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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二章 寒冬(一) 文 / 岑雲

    涼州的天空依舊陰沉,鵝毛般的大學紛紛揚揚,彷彿無休無止,充塞於天地之間。山巒原野,銀裝素裹,觸目所及,都是一般素淨的銀白色。

    何顒毫無阻礙地離開了原本應該關防重重的冀城,只帶二三從人,輕車簡從地向東而去。在這寒冷的嚴冬之日,道路上人跡滅絕,包括諸部大軍斥候巡哨在內,都看不到幾個;何顒一行人自然暢通無阻。

    走出三十餘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何顒從車廂裡探出頭來,吩咐從人道:「尋個避風的地方,生火過夜。」

    車伕揚鞭一指不遠處一帶丘陵:「文優先生有交待,若先生今日便出城,就在前頭山坳中匯合。」

    「李文優?」何顒的嘴角泛出一絲冷笑,「安排得倒是妥當,到底是涼州人,比我們熟悉得多。也好,依計行事吧!」

    沿路行不過六七里,馬車拐入一處避風的山谷,谷中早有數人相候。迎頭一個年約四旬的文士,頜下幾縷長鬚,面相儒雅。一見馬車進來,先認出了駕車車伕,中年文士拱手道:「伯求先生,李儒在此恭候。先生安否?」

    何顒掀蓬而出,笑道:「辛苦文優了,此行暢通無阻,還多虧了文優妥當安排,方能如此順利。」

    李儒謙恭地一笑:「伯求先生謬讚,先生奔走關隴,馬不得停蹄,車不得止輪,旬月間往返二千餘里,才真正是辛苦。李儒不過奉我家將軍之命,微效馬前之勞爾。」

    何顒將李儒謙恭得近乎於諂媚的神色看在眼裡,心頭冷笑,面上卻溫和如故:「董將軍忠心為國。顒深為欽佩。這一次也多虧了董將軍,董將軍和文優深悉涼州情弊,若無你們鼎力相助,顒此行也只能無功而返。」

    李儒目光一閃,欣喜道:「聽先生之言,韓遂與柯爰知健都答應了?」

    「利慾熏心之輩,以利誘之,無所不成。」何顒嘲諷道。

    李儒擊節歎道:「太好了。他二人既然動心,涼州難免一場內亂,即便想要出兵三輔,也是有心無力。若是遷延日久。等大將軍騰出手來,大軍西進,勢必摧枯拉朽,叫叛逆之徒死無葬身之地。」

    何顒隨口稱讚道:「文優此言不錯,此計得售。應該能保得三輔一年的太平。不過此計能成,也多虧文優助我參詳利弊,回頭顒定然要向大將軍請功。」

    李儒假作欣喜之色,拱手道:「多謝伯求先生提攜。儒在董將軍帳下。每每聽將軍以『忠勤』二字相勉,儒得將軍教誨。片刻不敢稍忘於心。」

    何顒走在前頭,在李儒看不到時面上嘲諷之意愈濃。嘴裡卻問道:「聽聞文優是董將軍佳婿,董公門風,無怪乎忠勤之心一以貫之。」

    李儒沒有看到何顒的表情,心裡卻明白這位以俠義聞名天下的大名士,壓根就看不起自己的岳父,眼下不過虛與委蛇罷了;「伯求先生過譽。」

    何顒淡然道:「此番西行,遍觀涼州風物,才知世人傳言不須。西州多豪傑,民風彪悍,桀驁不馴之輩數不勝數,若無董將軍這等熟知當地情弊又才幹卓絕之人鎮守,即便一時平定,恐怕也難以久安吶!」

    何顒的話正說中了李儒暗存的心思,讓李儒不由心頭一動。「伯求先生說的是,涼州多亂,我家將軍素來深知其中艱難,亦不敢言長治久安,只因忠義之心不敢稍忘,勉力竭盡忠誠而已。」李儒隨口應和著何顒的話,心頭已經盤算了千百回。

    「董將軍才是過謙了……「何顒隨口一笑,又有些感歎,「可惜,此番來去匆匆,過允吾而不敢入,未能見一見邊章,聽聞他病篤臥床,時日無多,今後怕是再無機會得見,誠為憾事。」

    李儒心頭又是一驚,急忙問道:「先生莫非在允吾時遇見阻礙,可有危險?」

    「不妨事,不妨事;是我有些托大,以為允吾亦如冀城一般寬鬆,沒有掩藏行跡,險些被巡哨人馬拿住。」何顒淡然道,「不過,只看允吾與冀城差別,即可知王子邑誠乃無用之人。冀城臨近三輔,我尚且來去自如,允吾遠在邊鄙,我卻不能稍窺其城樓;邊章真乃治軍之良才,若其人不死,必是朝廷心腹之患。」

    說起邊章,何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轉頭問李儒道:「聽聞董將軍西征涼州,嘗為賊兵所困,更為賊軍中一員小將射傷,不知可有此事?」

    何顒一口揭了董卓瘡疤,令李儒心下不免尷尬,心裡將何顒罵了個臭死,卻不得不應道:「是有其人,當時賊兵勢眾,數倍於我,董將軍力不能支,只能設巧計決圍而出。」

    李儒說得吞吞吐吐,何顒聽得暗自好笑;雖然為了涼州大計不得不與董卓合作,但是處的久了,何顒心頭的厭憎之意也越發強烈,故而有意藉著說起邊章的機會揭一揭董卓的短處,也算稍稍出口悶氣。

    百里細川之戰,董卓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打得狼狽而逃,這等丟臉之事他如何肯大肆宣揚?安然逃回三輔之後,董卓對兵敗的經過含糊其辭,卻大肆宣揚自己如何明智,假作圍堰捕魚,瞞天過海,帶領大軍脫離險境。至於大軍近半的損失,自然是春秋筆法,略過不提。

    可是這等事豈能長久瞞得過人?不出三兩個月,董卓慘敗且帶箭而逃的慘狀就傳得盡人皆知;只不過當時六軍上隴,五軍皆敗,除了張溫中軍跑得快,毫髮無傷,只有董卓好歹帶出了大半人馬回來,與其他幾路兵馬的慘況比起來,勝過不止一籌,朝廷實在不好加罪,只得捏著鼻子忍了。不過事情傳開之後,何顒等士人對董卓的觀感就越發惡劣起來。

    見李儒避重就輕,何顒也不為已甚,只是好奇地問道:「聽聞當時賊軍主將乃是一個少年人,不知其人姓甚名誰?」

    董卓和老邊原本關係親密,李儒身為董卓女婿,自然不會不知小老虎其人,聞言應道:「那小賊是邊章義子,姓岑,名風,字於菟……邊章作亂以來,多命此小賊領兵,頗有勇力,亦曾有破陣斬將之功。若邊章一死,其部下兵馬十之**會落入這小賊手中。」

    何顒不過隨口相問,在他這等以謀略自負的名士眼中,哪裡能看得起一介勇夫?當下擺了擺手,隨口說道:「有勇無謀之輩,匹夫之勇何足道哉。邊章一死,涼州無人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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