頭髮上,惹得她一聲驚叫,隨即惡聲惡氣道:「我看帝姬還是回宮過您的舒心日子去吧!咱們不是一條道兒上的,不順路懂麼?趁早從大人眼裡消失———」

    和齡不知道念繡跟她說話的時候還停下來了,就撞在了泊熹後背上。

    靜了下,沒聽見他叫疼的聲音,她呼出口氣,緩緩的,一字一頓地道:「我知道,的確是不順路。」她握了握拳,又慢慢鬆開手指,黑暗裡視線準確地落在泊熹身上。

    「無論如何,你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和齡給自己鼓了鼓氣,眸中卻不期然地浮現一抹潦草的淚影,語氣裡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忐忑,「你身上的傷很重,我帶了在關外時給你塗抹傷口的藥,這個很靈的,你還記得麼?所以我有…我有利用價值,你可以帶著我……!」

    「是麼?」

    他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隨你的便。」

    作者有話要說:所有違背自己正常心理的行為都是!——

    權嬌嬌又開始嬌氣之路了

    哈哈撒個花——

    感謝昨天磨人老妖怪的地雷,尼是貼心小天使,萌萌噠——

    所以和齡要跟泊熹跑路了,還要把傲嬌生自己氣的「媳婦」追回來討他歡心,端茶遞水抹抹藥膏之類,突然有點日常的feel這個feel倍兒爽=-=

    晚安,早安,中午好,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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