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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六章 姥姥走了 文 / 嘉色年華

    那天晚上大家努力地熬過那麼一夜,天終於亮了。

    天一亮,大家就都起來了,雖然沒有睡好,但是沒有人在想繼續安靜地躺在炕上了,大家都聽怕了那個聲音。起床後大家都你一眼我一眼地看著我姥,我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大家都起來了,緩緩地說:「你們今天怎麼起這麼早,怎麼不睡了?」

    「都睡一晚上了,都睡醒了我們!」姥爺看著我姥說。

    「都睡好了,我可沒睡好,一晚上吵死了!」

    大家都沒說話,但大家都知道我姥再說什麼。

    後來,大家又來了,屋子裡又是一屋子的人,母親悄悄地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和我父親說了,父親聽完便是一愣,他呆呆地說:「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昨夜大家都沒睡好,都聽到了那個古怪的聲音了!」母親似乎還在懷想著昨夜裡那可怕的聲音。

    父親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我姥,然後低低地對我母親說:「媽,估計這次真的夠嗆了!」

    母親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親一定活不久了。

    就在那天傍晚,我姥的腿開始加速的流血了,由先開始的一滴一滴地滴變成了一條線地流了,只是很細,可是流的很急,大家看到這個情形就急忙找來了村裡的李成醫生。

    李成進屋後一看到我姥的腿,然後他就使勁地搖著頭,接著他輕輕地對我們說:「怕是不行了,準備後事吧!」

    李成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一開始地時候她已經給我姥看過病了,而且還打了好幾天的點滴,後來我我姥的血管連液體都不進了,只要一插進去針頭就回血,放大點勉強的輸進體內,可換來的卻是腿部流血的速度,李成也曾今給我姥包紮過腿部的傷口,可那是血管自行斷裂又怎麼能包紮的住呢,努力地將傷口包好了,可換來的又是傷口處的化膿,後來李成就沒有再來過了,而且他也說過,我姥沒幾天了。

    果然這一天說來就來,現在李成說我姥不行了,在大家聽來那就像是宣告死亡的噩耗一樣,送走了李成,大家都開始流眼淚了,無聲地流,只有姥爺沒有流也淚,但他的眼圈紅了,那分明就是一種悲傷,此時他沒有哭出來反而看起來是最難受的。

    我姥腿上的血流的越來越快了,她的臉變得黑漆漆地,我站在地上有有些不敢看我姥,但我還是看了她一眼,忽然我覺得,我姥此時的臉色似乎和我們要回來時那幾個人的臉色很相似,先是送電報的人,後來是斯太爾司機,再後來是客車上那個不停跺著腳的人,他們的臉色驚人的相似,是那種病態的黑,是那種快要離開人世死色。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了,此時大家都圍在我姥的身邊,他們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或是自己的奶奶,或是自己的姥姥,或是自己的老伴,那感覺就像是你在看一個懸在懸崖邊上的人,只是靜靜地看,直到他堅持不住了,鬆開了手跌落在那深深的崖低一樣。那是殘忍的,是可悲的,也是絕望的。

    過了一會,我姥腿下面的小盆裡竟然留了大半盆的血了,大家看到了既傷心又可怕,那些血似乎還冒著熱氣兒呢。第一盆血是我大舅出去給倒的,他顫巍巍地用手端起了那一盆血一步一步地朝著門外走出去了,當時的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了,有點顯得模模糊糊的,我舅端著那一盆自己母親的血,每走一步都覺得很艱難。當他倒完那一盆血往回走的時候,一股莫大的恐懼感湧上了他的心頭,因為從他把血倒在院子外面的廁所後,往回走的時候,他就感覺從那廁所裡飄出兩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像人一般大小,他感覺那兩個影子就懸空漂浮在半牆上,在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他每走一步都覺得腿在抖一下,但是他沒敢跑,只是一步步地朝前走著,終於走到了堂屋的門跟前,他軟軟地跑了進去。

    大舅進屋後,大家見他神色慌張,我姨就問他:「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我只是感覺好像身後有人在盯著我看一樣!」大舅慌張地說著。

    「那是心疑的!」我三舅看著他說。

    他們就這樣說著話,我姥這時忽然含含糊糊地說:「你們又來了……別進來……別進來……我說話算話……」

    她的這段話不知道是跟誰再說,所有人都聽得很莫名其妙,但馬上有變得可怕起來,屋子裡霎時間充滿了夢魘一樣的味道,而大舅現在越發相信剛剛的感覺好像並不是錯覺。

    慢慢地,我姥的臉色由一開始的漆黑變得慘白慘白的了,而她的腿上仍舊流著血,很快另外一個小盆裡也流了多半盆的血了,這一次我大舅說什麼也不出去倒血了,我三舅這時候自告奮勇地說:「來,我出去倒!」他端起那個小盆慢慢地走了出去,院子裡此時更黑了,他站在門外此時已經看不到大門了,他小心地往外走著,出了大門一拐彎就是廁所了,此時他的心裡也不免有些害怕,走到廁所時,他看也沒往裡面看,一下子就把那血倒進了廁所裡,然後快步往回走。進了大門他一邊走,一邊回過頭去看隔著廁所的那堵牆,黑暗中他似乎也看到有倆個模糊的影子在悠悠的蕩著,不知道是因為大舅剛剛那麼說,讓他也杯弓蛇影了,還是恍惚中真有什麼在飄動,三舅次此時也覺得腿在微微地抖,他也艱難地往家裡走著。

    屋子裡,我姥的臉此時變得更蒼白了,誰都知道那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她的眼皮似乎更重了,她努力地一下一下地往開睜著眼睛,大家眼眶裡的淚水都在打著轉,而我姨和我母親此時已經在盈盈地流著淚了,但她們沒有出聲音,只是那樣靜靜地哭著,看著躺在炕上的母親,就要永遠地離開自己了,他們一邊一個緊緊地抓著自己母親的手。姥爺呆呆坐在炕上,他靠在疊起來被子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個跟了自己一輩子的女人,而現在她卻不能在為自己洗衣做飯了,不能再和自己說話作伴了,而自己卻只能這樣看著她,靜靜著看著這個即將離開自己女人。

    此時我姥的大腦裡再想些什麼呢,或許她在想自己就要走了,她能在臨走是看到自己的子女,看到自己的親人,或許這樣就沒什麼遺憾了,或者她在大腦裡奮力的掙扎,再與生命做著抗爭,在生與死的平行線上飄蕩。

    終於,她睜開了眼睛,疲倦地掃視著身邊的人,她看見我姨和我母親流著淚的眼睛,她似乎用盡力氣說出了兩個字:「不哭……」可是剛說完,就在我姥那渾濁的雙眼裡,竟然流出了一縷晶瑩的淚,我母親和我姨的眼淚就流的更為洶湧了。

    牆上的掛表滴滴答答的,時間永遠不停歇,外面變得更黑了,這個夜裡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漆黑一片,屋子裡亮著昏黃的燈,有好多人都圍在那裡,他們都在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即將離開人世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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