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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烈火(三) 文 / 岑雲

    ****必須道歉,今天本來要補一章的,卻忙得沒有時間,只能一更了,不過欠帳還是記得的****

    天上的雪花依然在紛紛揚揚地落下,狂風拉扯著毛皮搭建的帳篷,隨時都會將帳篷連根拔起。帳篷外滴水成冰,帳內即使燃起了火盆,依然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偶爾有寒風從帳門的縫隙裡穿進來,就會讓人忍不住一個哆嗦。

    馬騰俯臥在皮毯子上,面色鐵青,額上冷汗漣漣而下;他的目光深沉地凝視著火盆裡搖曳的火苗,只覺得自己胸口處也有一團烈火正在熊熊燃燒,要焚盡心中所有的不平。烈火燒得馬騰身心滾燙,在這冰寒徹骨的冬日,都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

    馬騰的後背裸露著,脊背上血跡斑斑;幾個老兄弟圍在馬騰四周,有的在幫馬騰上藥,有人嘴裡罵罵咧咧,有人目光陰冷而沉默不語,人人都面帶不忿之色。

    「壽成兄,耿鄙如此責罰於你,可想而知,定是與那程球小人勾結一處;看來,剋扣貪墨糧餉之事,那耿鄙也是有份。」有人憤然說道。

    「你說的是廢話,誰不知道耿鄙與程球是一丘之貉?還用你這個時候來說?」

    先前說話的漢子勃然色變,瞪大了牛眼喝道:「那你倒是說說什麼不是廢話?」這些人都是馬騰的老兄弟,馬騰因為追討糧餉之事,被耿鄙強安上擾亂大營,衝撞上官的罪名,重責了二十脊杖,帶傷而歸;一眾兄弟義憤填膺,說話的語氣都爆烈了許多,一句話說得沖了,幾乎就當著馬騰的面吵起來。

    「要我說,耿鄙如此薄待我等兄弟,我們何必再為他賣命?倒不如……」話說到一半,說話者突然住口不言,目光在帳中諸人之間游移,閃爍不定。

    「倒不如什麼?楊秋,你有話倒是說明白了。」此前瞪眼的漢子性子粗直,猜不透對方欲言又止的深意,不由大聲嚷道。

    其他人卻都聽出了楊秋的意思,面色都有些古怪,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有些許試探之意。

    「楊秋,你不要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馬某人世代忠良,不敢走這條路。」馬騰強忍著疼痛,一口堵死了楊秋接下去的話;「我知道,你在安定時,與句就部落離得近,你們兩家素有交往,現在也不曾斷了聯絡。不過有些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有些事,卻是萬萬不能容許的。你若是真做下法理不容的事情來,莫怪我絕了往昔的情分。」

    馬騰說得斬釘截鐵,一干老兄弟都知道他的脾性,臉上都有些不自然;楊秋訕訕地為自己辯解道:「壽成兄,看你說得這麼鄭重其事地,哪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想著,既然耿鄙看不上我們,我們倒不如……倒不如各回各家,圖個自在,何必留在這裡,天寒地凍地,白白受罪。」

    要說帳中諸人,雖然在楊秋的誘導之下,不免生出一絲不可言說的心思來,但是真正敢做的也沒幾個,倒是楊秋後來為自己辯解的話,真正說到了各人的心坎上。見馬騰沒有明確反對,各人都不禁拋開了顧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到熱鬧處,唾沫橫飛,群情激憤,恨不得立時就帶了人馬,離開此地,回自家地盤上快活去。

    眾人中,只有馬騰陰沉著臉,沒有吭聲。馬騰不是蠢人,他知道這一段時日來,眾人對耿鄙、程球的不滿日甚一日;這種不滿可不是憑他幾句呵斥就能壓制得住的——卻與此前楊秋用言語試探的情形不同。

    馬騰不想說話,偏生有人不讓他置身事外,很快就將矛頭轉到他身上來;「壽成兄,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一夥人,一向為你馬首是瞻的。」說話的正是此前對楊秋瞪眼睛的粗野漢子。他一句話,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馬騰身上。

    馬騰瞥了那漢子一眼,淡然說道:「梁興,就算我說走,你走得了麼?你家在三輔,離這漢陽幾百里地,眼下又是暴雪,你手下兩千人,有幾個能活著走回去的?」馬騰平靜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濃重的不甘與無奈。

    梁興面色一僵,嘴裡喃喃自語,不知在念叨著什麼,卻不再說什麼各回各家的話了。其餘眾人都若有所思,帳中一時沉默下來。

    這些人都是雍涼土著,或是出自漢化的羌胡部落,或是某地的大族,無一不是一方豪強;平日裡在家鄉橫行慣了,一時激憤,熱血上頭,想事情就不仔細;此刻聽到馬騰的話,才猛地想起,如今在大營之中都上頓不接下頓,若是真的離營而去,只怕走不到半路,就該餓死了。

    「他娘的,早知道耿鄙是這等腌臢小人,老子跑來趟這個渾水幹什麼?在藍田老家自由自在豈不是好?」梁興性子粗豪,忍不住又開口大罵起來。眾人心有慼慼,或唉聲歎氣,或出言附和,卻對眼下的局面束手無策。

    正自著惱的時候,突然有人掀開帳門進來,帶進一股寒風,吹得眾人禁不住直打冷顫。梁興正要開罵,抬頭一看,卻是自己一夥的兄弟,馬騰的遠房族弟馬玩。梁興瞪著眼睛笑罵道:「老弟,你著得哪門子急?這麼大冷的天,居然跑得一頭一臉是汗。」

    馬騰抬頭看時,只見自己的族弟滿頭大汗,一臉的惶急之色。

    馬玩與馬騰雖是同族,但是相隔已遠,此番一同從軍才得以相識;不過馬騰為人厚道仗義,極得人心,連梁興、楊秋這樣異姓之人都能傾心相交,何況馬玩?雖只短暫相處,但是已經讓馬玩為之傾心。今日馬騰因受過杖刑行動不便,就讓馬玩替他在中軍帳點卯。此時見馬玩神色有異,馬騰心裡就是一咯登,頓生不詳之念。

    「大兄,冀城傳來消息,蕩寇將軍周慎在榆中城下全軍覆沒;張太尉召各軍返回冀城……」馬玩結結巴巴地說道,「耿使君下令撤兵,命我等斷後。」

    「什麼?」眾人震驚不已。梁興卻是第一個跳了起來:「你說什麼,姓耿的想讓我們替他斷後?」

    馬玩訥訥應是;梁興怒髮衝冠,喝道:「我們營中都餓了十幾天了,他剋扣了我們糧餉還不夠,如今有事,卻叫我們替他斷後擋災——姓耿的欺人太甚!」

    楊秋也趁機鼓動道:「不要管他,我們自己先拔營走了就是。」

    馬玩滿臉無措,急聲道:「可是……我回來之前,耿使君就已經下令拔營,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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