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百三十七章 白暨豚 文 / 石頭帽
在整整一下午的驅逐過程中,有件事就一直讓習二有些感到不解和不安,他好幾次看到被勸退的上山少年中,有不少就是沮喪的勁頭剛過,就突然哎呀想起什麼似的往山下石階處跑,就似乎是有什麼讓人抽痛的癥結在來時的某處等著他們一般。
帶著好奇的心思,他於是在在第二日上午既定的午齋時間,內院門口的體測收攤之後,就想著抽空去查探一番。
齋堂廟工此時正在向寺外仍滯留的yu入門者發放稀粥和熱饅頭,習二不餓,恐怕昨天吃的東西顯然那今天還沒完全消化完。他不跟牛蛋打一聲招呼,就獨自一人繞過席地而坐正在用餐的拜山少年們,順著北坡那溜石階向下。
習二追著一個看上去氣急敗壞的被拒少年,一直來到半山亭的那塊門戶山石,就果然發現那張似曾相識的條桌,和那個搭著眼皮正從身後大口袋裡往外掏銀子試圖與人清賬的清字輩比丘。
能在當初不過三百人的規模就玩那套上山騙過路銀子的伎倆,小海就總是狗改不了吃屎,這回每天百十人齊齊入山拜門盛況空前的空子,他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因此怕是早早的就已在老地方設下了騙局,逮著過路少年們未被拒絕之前那份歡欣雀躍的心態狠騙銀兩,而從他身後的那個大口袋來看,就還收穫頗豐。
少林入寺出家,學正經高明的武功就都必須剃了光頭持戒而立,寺中清苦,也沒有可供銀錢花費的場所,平日間又嚴規禁止僧人們下山揮霍。但除了在武道一途上顯露出那種超出常人的領悟能力,在武技上如今更是高出平均水平線一大截之外,小海這位少林方丈院通告的『領域外僧侶重點培植對像』卻打從一開始就顯出對錢財強烈的收集yu。
設賭弄局,明晃晃的用各類花招強取豪奪,秋昆三百人眾由初始從山下帶來的大部分銀子就都已落入了他的錢袋,而其勢尤為不足,他還能在玄字輩師傅逼著他練功的百忙之際,抽的出空來不知道從何時就私自又弄了這麼個檯子,從悲催的准師侄們的口袋裡yīn過路錢財!
而且他這回就還真的由山石之處堂而皇之的拉出一幅老大的布質橫幅,上面首先寫著:歡迎各路學員!然後旁邊畫個箭頭,下面又撐一塊豎式的布蔓,上寫:少林紅.會!旁邊再畫一個箭頭,指向桌子後的他,桌上就又有一個橫幅,上寫:沒有乾爹!隨意捐款!佛祖將保佑你獲選!
他身前放個硬皮簿子,此時桌前正趴著一個一筆一畫慢悠悠寫自己名字的牛主,小海一眼看著那位氣勢洶洶的來找茬的,就要壞了他的斂財好事,就立刻用手指撮在唇間作了個禁言的動作,把人的銀子拿出來放在他手裡。
那人原本還氣憤憤的,看到手中的銀子明顯要超出自己被騙的數量,就不言語了,他看看那個還在精雕細鑿的描名字的凱子,歎了口氣,又回身瞅瞅懸空石上那三個讓人心醉的大字,掉轉身形,毫不猶疑的下山去了。
習二走到桌前,還未開口,小海就已把他一把拉在座位旁邊坐定,一團團副此時一臉道貌岸然的表情,他合著手掌微傾著臉,要看看眼前的凱子在名字後面寫了認捐多少銀子。那看起來穿著很講究的少年帶著老大一個包袱,他在本子上沒寫捐款數量,寫了個名字就伸手進去包袱裡掏啊掏的,東西沒掏出來呢嘴裡卻在問:「以前的好多遊戲就都是捐銀子保平安,真想不到在這兒也興這套,西遊記裡寫著佛祖貪財,要取真經就要賄賂執辦僧侶,少林寺乃禪宗始祖,搞這套就也不足為過。」說完從包袱裡拿出一大塊金錠來。
「我運道好,出門就撿金子,而且是連撿十三回,這是對您二位的一點小小的心意,請幫我禱告佛主,說我小豚願意虔心向善皈依我佛,而這個是我捐給寺裡的。」說完這句話,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少年,把這件沉重的包袱都給放在桌上。
習二是剛過來還弄不清啥情況,小海卻是知道逮著款凱,但沒成想居然是個款成這樣的。他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打開包袱,只見薄薄的包袱皮之下沒衣服雜物,而金光耀眼的,居然真的全都是一摞摞的金錠子!
「我上去了。」這位少年就待往上走。
「慢著!」小海這會也變得狐疑起來了。「你這一包袱金子,就真的捐給我……捐給寺裡了?」
「那還有假麼,既要入了佛緣,錢財就乃是身外之物,我要這些俗物又怎麼能作的好出家人?」說完就再也不理會小海,一個人颯然無物的就這麼順著台階走上去了。
事情幾乎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接下來兩人也是半天無語,他們都是盯著眼前那包金光耀眼的物事發怵,而習二到底要比貪財的小海最先恢復過來,他推推身邊那位嘴裡不知在念叨個什麼的騙子道:「劫大戶也不能就在半道這麼明來吧,人這回形態堅決的,又把這麼一包金子硬生生的砸你手裡,回頭收勢恐怕就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了。」
「發財了,發財了。」小海仍在一個勁的念叨。「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什麼回頭收勢的?」他似乎像是剛回過神聽到話似的。
「上面測資質的可不是人人都能通過……」習二提點道。
「對,是的,得趕緊閃,財神爺下凡可不帶一變天就楞往門外趕的。」小海笑瞇瞇的看著懷裡緊緊的抱著那包金子,瞧那情形如果雙手雙腳纏著包袱還能走路的話,他就一定能那麼幹。
「習二,見著有份,別說海哥不照著你,桌上那個金錠,你的了……」小海表現的相當大方。
「條件是你幫我把我那包銀子給背一部我宿舍去,只要過了這一輪讓我得了這包金子,你今後就是我親兄弟,好了,咱們寺裡見!」說完就開始咬牙切齒的抱著金子爬起台階來。
「這個凱子到底是怎麼背上山來的啊?」他還一邊爬一邊問。「喂,習二,你幹麼呢,快點跟上啊,一條道他要是測完了衝下來我非閹了你不可。」
「別急,我看看這人的名字。」
「還管他叫什麼名字?沒頭沒腦給人送這麼一大包金子的我們都管他叫財神爺……」小海的爬的不亦樂乎,聲音也逐漸遠去。
習二上前看了看那人用毛筆寫的字樣,只見那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大字:白暨豚!
居然還有叫個滅絕物種名字的傢伙呢!習二把那倒霉的捐款簿子合起來丟進口袋裡紮好,看著那銀袋的大小,其份量恐怕也不見得比小海那包要輕多少,這就讓他不自禁的在想,這一上午到底騙了多少個倒霉的新人蛋子哦?但一旦他真的把那袋子抱在手中,單手一提既起,卻又分明覺不出什麼重量。
習二心中奇怪,又生怕小海這個鬼靈精怪的東西搞什麼yīn人的把戲,他帶著小心的把袋子裡面的銀子全數倒出來查看。一大堆白花花的大小不一的散碎銀兩瞧起來就並沒有任何問題,而綜合剛才打木樁的情形,此時的他就終於隱約的感覺到,從中折斷的木人和重量消失的錢袋恐怕都沒有什麼問題,而問題的本身就在於他自己本力的突然增大的緣故,這也就是說,那個印度方子的真實xing……也許這些天來拉的一塌糊塗的身子……這真的是一種洗髓換骨的歷程?還是……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習二拿著一塊銀子,使勁力氣的一捏,果然在他手掌張開之後,白色的銀面上就此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這樣毫無預兆的驚喜反而讓他無所適從很,又不免就覺得這樣的好事來的就可能太過荒唐,而且原本方子裡寫的梵文的意思明明是提高免疫力,又去除百病的功效,如今怎麼就變成了這回泛泛意義上的大力丸了?
當然真的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只是這提升的方法就讓人覺得抓狂之極,一定是得拉的手軟腳軟的,又非得到了瀕死的狀態差點給自己置辦後事的點上,才又神神叨叨的覺出個好來,以這樣的觀點看來,那麼這個倒霉的世界裡,就也興那套虐主虐的稀里嘩啦的典型理念了。
就非得給揍的體無完膚直接干倒在地對著臉猛踩,這才能將小宇宙運轉至極限,在人的鞋底伴著臭腳丫子味,才能體會出第六感甚至第七第八感來。
然後就臉傷全復,折斷的四肢也都長的齊齊整整的,再然後只一招,就特麼一招,把那個強大到聞腳丫子前八百輩子也追不上的牛主給打的無力再戰。
而照這樣的情形,這會的境遇就倒也類似的緊,只不過人家還聞臭腳丫,他卻更悲催點,三天就完全成了茅坑王子,並且還因為沒有個對手一直懵懵懂懂,連第七感出了也不知道。
這要是突然按著以前的態度,完全抱著開玩笑的心思,對著牛蛋的小腹幹上一拳好的,也把人打的上下兩截,那豈不是害人害己折騰麼?
抱著口袋一路向上爬行,他心中對於這些天來一直飲恨的藥方事件,就終於有了個不確定的了結。習二感覺週身輕鬆,心情也是相當的愉悅,只是轉念一想,他卻又對於小海的這份貪財之情完全不能理解了。
好端端一個武道角色還是個僧人,喜歡黃白之物為啥當初又不去做商?那會可還沒如今這麼多跳跳框框的限制,也許從當初一直幹到現在,這些金銀就根本不在話下。
一個簡單的好奇心驅使,使得他倒無意中的成為了新手騙子的幫兇,始料未及的事情就真是一件接著一件。而交了錢袋,忙完了小海這波勾當的他再返身回到山門殿,其時已過良久,按著二個小時一個班次的約定,這會就該有人前來接班。
山門殿前,牛蛋和前來接他班的二胖正在說話,而那個最近一直不大和大伙交流的虛雲卻是來替習二的,三個人如今的臉孔正對的角度卻僅齊齊向著一人,習二定睛一看,那人背著手信步在山門殿後的佛像前一尊尊的盤留,似乎對這四具天王的神像很有興致,而此人,就正是那個剛剛他和小海遇上的款凱……白暨豚。
習二走至牛蛋身前,後者和旁邊的二胖都向他點頭示意,而虛雲卻反而更走遠了幾步,一幅要和所有人撇清關係的味道。
「你們幹麼盯著那個傢伙?他有沒有通過體測你們就放他進寺?」習二不明所以。
「通過體測?人那是資質逆天!根骨清絕你聽說過沒?他的就是!」
「根骨清絕?不是說清奇才是最好的學武資質麼?是不是玄庚這個老傢伙又犯了剛剛的老毛病,把個菜貨判成極品了?」
「不是玄庚,是玄正長老親自判的,而且消息已經讓沙彌往達摩院送去了,玄正老和尚剛才說了,論這人的資質,少年千百年來從無有任一僧侶超出其右的,碰上這樣的主就必須通報達摩院和方丈院來現場定奪。」
「定奪啥?難道碰上個資質好的,少林就反倒不敢收了?這幫老小子們一定是怕出個鬼才把他們自己這茬給比了下去吧?」習二此時心中為了清絕清奇的事有點不快,想法就也顯得險惡的很。
「據說是定奪他今後的帶路師父,習二你可能不知道,資質良好的子弟是有很多長老搶著收徒的。比如上次比賽亞軍那個清輪,還有咱們的小海,就都拜了玄字輩的大師,他們身處低階,輩份卻比我等高出一截。」二胖在一旁和聲向習二解釋道。
「還有你,不也給你劃撥了澄字輩的高僧教導麼?還在這裡說什麼酸話?」虛雲不知何時也轉到三人的身邊,聽到二胖這話也不由插言。
「好,正正經經的好!這回就便宜了小海這枚土鱉,不過我看他今後跟人碰上了知了根底又到底要如何交代。」
「小海?他跟這事能有什麼關係?你剛才碰到小海了麼?」牛蛋和其他兩人都是一頭霧水。
「沒事,隨便說說,你們別管我,瞧,寺裡的大佬們似乎都出來了呢。」習二吃驚的指著內院的偏門,眾人順著他的手指一看,就果然見到方丈院的三位長老連帶著達摩院的玄澤長老,迦葉堂的玄止長老,還有其他身著黃色服飾的十幾個少林頭腦竟是一齊由那扇門內走出。
四人不敢上前,只是遠遠的觀望,只見那一行人向玄正問清了情況,就由玄澤出手,再次對那個叫白暨豚的少年做了根骨測試。在達摩院首座說了什麼之後,本寺方丈玄真也隨即說話,而迦葉堂的玄止則立刻毫不禮貌的插言打斷了玄真的發言,並且說的越來越大聲,於是習二他們就都能隱約的聽到,什麼清海…師兄太過偏心,澄心那個廢物……藏經閣……這個徒弟……收定了……
聽起來就似乎是為了這個叫白暨豚的少年,幾名長老還發生了一些摩擦似的,而習二在由風聲飄來的幾句話中還提到了自己目前的帶路師父澄心,也感到有些奇怪。
少林寺的最核心長老站在一處不顧身份的爭執,那個叫做白暨豚的少年卻似乎一點都不關心似的,重新測完資質後,就又背著手臂查看山門殿附近的寺中擺設,當他看到習二,還微笑著遙遙衝著他點頭。
「你認識這個傢伙?」牛蛋興奮的搖晃著習二的肩膀,由剛剛的一番情形來看,他顯然已經把這個還未正式入門的小傢伙當成某種偶像來崇拜了。
「嗯,剛剛還跟人合夥搶過他的金子。」習二老老實實的回答。
「少吹牛皮了,你又跟誰合夥?他又有什麼金子?」牛蛋不再理習二,又回過身去盯著白暨豚看的雙眼迷茫。
「潑娘木的大嘛皮,我要是能有那樣的狗屎運,有了那種逆天的根骨,那該有多得兒啊。」牛蛋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