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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第一章 春衫少年游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2-09-05

    草長鶯飛,春寒料峭。

    山腳下那將吐未露的野花瑟縮成難看的一團,新舊交疊的綠葉上也覆上一層薄霜。

    山徑間雜草沒來由的一陣聳動,而後一隻月白色的布鞋踩過道旁野花向山上行去,暗影閃過腳下野花早已被碾出汁來,在濕寒的清林中散發出一股別樣的香氣,卻終究是不曾綻放便香消玉殞了。

    少年一襲白衣勝雪,他有些不悅的看著鞋面上那抹淡黃色的污漬,濃密而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然後他抬起頭來向著山頂望去,眼中除了密密麻麻的樹木外再也別無他物:「父親也真是的,隨便叫人來遞個信兒便成了,何苦偏要我來生受這份苦罪?」

    說罷他哀歎一聲,卻也只能回身接著往深山中走去。

    這一路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揚起袖子擦著額上的汗水,那一襲華袍早就給灌木間的荊棘撕扯成一串串的布條,看得少年一陣心痛。

    「終於到了。」少年一個跨步,從雜草叢生的林徑間跳了出來,不曾拂去肩上地半黃落葉便驚奇地叫了出來:「不想此地也住著人?」

    腳下是一個紅土夯就、不算寬闊的禾場,靠邊處還零亂堆放著不少褪去原色的茅草和柴木,有一些不知名的滕蔓攀附其上、有的甚至開出了嫩黃色的小花,遠遠看去分外妖嬈。

    其實最先映入眼簾是斜對面的幾間小木屋,只是少年實在不願相信這樣小的房子也能稱得上道觀?

    之所以清楚這是一座道觀,是因為那塊黑木匾額上筆走龍蛇的三個字——清妙宮。

    比起後面那數間小木屋來說,這塊黑匾倒是做得格外大塊。

    「此間觀主倒挺有意思。」少年看著那塊隨意擺放在牆腳而不是高懸木門的大匾,呵呵的笑出聲來了。

    少年推開虛掩著的柴門,然後走近不甚亮堂的大廳:「有人在嗎?」

    「有人在嗎?」過了片刻,少年又開口叫道。

    如是三遍,卻依舊無人應答,少年只得隨手找了張小木凳,半蹲半就坐了下去:「不對呀!父親明明說會有人的嘛,怎麼會這樣?」

    正自苦思之際,門外禾場之上傳來異響,少年趕忙走去木屋,光暗交替的一瞬讓他很不自然的瞇起雙眼,迷迷糊糊間看見一個農家裝扮的鶴髮老人正舀著木桶中剛取出的溪水,一瓢一瓢的潑灑在自己種的幾片菜窪,暖洋洋的日光透過斑駁稀疏的樹隙映在粼粼清澈的山泉間,越發的優雅自然、閒適舒暢。

    一時間,少年忘了說話。

    老人專注著手中的活計,便是那顆豆大的汗珠順著鼻尖跌落塵埃也渾然不覺,他將整窪菜地仔仔細細的淋過一遍,在信手把手中瓜瓢扔進還剩一小半水的木桶中,發出晃蕩地水響。

    然後他轉過身來,看著呆立在門側的襤褸少年,笑呵呵的問了出來:「上山的路不好走吧?」

    「啊嗯、嗯。」少年摸著身上黑一道、黃一道的破爛衣裳,稚嫩的臉蛋登時紅了一片。

    「哈哈哈,小傢伙有點意思。」老農扶須一笑,卻是指著身後的菜窪:「這樣的生活,你喜歡麼?」

    少年看著那些青翠欲滴的綠葉,還有那只逐漸靜了下來的瓜瓢,不由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喜歡。」

    「那你願意過這樣這的過活麼?」老農很是滿意少年的回答,又連忙追問道。

    少年呆了一呆,然後囁嚅者嘴唇:「不曉得。」

    老農眼中讚歎之色愈盛:「可是耐不住山中清苦寂寞?」

    「嗯、是的。」

    「是啊,連我都有些耐不住呢。」老農半晌不語,只是望著這週遭一切默默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年本就是活脫跳撥的性子,眼見農夫半天不曾開口,忍不住開口相詢:「老先生」

    老農自嘲的擺了擺手:「想不到茅蒙那樣一個莽漢,卻生了你這麼一個懂禮貌的兒子。我還以為你們茅家都是單手縛虎的八尺壯漢呢!」

    「想來你便是茅少維了吧?」老農笑罷,突然間覺得口乾,便舀出半瓢清水咕咕的喝了個痛快。

    那名被喚出名字的少年聞言不由一愣,怔怔的想了片刻卻苦思無果:「先生怎麼得知晚輩名姓?」

    老農滿足的吐出一口涼氣,用手拍了拍肚皮:「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爹給我捎了消息過來了呢!」

    「我還要趕著去做飯,你還不快交付於我?」老者連聲喚道。

    茅少維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恭敬的送至老農手中。

    農夫拿著信,走到樹蔭之下,手指輕輕一劃,封口處的火漆盡數脫落,便映著樹下光斑自顧自的看了起來。

    信紙中雖不過寥寥數行,可惜那大小不一的字跡實在難讓人恭維,是以老農費力的看了盞茶功夫,才慢慢把信折好重新合上,本就皺紋密佈的老臉這一刻那些溝壑般的刻痕似乎顯得愈發的深了。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老農抬頭看著樹葉之上的朗朗晴空,總覺得那些一團團的白雲就像一個笑臉,一個整整十四年他都無法忘卻的笑臉,一個哪怕是再過上十四年也無法忘卻的笑臉。

    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老農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老農沉默片刻後或股喲神來望著茅少維,微微舉起手中信箋示意:「茅蒙他小子要你在我這兒住一段時間,順便照顧下我老傢伙。呵呵,看來以後你少不得去嘗試下山居的清寒孤苦了。」

    「啊?」茅少維大聲叫了出來,還未長開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怎麼會,我今天特意跟夫子告了假來送消息的,父親若是讓我在這裡小住一段時間事先又怎麼沒有提起過。再者說,我若是住在這裡荒廢了學業怎麼辦?夫子可是要打板子的。」

    老農哼的一聲,老臉含怒:「堂堂男兒扭扭捏捏,故作女人姿態,像個什麼樣子?」

    「更何況偌大一個清妙宮」說著老農用手指著那三間小木屋,像是瞧見了茅少維臉上怪異神情一般,而後輕輕的咳嗽的一聲才開口說道:「本觀雖小可藏書不少,你可莫要小瞧了老夫這座清妙宮,必保你學業無憂。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茅少維滿臉質疑的看著身後的木房,暫時相信了老頭這不靠譜的話語:「可是夫子那裡」

    看著臉色越來越差的農夫,他知趣的閉上了嘴,不再往下說去。

    「嗯」老農遲疑了片刻,然後對著茅少維說道:「也罷,你且下山收拾收拾,該交待的事情也一併弄妥貼,今日太陽落山之前,務必趕回來,如何?」

    茅少維本來苦瓜一樣的臉色頓時舒展開來,那一對好看的眉梢也輕輕的抖動了兩下,樂得呵呵直笑:「極好極好,我這就下山,呵呵!」

    言畢,連忙拱手作揖,腳下動作不慢,幾個步子便從台階上跳了下來,直往禾場外那條幽深小徑跑去,背後那些撕劃成一根根的布條隨著他匆忙腳步不停地上下起伏,不一會兒整個人都沒入了齊人高的也草叢中,只剩下歡快的奔跑聲不時傳來。

    「對了,你小子回去了別忘記帶我向令尊問好。」菜地中老農夫突然對著樹林大聲叫了起來。

    「知道啦,知道啦。」也許是草木遮蔽的緣故,以至於茅少維那原本算得上清朗的聲線在此刻聽到更像是甕聲甕氣的壯漢。

    老農好笑的搖了搖頭,準備把菜園中的東西拾掇一下,卻聽得那本該遠去的腳步聲又近了一些,然後在樹深林茂的小道上停住。

    「敢問老先生尊諱?」樹林中的茅少維扯著嗓子大聲問了起來。

    老頭低頭伺弄著菜地裡剛長出來的嫩黃芽白,玉色緋青實在是鮮嫩可口:「小老頭不過是一介無名無姓的山野村夫,若是強求未免無趣得緊。」

    老頭頓了片刻,看著牆角處那塊異常大的黑木匾額:「你便叫我——清妙道人罷。」

    「道長安好,晚輩告辭。」不由想起那張大匾,茅少維啞然失笑,然後轉身往山下奔去。

    哼,小爺我才不住這兒。只要回去向母親訴苦,包管叫父親收回成命。想到此處,茅少維忍不住一拍大腿:「茅少維,你個鬼崽子,真是太聰明了,我」

    只是這話才說到一半,卻是一時不慎腳下踩空,茅少維哇哇數聲慘叫,整個人化作倒地葫蘆一般咕嚕嚕的滾了下去。

    一時間,山徑之上慘呼不絕,驚飛宿鳥一片。

    小半個時辰後,滿身泥屑和樹葉的茅少維一瘸一拐走出山腳,他看著唯一完好的前襟卻是不住的噁心乾嘔:「不就是打擾你睡覺了麼,至於拉屎到小爺身上麼?要不是閃得快,只怕這一泡鳥屎就該落在我頭上了。」

    渾身不自在的茅少維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腦袋,突然間覺得指尖有些黏黏的好不膩人。

    他全身顫抖的把手放在眼前,緊緊閉著的眼睛慢慢的拉開一條細縫,然後『啊』的一聲絕響,於林中瞬間傳蕩。

    半山中正坐在禾場中凝神劈材的清妙老道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淒叫嚇得渾身一顫,手中柴刀差點削去一個指頭。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啊!」

    老道揮指,手中整木頓作數塊散開。

    一縷陽光靜悄悄的灑下來,如蓮花般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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