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上) 成長的輝煌或者悲哀 第十六章 語文課 文 / 十緒
天氣晴朗,無雲的天空很容易使人分神進入遐想狀態,我有衝動想問黃寺「太陽光是不是變強了,為什麼原來我可以直視太陽而現在不行了」的傻問題。
「喂,小心!」寺猛一扯我,我險些因沒站穩摔倒。剛要發作,一輛車從我身前飛馳過,我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你想什麼呢,著急見趙瀧嗎,紅綠燈都不看。」黃寺給了我一下,我撇撇嘴,因為是自己的錯所以也不敢頂撞什麼。
「呵,徐波恐怕是在想等下見到趙瀧該說些什麼才能避免早點去學校吧。」鮑偉慢悠悠地道出,聽他說前大半句時我還面露笑容點著頭,哪知他的一句話轉折那麼大。
「我才沒有想避免早點去學校的問題呢。」黃寺抓住我的手,我未來得及向他解釋,他就帶著我擠入欲過路的人流中了。
醫院,住院部。
趙瀧住的單間,門外還站著幾個男生,他們見到了寺,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不是些皮外傷嗎?怎麼進住院部了?」安靜地氛圍嚇著了我,我看到趙瀧躺在床上,雙眼閉著,臉上還有不明顯的淤青。
經旁人告知,趙瀧剛睡著,黃寺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只是蹙緊了眉頭,昂首示意我,看我怎麼辦,「我們在外面等你。」不知他是不是還對昨天的事耿耿於懷,他的話說得那麼不客氣,面色也不佳。
我沉默下來,看著床上的瀧,猶豫著是否叫醒他,他躺著,安靜、成熟,也不陌生,實在想不到他會幹那些事,還干的那麼坦然。我握緊拳,由此升上來的火氣只有一點了,我想我也不是那麼在意別人的生命的,只是恨做的人是他,他竟變成這樣。
跟他又能說什麼呢,抱歉嗎?可自己似乎又沒什麼過錯,不過是阻攔了他做事引來了黃寺而已。但是我沒錯的話他就不會躺這裡了……我想他也許沒有睡著,站了良久,他都不曾動一下,我想我還是晚上放學了再來吧。我皺起眉,我們來的好不及時,他剛睡著耶。
「徐波,磨蹭什麼呢,捨不得叫醒他的話,咱們下晚自習了再來。」門外,寺的催促讓我更加猶豫。
「嗯,等一下。」我側身,欲開門,又想再做些什麼,真是為難。
趙瀧依舊睡著,我垂下頭,真只有晚上來了,也許我這趟根本就不該來的。我歎口氣,拉開門。
拉開門欲走,身後的人叫了我的名字,聲音乾澀,想費了很大力才從口裡掏出來的。我有些興奮,忙回身走過去。趙瀧睜著眼,眼裡的深邃讓我覺察到他心裡的沉重。
「趙瀧。」「徐波。」我們幾乎同時叫了對方,我像一直期望得到獎勵又突然得到了獎勵一樣歡喜又措手不及,後面的話怎樣也接不上來。
「背上的傷好些了嗎?」似乎是先發制人,我心裡對趙瀧的親切一瞬全回來了。
「嗯,好多了,醫生說是皮外傷,沒事的。」我有些侷促,「你……對不起。」我倉促的道出來,心裡的話窩成一團了,吐不出又消化不了,真難受。
「該我說對不起才對。」他盯著我,笑起來,「你沒事就好,那我也放心了。」
「嗯。」
「相信我,那種事再不會發生了。」他的瞳子顏色太深,我與他對視的太沒底了。
那種現在想起來仍有餘悸的事,就算在我面前發生,我也不敢再看再聽到了。我抬起頭,昨天的事就是場噩夢,我不想再做這個夢了,「我相信你。」
「好啦,上學去啦,兩個人唧唧歪歪十多分鐘了,晚上回來再聊個夠吧。」寺進來沒聲音,在我身後突然冒出一句嚇死我。他摟住我脖子,「還依依不捨嗎?」
「黃寺,我現在是真的可以確定你們三個都是有那種癖好的人了。」話剛落音,鮑偉也才剛閃出一步,頭上就被黃寺狠賞了一爆栗。
「靠,果然會吃醋啊……哎喲!」鮑偉顧不上這是禁止喧嘩的地方,大叫一聲,拔腿就跑,寺追上去,他們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我看著這一幕沒來由的開心起來。
「我講《葛生》。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我捧著筆記念出來,抬眼望一眼老師,老師眼睛裡的贊意使我更添勇氣。
「這是婦女悼念亡夫的詩。《葛生》共五章,第一二句為一章,三四句為第二章,五六句又為一章,『夏之日』至『歸於其居』為第四章,之後便是第五章了,前三章和後二章形成二部重章。
「葛蔓爬荊樹條,蘞草蔓延在田野。我的愛人已逝去,誰人能伴我守空房!葛蔓爬滿棗樹上,蘞蔓蔓延到墓地旁。我的愛人已離人間去,誰人能伴我守空房!鮮麗的角枕作陪葬,斂屍的錦被上閃著光。我的愛人已離開人間,誰人能伴我熬到天亮!夏日酷熱白晝長,寒冬凜冽夜也長。但願有朝一日我死後,能到你墳中與你相伴!寒冬凜冽漫長,夏日炎炎白晝長。但願有朝一日我死後,能到你墳中與你相伴!
「這詩的翻譯大多相同,只變了點詞,很好理解。前三章通過墳場荒涼的描寫和丈夫陪葬品的鮮麗的反襯,使女主人公聯想到地下丈夫之魂孤單。四、五章寫女主人公在度過漫長歲月之後,想要與丈夫死同穴的願望。感情表達的很真實,如果我們靜心去讀,是不難發現女主人公悲傷孤獨的情絮的,這詩句也表現的哀婉淒艷,很好理解的。」
我放下筆記,正對上台上老師的目光,他的笑容裡儘是欣賞之色,我不由信心十足。
「嗯,不錯,徐波把這首《葛生》解析的很好。」我坐下,不顧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拿著筆,專心聽老師講課。
「這首《葛生》想必徐波同學下了不小功夫在裡頭吧,我觀察了他,在他講解時眼睛離開手中本子依然講的很流利……」被老師這麼毫不吝嗇的誇獎不是第一次了,但我面上還是忍不住的紅了。
「的確,這首詩確實感人肺腑,時至今日,《葛生》都被尊為悼亡詩之祖。好,有請下一位同學。」
我在埋下頭前掃了一眼趙瀧他們,趙瀧一直盯著我,我們視線相對,他伸出大拇指來,笑容裡也有讚揚的意思。
耳邊有同學演講了,他講的是《蒹葭》,《蒹葭》我初中都學過,現在只差不能倒背如流了。這回老師佈置的題目是把幾首《詩經》裡的詩講解評析出來,詩都規定好了的,《葛生》、《蒹葭》、《氓》、《木瓜》、《靜女》、《二子乘舟》六首,都是極具代表的作品。這些詩並不屬於課本上的教學內容,是這個老師要求的課外作業,任選其一,願意做就做。我毫不猶豫地接下任務,趙瀧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這語文老師是新來到我們班上的,我們原來的語老家中老母生病,他還單身,只有親自回鄉照顧母親,請了一個多月的假。這語文老師原先是教高三實驗班的,因為年紀大,有些吃不消了,就選了我們專業班來帶。雖說是圖個輕鬆,但他教學從不含糊,十分負責,反正是把我收服了的,這是趙瀧說的話,好歹是高中以來第一個靠自身實力鎮住我的老師。
老師姓蔡,叫暉揚,是我有史以來頭一回見面就記下名字的老師,說實在的,我這十多天好好呆著上課不光是為了他的語文課,主要是沒錢了,所以超市、網吧幾乎都不去光顧了。由於黃寺趙瀧都接濟過我了,現在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他們拿錢。一百八十多塊還要成將近一個月,好生要命,也還好語文課多,我也確實被這蔡老的實力折服了,他教的很有意思,我也願意學,成績在這一段時間一路飆升。
感覺才一會兒,鈴聲就響起,蔡老很得人心,他走出教室後教室才開始喧鬧起來。
我埋頭做著《木瓜》的筆記,本子上出現一片陰影,那人口中發出「嘖嘖」聲,我知道是周映,沒理他。「我的天,你還真堅持下來啦?」他趴在我肩上看我寫字。
「唔,你別搭我肩上,我還一點就寫玩了。」我已習慣他這種騷擾。
「靠,你別嚇我,你書上還真有好多筆記。」周映誇張地翻看我語文書。
「呵,你這賭保證是要輸了的。徐波的語文不是吹的,再加上這個語文老師又這麼牛,又貌似很欣賞徐波,我看這老師在一天,徐波都會好好學一天的。」鮑偉也上來湊熱鬧,幸虧我寫完了。我收了書,拿出下節課的書,打個呵欠,「我要睡覺了,都滾回去啦你們。」
「我都說你這賭打錯了吧,徐波就語文課很拚命,其它的課……」鮑偉的話還真讓人不爽,我齜牙,「周映他們拿我賭也就算了,鮑偉你竟然也跟著——」拆我的底。
「比如他的數學書,你想在上面找到筆記是很難的。不過倒有很多他自編的漫畫……」鮑偉很不留餘地,抽出我的數學書翻給他看。
他們的笑聲很刺耳,我真有些惱了,搶過書,「鬧夠沒,我就偏科嚴重而已。周映你有本事把歷史給我考到八十分啊,鮑偉你有種也給我把數學考及格啊!」我也不客氣地挑出他們的弱項。
「呃,幹嘛幹嘛呢?」趙瀧撥開他們,拿來一盒餅乾分給我們,「吃餅乾了,周映你們也是,徐波好不容易坐下來學習下。」
我嚼著餅乾,氣憤地瞪了他們幾眼,收拾好書,只等下節課的到來我好睡覺。
上課、下課、放學、回家,幾乎每天都是兩點一線,雖然生活很充實,但是我的民生問題是愈發的嚴重了,又不好意思向爸說,當初可是我自個兒跟爸提意一個月給我次生活費的,一個月四百塊,真不知我怎麼花的,家中水電費是老爸他們出的。這四百塊是我純粹的生活費,我一個多星期除去新買的幾本書三十多塊,其它的錢怎麼花的都忘了,十幾天就用了兩百多,真沒臉見人了。
晚自習英語,老師有事不在,班長管紀律,趙瀧作為班幹部,走不了,周映是學生會成員,趕著寫報告,鮑偉也不見了人,我耐不住性子,也懶得叫上黃寺,逕自翹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