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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章 暗流(一) 文 / 岑雲

    王國與韓遂聯袂而來,又相攜而去。這一趟允吾之行他們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不過也讓他們同時認清了一個事實。如今的涼州,沒有老邊的支持,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返回漢陽之後,王、韓二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放出風聲,向每一位部落首領、軍中大將闡述自己的宏圖大計,想方設法謀求更多人的支持;但是不知為什麼,他們的言行舉止比往日收斂了許多,日子也因此多了幾分寧靜祥和。

    就在這平靜的秋日裡,不論王國還是韓遂,他們一邊招攬人心,一邊等待著一件必定會發生的事情,他們在等一個心照不宣的結果。平靜安寧的表面之下,暗流湧動。

    轉眼之間,中平三年的十月就不經意地溜走了。十一月的涼州驟然大寒,離十二月尚有十幾天的功夫時,漢陽郡就迎來了第一場大雪。也同樣是這一天,韓遂府上也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韓府的偏廳裡,一個年約五旬的文士昂然肅立,面對韓遂審視的目光依舊從容不迫,施施然拱手一禮,好似並非陌生人貿然登門,而是在通家世交府上問安一般:「南陽何顒,見過文約兄,冒昧登門,萬望海涵。」

    饒是以韓遂之心機深沉,仍不免大驚失色;他只是聽說有一關東口音之人登門造訪,又不肯先通報姓名,雖然隱約猜到來者必定與朝廷有涉,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來人居然是名滿天下的何顒。

    「沒想到是伯求先生當面。先生駕臨寒舍,蓬蓽生輝,文約何其有幸!」韓遂如今是反賊,但也是士人。往來雒陽多矣,何顒的名號當真如雷貫耳。

    何顒故作驚奇道:「文約兄莫非認識何某?」

    「伯求先生大義,韓某久仰了……只可惜,直到今日才有幸一見。」韓遂親自引何顒入座,神態客氣恭謹,也不知是真是假。

    「顒在雒陽,與蓋元固乃摯交,曾與元固說及涼州人物。元固嘗言,韓文約有文武用事之才,乃涼州大才也,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韓遂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元固謬讚了,與伯求先生相比,韓某些許微名何足道哉?先生當年奔走天下,扶助黨錮之士。中官切齒必得先生而甘心;然先生亦無所懼,秉義而行,天下士庶咸知。如先生才是天下砥柱之材。」

    二人近乎虛偽地互相客套寒暄,也是互相試探揣摩。半天也不說及正題。說得久了,何顒先就忍耐不住了。因為對面的韓遂看來是一點都不著急。言語如素,半點口風不露。好像真把他何顒當做上門造訪的好友了。何顒心中暗自計較:這個韓文約若只論心計,還真是個人物——元固所言果然不虛。

    韓遂自然是不著急的,現在是在他的地盤上,又是何顒主動找上門來,分明是對方有相求之意,自然樂得穩坐釣魚台,等著何顒先開口。

    「顒初入涼州時,嘗聞坊間傳言,說文約兄力阻諸部首領不使東進,不知可有其事?」何顒終究耐不過韓遂,先自開口旁敲側擊。

    韓遂目光凝視,似笑非笑道:「伯求先生消息何其靈通,遂言不過旬月,伯求先生便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何顒坦然道:「料想朝廷之議,旬月之間也會傳到文約兄耳中吧?」

    韓遂大笑道:「伯求先生坦直,韓某也不矯情,不錯,是有此言。涼州軍中多有東進之意,韓某卻力持不可。」

    「敢問文約兄何以違眾意而行?」

    韓遂目光一閃,笑道:「此事關乎軍中大計,交淺言深,恕不便深談。伯求先生乃高士,何必營營於瑣事,徒掃興爾。」

    何顒苦笑道:「人生與世間,脫塵俗而獨立者乃神仙也,伯求不才,不敢望神仙之事,只好在俗世中行走。」

    「原來先生是有意而來,倒是韓某怠慢了,先生有事不妨直言。」韓遂知道試探敷衍到此為止,該說及正題了。

    何顒肅容道:「顒來時,聽聞文約兄持端重之計,力主涼州諸部保境自守,且有意與朝廷媾和,使關隴免於兵禍,竊以為文約兄誠乃仁義之人也。」

    「伯求先生過譽。」韓遂面如止水,淡然回了一句。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何顒越是客氣,韓遂心中越是篤定。

    不料何顒話鋒一轉:「但不知以文約兄之仁義,何以金城反亂之際,不思彌禍,反而棄朝廷之恩,遽生反意,與北宮伯玉等羌氐之輩同謀作亂,為禍關隴?」

    韓遂面色陡然一沉,寒若冰霜,厲聲道:「朝廷昏悖失德,,牧守者枉法殘民,涼州民不聊生,群情激憤,遂成反叛之禍;所謂烈火著油,此等大事豈是韓某一人所能為?關東黃巾之亂,正是明鑒。」

    何顒對韓遂的怒氣勃然視若無睹,不以為然地應道:「文約兄所言差矣。朝廷養士二百年,正為舉天下之才以興國安邦;如今天下生亂,正是我輩士子奮起成義、救時濟世之機也,文約兄不能秉持忠義之道,撥亂反正,反倒與羌氐禽獸之人同流合污,竊為兄台不齒。」

    韓遂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來:「伯求先生,今日就是為侮辱韓某而來耶?若不說個明白,且請自去!」韓遂勃然作色,看似氣勢凌人,其實不知不覺間,此番談話的主動權已經被何顒所掌握。

    「某本以為,文約既有仁義之心,必不失忠義之念,如今身處叛黨營中,或為無奈之舉。不料今日觀之,令人大失所望。」何顒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息,似乎深為韓遂而惋惜,「顒臨來之際,蓋元固極力為文約兄辯白,大將軍亦曾言道:韓文約昔日嘗勸我誅宦官以安社稷,吾不能行之,今思前言,深為歎恨。故而大將軍修書一封,托我轉交文約;如今看來,這封書信不合時宜,不給也罷!」

    韓遂被何顒連番激怒,已然失卻平常心,此時驟聞秘事,更是心神失守,失口道:「你說什麼,大將軍的書信?」

    何顒探手入懷,取出一個信囊來,輕輕托在手中,面色冷峻地看著韓遂:「敢問文約兄,果真冥頑不靈,打算終身背負一個叛逆的罪名麼?」

    見了信囊,韓遂突然冷靜了下來,坐回席上,略一思酌,淡然道:「我自秉義而行,何懼他人評說。」

    何顒冷笑道:「身後之名不論美惡,必延及子孫;究竟是終身背個叛逆的罪名,還是尊奉朝廷,持節分守州郡,成就一身功業榮名,其中差別不可以道里計——文約兄為子孫後世計,切勿自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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