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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二十九章 何為之命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2-10-02

    霏霏細雨閒適中帶著幾分調皮,肆意的撥弄著幽深如墨的河水,隨風輕蕩成一朵朵泛著微笑的水蓮花,一圈又一圈的泛著粼光。

    一處附近人家用來浣洗衣服的碼頭邊響起一陣嘩嘩的水聲,老薑猛地從水中探出腦袋,急忙向四周望去,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清冷一片。

    又是一陣水花碎響,胖子大叫著趴在了水苔痕生的綠黑色青石,雙腳一陣踢騰艱難的爬了上去,隨即癱倒在清寒浸體的碼頭上,大口大口的吐著水,一陣陣令人反胃的嘔吐聲中,胖子終於好受了些。

    黑色天空中飄落的無數雨滴紛紛揚揚的撒在身間,料峭的春寒中卻是藏著一絲重見光日的愉悅和欣喜,胖子死命的乾嘔著,雖然已經吐不出什麼東西了,他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用手輕輕的拍了一下,彷彿能聽見裡面有水花攪動的聲音。

    胖子痛苦地哀嚎著,一臉憤怒的看著在一邊歇氣的老薑,恨不得將這老不死的摁進水裡狠狠的灌他一回,只是想法和做法終究是隔著好幾條街的,胖子只能規規矩矩的仰著肚子,滿臉苦悶的哼哼唧唧,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老薑甩著**的衣袖,哆嗦著雙手將衣服上的水跡擰乾,滴滴濺落出花一樣剔透玲瓏的水漬砸進了碼頭上凹凸不平頭的磚面中,在黑黢黢的夜色下泛著清冷的光,迷濛成舞一樣的雨絲水幕間,老薑雙唇緊閉、皺眉不語。

    「我說」躺在地上的胖子停下來吸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你這個老鬼究竟是何身份、惹上的又是哪路高人?」

    老薑閉上了很是疲倦的雙眼,露出一個澀澀的笑臉,感受著迎風撲面的細軟雨絲,突然間覺得這場雨也不是很冷:「這些問題,等逃過這一劫再問吧,我實在沒什麼氣力說話了。」

    胖子犯了個白眼,很小心的側過腦袋看著閉目養神的老薑:「迷霧遮掩,總歸要用勁風吹開的。而有些事情,總是要弄個通透明白的,你說呢?」

    老薑睜眼瞄過胖子,然後看著身前波瀾不興靜悄悄地河水,依舊是一語不發,夜風撩起他的髮梢和衣角,忽而轉瞬滄桑。

    胖子自討沒趣,絲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這事根本就和我沒關係,即便沒有你想來我也能釣出隱藏在車伕身後的大魚,既然你如此沒有誠意,便就此別過吧。」

    「對了」胖子勉強掙扎起身子,突然轉過身來說道:「那請郎中的錢,你該不該給?」

    老薑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淤血,然後虛弱的轉過頭來:「你說什麼?」

    胖子費力地向他擠出一個自認為不算難看的笑容:「你未免也過太配合了吧。」

    「什麼?」老薑滿臉疑惑。

    胖子掏了掏耳洞裡的水,看著老薑一臉無語:「若是你再這般裝傻充愣,信不信我直接將你扭送到那『熏香樓』裡?」

    老薑奸笑兩聲,也不去看胖子那張肥乎乎的圓臉:「開個玩笑而已,何須介懷。」

    「可這個玩笑」胖子搖著腦袋:「並不好笑。」

    「我雖然喜歡開玩笑,但不代表我愛聽別人開玩笑!」

    嘩嘩作響的腳步聲像是突然出現卻又極力向這邊衝刺一般,越來越近的震顫中彷彿連濕潤的空氣都變得乾燥,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蘊藏著熔岩的火熱氣息,還有那些濃到窒息刺鼻血腥味道,這一切來得如此突兀卻又來得如此真切。恰到好處的出人意料,這個情理之中的時機中如同黑潮的軍士逐漸出現在河堤的那一頭。

    胖子用手撫摸著被水高高鼓起的肚子,很不爽的低吼了一聲,他半跪著站了起來,一直不曾脫手的陌刀在這一刻似乎蒙塵已久後再次出鞘的利器,胖子用手摸著刀刃雙眼愈加冷淡、面上的肉塊也輕微而有規律的顫動著,就向他微微起伏的腳跟,雙腳前端五指死死張開,狠狠的趴在了鞋面之下的磚石之上,看似鬆散卻極其的堅實的地面在這一刻被他踏出了一細細小的凹坑。

    有積水、滲了進去。

    早已習慣濕冷的身體不曾動彈半分,胖子將視線從寬大的刀身調整到軍甲霍霍的兵士上,那些疾奔而來的黑甲軍士就像是雷雨將至簽的遮天烏雲,即便是自己這個早已習慣黑暗的刀客在這一刻也不由心底發虛。

    老薑看著被自己擰至半干的長衫,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熬過了眼前這一遭再說吧,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胖子看著緩緩起身得老薑,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一臉後怕的張口問道:「你該不會」

    因為緊張一直連話都說不完整,老薑沒有等他磕巴完,卻是展顏一笑:「看來你還不算笨,恭喜你——猜對了。」

    說罷,縱身一躍,再一次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嘩嘩濺起的水花打在自己的面上,胖子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的向後疾退,幾步還未走完直接大聲罵道:「你這個絆著腦殼的」

    胖子罵道一半,只能看著腳下的幽幽河水發澀,片刻後才尖聲叫喊著:「看大夫的錢,必須得你個老鬼出。」

    「混蛋」胖子一把跳了下去:「不知道胖爺我不會水麼,等等我啊。」

    樓層之上的周小瑜,一動不動地靠在房梁之後,青布長衫上的水霧蒸發吸收了他身體中大半的熱量,加之先前那突然發病的影響還不曾完全消退,此時的自己已是非常虛弱,之所以還能強忍著疲倦和那個討厭女人打著嘴仗,只是因為自己不想就此投降而已。

    只是、不降又能如何?難道真的牢底坐穿麼?周小瑜看著自己在這一刻顯得有些瘦小的肩膀,那上面還扛著一些對自己來說很是重要的東西,自己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去做,又如何甘心鐵索纏身一世。

    或許等待自己的,是一口血跡斑斑的鍘刀吧?

    周小瑜輕聲笑了笑,然後抬頭迎向小嬋的目光,青黑亮麗的瞳孔中裝滿了這個女人的身影。他靠在柱子上,用帶著幾分愜意的話語問道:「我這樣一個廢了大半的人,也真難為你垂首低眉看上一眼了。」

    明麗的燭光從哪個破開的碎洞處照了上來,這間稍顯陰沉的房間總算有了一些心理安慰上的光明。小嬋用手映著那線亮光,笑著說道:「又何必妄自菲薄,若是按雲中君的話低看自己,那這世上豈不是少了很多英才?」

    習慣了黑夜與寒冷的眸子自然在短時間內無法適應溫暖和光明,周小瑜抬手遮在眉梢處,同時也沉聲問道:「既然天下英才數不勝數,又何苦為難於我?」

    「不不不」小嬋連忙伸出一根手指,在周小瑜跟前擺了擺:「我本無意難為你,而是你自找苦吃罷了。」

    「自討苦吃」周小瑜低聲念了幾句,哭笑不得的摸著鼻子:「或許一開始我就不該進這間庭院的。」

    那小小的庭院清寂如斯,回答他的只有屋外那連綿不斷的細雨和如怨如慕的夜風。

    「事事皆有定數,腳下的路是自己選擇的,所以你進來了。」小嬋笑著看著周小瑜:「命數使然,所以你何該在這裡撞見我。」

    「不好意思」周小瑜吸了吸有些癢的鼻子:「我這個人不信命的。」

    小嬋眉眼一彎,半是警告半是吩咐的說道:「可有些時候,你不得不信。」

    「若是我不信呢?」周小瑜一挑眉,偏過頭看著小嬋冷聲說道。

    「相信我」小嬋圍著周小瑜走了一圈,好似渾然不將其放在眼裡:「即便你再如何不信命,此時此刻你也不得不信。」

    「因為,這就是命!」

    大勢所趨、不得不為之,這便是命。周小瑜有些頭疼的將視線移向光線柔和的窗外,恰是一顆早開的桃枝從窗木之外伸了過來。

    空氣中彷彿也瀰漫了淡淡的清香,可這一刻卻沒了賞花的興致。周小瑜沉思片刻,似乎在細細斟酌著下一句的措辭,卻又遲遲不能開口。一邊的小嬋脾氣倒也不壞,不知從何處端過一盤蜜棗果脯,饒有興趣的嘗過幾粒,便住口不食。

    「你說、這『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周小瑜終於開口了。

    小嬋接過手帕在嘴角處細細揩過一遍,卻是被這個問題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也學著周小瑜的動作想了片刻:「或許是一種不可抗拒、無從捉摸卻又有跡可循的莫名存在。」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吧。就像那朵早開的粉色桃花一般,既然早早降世,所遭受的磨難必然要比那些後來者多上一些。」

    小嬋順著周小瑜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得單調枯燥的黑夜裡陡然現出一抹異色,便只覺得這瓣花比自己看過的所有桃花都要美得多,她滿心歡喜的笑了起來:「天降大任,花也不列外。」

    周小瑜冷眼看著窗外:「任重道遠,求索不得而難堪重負。」

    喀嚓一聲輕響,兩人同時抬眼瞧去,卻是一陣夜風吹起樹枝的聲音。

    風吹花落,落花風又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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