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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五章 文 / 金庸新

    「那麼在魔的眼中,佛菩薩和神反成了魔了?」

    「從概念上講是這樣,無論是神魔還是佛菩薩,都講求自身唯一性,凡是不遵從,不信奉自己修道法門的,概斥之為邪魔外道,不過魔並不諱言自己是魔,在他認為,魔就是神通,就是法力,就是天地間唯一正道,也就是說只是叫法不同,並無褒貶之分。」

    「這樣說來,魔不也不可怕嗎?」

    「不可怕?」沈家秀挑了挑眉毛,「佛是要普濟眾生,消除人間萬惡,把世間改造成他理想中的佛國,不管我們信不信佛,佛都是可敬的,有益無害的,而神是追求自身的永恆不滅,既不管天上的事,也不管地上的事,只追求自身的完善,所以佛家譏斥這些道家的神是自了漢,是守屍鬼。」

    「這是什麼意思?」

    「自了漢是說他只顧自身,不管別人,守屍鬼是譏嘲他固守自身軀殼,而在佛家看來,這不過是盛滿膿血,污穢不淨的臭皮囊,只要不捨棄這臭皮囊,任你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也進入不了清淨佛國,不過神對所謂的清淨佛國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也就是說,並不想從佛陀那裡領一張入門券。」

    許飛揚笑了,對沈家秀無形中增添幾分敬重,他覺得沈家秀不像是大富翁,例像一位飽學之士,原本高高在天上的神和佛,從他嘴裡說來,倒像是左鄰右舍的張三李四,讓人覺得很親近,也很平易。

    「魔就不一樣了,他並不想在天上創造一個清淨的國度,也不想像神一樣獨善其身,卻對我們凡人的世間情有獨鍾,他想做的是我們世間萬物的主人——統治者。」

    「統治者?像帝王那樣?」

    「不只是那樣,帝王統治只是規範人類的行為,只要你不造反,不做奸犯科,其他還都在容許之列,可是魔尊要統治的不是這些,而是你的思想,你的靈魂。」許飛揚覺得有些發冷,好像一絲冷氣鑽進了骨縫裡。「統治思想,主宰靈魂,他怎麼做得到呢?」

    「如果做不到,他就不是魔尊了。」

    「我們只是在說神話吧。」許飛揚不想再聽下去了,儘管還沒聽明白,他己經隱隱感到一種莫大的恐懼,鑽進骨縫裡的冷氣在向全身瀰漫,使他如置身冰封千年的洞穴裡。

    「神話?」沈家秀笑了笑,他對許飛揚的表情看得很分明,「我們說的就是關於神和魔的故事,稱之為神話也恰當,但卻是實際發生過的,而不是某一位天才幻想家憑空捏造出來的,也許過了幾千年後,我們的生活也會被後人當作神話來傳頌,就如同千年來我們一直傳頌著第一次神魔大戰一樣。」

    許飛揚沒有再發問,他只是感到身體冰涼,這種冷又不是一般的風寒侵襲導致的冷,無法用**的溫暖來驅散它,那是一種從心底最深處湧上來的寒冷。

    他這時候才收回心神,開始瞻望四周,這間地下密室並不大,只有沈家秀書房的四分之一大,中間是一張紫檀木書桌,上面除魔印外別無他物,現今又多了一柄印劍與它為伴,地板,牆壁和棚頂都是和書桌同樣質地的紫檀木板鋪成,在藍幽幽的光芒中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香氣,書桌旁是兩張紫檀木太師椅,看上去應該是同一種木料打造而成。

    「千年來,我們家族中也只有長子或是家族的繼承人才能進入這間屋子,你是外人中的第一個,也將是唯一的一個。」

    許飛揚沒感到任何榮幸,相反倒是感受到一種無形中的重壓,到目前為止,沈家秀還沒說出請他來做什麼,但他知道絕不可能只是請他鑒賞一下魔印那樣簡單,而他竟有些膽怯,不敢開口去問,甚至於暗中祈盼沈家秀永遠不要說出來才好。

    他並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這是一種莫名的恐懼,比任何知道的恐懼都更為可怖,如果知道了或許反而不會感到恐懼了,他不知道這恐懼因何而起,從何而來,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即便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會感到寒冷,為何在這間溫暖帶有宜人香氣的屋子裡卻感到血液都快凝成冰了。

    「你需要運運功,驅散你心中的魔影。」沈家秀看著他逐漸有些泛青的面頰,提醒了一句。

    「我心中沒什麼魔影。」

    「有的,或許你剛才摸它的時候,它就進入你的身體,進入你的心裡了,它不會讓你覺察出來,否則它也不會是魔了。」

    許飛揚確實覺得身體有些異樣,不敢再逞能,依言坐在紫檀木地板上,盤膝調息,念動師門調心法決「心不動訣」,只片刻工夫就進入忘我無我的意境中了。

    沈家秀看著如老僧入定的許飛揚,心裡暗暗憂慮:即便劍仙門的武功心法對魔印有先天性的克制作用,以許飛揚的修為,要想完全抵禦住魔印的諸般誘惑和侵襲,也實屬不易,萬一………

    他晃了晃頭,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轉頭端詳書桌上那柄印劍,那是武林中最標準的長劍尺寸,也許後來的長劍都是以它的標準打造出來的吧,不過,據傳說,劍仙門的兩柄傳世寶劍乃是上古時期被仙人降服的一條青龍和一條白龍變化而成,青龍和白龍乃是雌雄一對,青龍化成雄劍太陽神劍,白龍化成雌劍太陰神劍。太陽神劍千年前被劍仙許正陽用來鎮制打入地下的魔尊,而太陰神劍就應該是桌上這柄了。

    他用手撫摸劍身,看上去光潤的劍身摸上去確實有一種凹凸粗糙感,好像真的摸到了一片片龍鱗,沈家秀定了定神,懷疑是自己心理作怪,再摸上去依然是那種感覺而且好像摸得出一片片龍鱗,形狀都清晰的躍然胸中。

    「上古神兵,不可以人間常理度之。」沈家秀充滿驚異的想,其實從他親眼目睹印劍從鞘中自行彈出攻擊魔印後,對所有可以稱之為神奇的事己不應再感到驚奇。

    劍身上刻著八個字,以古篆體寫成,沈家秀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是什麼字,他是當世書寫古篆體的大家,絕不會因為字體古奧而認不出,最後只能認定這是上古仙家專用的字,至少絕不是倉頡造出來的漢字,因為倉頡造出來的漢字他都認識。

    過了半個時辰,許飛揚睜開眼睛,叫道:「好厲害,果然是它進入我心裡了。」沈家秀見他臉色復轉紅潤,眸子中閃爍著飛揚的神采,這才完全放下心。

    「這東西是什麼做的,怎會有這麼大的魔力?」許飛揚鑽起身,又拿起那枚魔印仔細端詳,這次他學了個乖,先在心裡在默念功法心決,以防魔印再次趁虛而入。

    「它不是什麼東西做的,天上、地下,人世間沒有一樣東西能打造出這樣一顆災星。」

    「不是東西做的?」許飛揚疑惑不解地看著沈家秀,「可它畢竟要用東西來做啊。」

    「說來話長的時候到了。」沈家秀笑了笑,笑容中卻含有甚深的苦澀,「我先為我們兩人煮壺茶,我會慢慢說給你聽,好在夜長了,我們還有時間。」

    在沈家莊周圍負責指揮的就是那位榮聖使。他本名榮智,只是魔教教主座下負責出使四方,提調各地分壇的使者,在魔教中的正式職銜是魔使,而分佈各地的教眾,無論職位高低,都尊稱他為聖使。

    在魔教中原不以「聖」字為尊,最尊崇的卻是魔字,形容一個人的武功道行極高,不是用「超凡入聖」,而是叫「超凡入魔」。只不過魔教傳入中土後,也不免入鄉隨俗,開始濫用起「神」、「聖」這些原本不屑的字眼。這也算是西方魔教在中土的本土化吧。

    魔教此次行動經過了幾個月的精心策劃,並沒像以往那樣從各地分壇抽調人手,而是直接從總部調出兩隻最精銳的禁衛軍——金都衛和銀都衛。這兩隻禁衛軍歷來只是負責保護總壇的安全,從未派出行動過。

    各地分壇的高手也未能入選此次行動,而是直接派出了四大護教法王中的三**王,更派出魔使督陣,所有參與行動的人都明白,教主排出如此之大的陣容不單是重視對手,更是志在必得,儘管沒有一人知道教主要得到的是什麼。

    無論行動策劃的如何周密,也沒預料到黑豹會意外地闖入金都衛所隱藏的密林中,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活生生地逃出去。負責指揮金都衛的榮智接報之後,沉吟苦思了盞茶工夫,然後斷然下令提前發動攻擊。比原先預定好的攻擊時間提前了一天零兩個時辰。

    黑豹的鼻血原已被厚厚的泥土凝固住了,這一番馬上疾馳,顛簸震盪之下,泥土一塊塊震落,如同臉上掉下的燒焦的皮肉。這景象夜鬼見了也要嚇得逃回幽冥中去,而鼻血又如倒灌的黃河一般洶湧而出。

    黑豹並沒意識到這些,他的眼中、腦中只有沈莊門樓那一個景象,也只有一個意念:逃回莊裡報信。他心底最深處有著隱約又執著的感覺:假如不把這信息及時傳報給莊裡,沈莊真要遭到滅頂之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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