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上) 成長的輝煌或者悲哀 第三百二十章 痛楚 文 / 十緒
第三百二十章痛楚
「嗯!」被生生痛醒,看到一邊動手的歐陽叔後才稍稍放鬆了神經,癱軟在床鋪上,任汗濕透衣襟。
歐陽叔掃眼我,手下鑷子上的棉花不知沾了什麼東西,一碰到我腿上傷口便是一陣刺痛,靜的我更是清醒不少,扶住床的護欄便欲起身,卻發現自己除了手其他部分動彈不得,不由氣餒,只有抓著鐵護欄降溫。
「絲──歐陽叔!」我疼得說不出話來,大口喘著。
歐陽叔眼神冷淡,棉花摁下去,我咬緊牙扛著,止不住的戰慄,虛弱至極也只能懇求於他。
昏昏沉沉間偶然想起一幅畫面,應該是在歐陽叔為我消炎傷口前。
那時趙瀧站在歐陽叔身邊,就是他說,純粹報復性的、擺明了是要刺激我的,鄭重的叮囑了歐陽叔不要給我用麻藥。
「讓我死不是更好,省得你們要花那麼多錢救我!」
與趙瀧四目火光交接後,趙瀧冷著臉盯了我好久,又對歐陽叔囑咐了好幾遍,讓我硬抗這傷痛。
腿上傷口在之前被趙瀧狠手掐過,夏季又炎熱,傷口極易發炎,新舊傷交迭,不堪目睹,我見著就心疼。
房間裡開了空調,可我不要歐陽叔動手就已汗淋漓,死咬著牙沒在劇痛下喊出來,只聽趙瀧這個混蛋道:「你不是要死嗎?你以為死就很容易嗎?你現在的命就在我手裡,還談什麼死活?」又聽他對歐陽叔道:「能怎麼讓他好好體驗這痛苦就怎麼做,他是沒吃過苦的,就算死,也不能讓他那麼便宜的死嘍!」正如他所願,我被生生疼暈過去。
終於還是忍不住,直覺空調轉換出來的冷空氣都離我好遠,對我紛紛避之不及,以致我汗流浹背,衣服濕透了,後來連護欄也沒力氣去抓緊。看房內趙瀧不在,我才好央求出來,「歐陽叔……」
他抬眼掃來,冷淡的,我脫力了,輕喘道:「歐陽叔,別……給我打點藥吧,求您了……」
「你還知道痛?」歐陽叔同樣看不慣我的作為,「為什麼找死?趙瀧對你雖然是狠了點,但是你不該還在風頭上和他針鋒相對。」
「叔,別說了,真的、很疼……」
「我已經完了,你還在疼什麼?」
淋漓的汗讓我全身乏力,「歐陽叔……」我示意向那腿上的支架,汗浸入眼睛,卻不得不說,極疼。「幫我松點……緊了……真疼……」
「不管做什麼事,事前就應該想好後果。」
「歐陽……」
「找死的話,活該!只有知道疼了你才會安分!」
軟在枕頭上,視線朦朧,腦子裡儘是她的容顏,她的笑,還有另一個女人,我的至親……她們都離開了我,離的好遠好遠,那一道坎,怎麼也跨不過去。
他們說要通知我爸,他們——心底慘笑,他們怎還會請得來我爸?我現在還有家嗎?他們又怎會知道我身上發生的一切痛與恨!
「為什麼……」
為什麼要救我!
再次稍稍清醒來時,模糊地看到一個警/察在與誰攀談,見我有了動靜,他們聲音停了。
警/察離得我近,卻是之前給我記筆錄的那位。他居高臨下,我略笑道:「又來了麼?」
「醒了就好。」他連連點頭,我看到遠處的趙瀧皺起了眉。
「還有什麼話問麼?」喘了口氣,我笑道:「上次你們說的,都是i幀的,我坦白了,快帶我離開這兒,快點報上去……我都承認了……」
身畔的人驚色一閃而逝,趙瀧向外面使了個眼色,向警/察笑道:「也就是這個點了,他該吃藥了。」
「嗯,是要按時吃藥,看他樣子,還不清醒的很啊……今天就這樣了,明天我再過來……小心照顧著他。」警/察出乎意料地竟和趙瀧結為同黨了。
「嗯,您慢走,我送您。」趙瀧送客時歐陽叔斷了東西進來,還未走近我就聞到了味道。
「嗯,醒了正好,起來喝藥了。」
「又是中藥?」
肋骨斷了根,我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希冀的一次大解脫,不想還是逃不過趙瀧他們的掌控,半吊著條命在他們手下最令人不痛快了。
「快喝。這個時候的中藥比西藥要好多了。」歐陽叔掃了眼在門口與他人說話的趙瀧,淡淡道:「別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盯著打發完警/察進來的趙瀧,我露出絲自嘲的笑,「蕭子達背叛我,你們怎麼對付的他?我背叛了你們,而且無數次都想殺了你們,你們也應該料理了我,留著我這樣一個禍患在身邊,不划算。」
聽到歐陽叔「嘖」了聲,趙瀧臉色越來越冷峻,皺著眉的壓抑,「你就求一死?」
「我不知道我媽是不是真的跟你們說了什麼,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不清楚,為什麼偏生就告訴了你們?最後她給我電話,為什麼她什麼都不告訴我?你們救我,不過是浪費錢罷了……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過兄弟,你心裡該清楚……你們當我是兄弟?兄弟是什麼?路要是可以再走一遍,我還是會想要殺了你……不論我們是什麼關係,按規矩,我都不該還活著,所以,我求你別再這麼折磨我了,我……」
趙瀧的臉色配合那鋒銳的眼神,就如同暴風雨來臨前蓄積已久就要傾盆敞露的黑壓壓的雲層,冷漠、陰沉、鬱悶。
一道電話鈴聲乍然驚破這裡混雜的氣氛,卻是周映正進門來。
「嗯……嗯,沒事兒,好,一會兒來吧。」他驚詫於趙瀧的情緒,但見我的嘲笑,似乎懂了,趕緊說完掛了電話。
「喂,又怎麼了?」他拉了拉趙瀧,眼中是對我的指責。示意向門外,「朱哥安排了地方,你過去一下吧。」
趙瀧沉默了十幾秒,怒火陡地聚集到我身上,氣魄逼得我心下一緊。「你求我給你解脫?」
消沉的情緒不由收斂了些,他臉上展現出明顯的不屑和藐視,又哼哼笑了兩聲,拍了拍周映肩膀,竟是再不耐搭理我,逕自去了。
先前激動的一番話消耗了我不少力氣,大腦內嗡嗡作響。我靜靜地看著身前的周映,看留在這兒的他又有何貴幹。
「歐陽叔,別管他了,我有點事跟他說。」
歐陽叔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帶上門出了去。
「你想死?」沉默良久,周映嗤笑出,似嘲諷似悲憫又似驀然的看客。
「死後不過一捧黃土,或者一捧黃土都不算。沒有人會記得你的,你和她一起過的,也只有你和她才會有的獨有的回憶,也再不會有人知曉了。或許也是她的悲哀,她這些年所存在的印證遇上你,活該都湮滅掉。」
沒料到一向性格大大咧咧的周映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我竟也聽了進去,找不到話反駁。這是姐的本愛麼?她在那一刻衝進來救我時是否已是想好了另一種可能性的,她甚至沒有放下夏東梁,她為什麼膽子那麼大?
當時情形換做是我,我當然會力不容辭的去救她,可是這是因為我喜歡她啊。
不論腦海中她笑得再是如何美好,她的面容再是如何精緻,她都是不在了的。一時心中又是萬念俱灰,我乾笑道:「人從來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渺小的,人命如草芥,從古到今都是這樣。」一剎那,腦中瞬息閃過多少人,姐、媽、達子、青雲、溫世揚,被我親手殺/死的周柏龍,以及我現在連名字都記不起、以前陷害我後被我逐一報復的那些人,他們未嘗不又是一種悲哀麼?
人活著,必會有價值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管你是將成的棟樑之才還是牙籤之才,終是有用的。可是如今我算什麼?一段已經腐朽的木頭而已,或許不需人拿起,再過數十天,太陽一曬,風一吹,便化作一灘污泥了。
我算什麼?十足的悲哀才對。
我死了,也會跟他們一樣,煙火至少還美麗的讓所有人仰視過,而我,什麼都不是,即使想墮/落到黑暗裡,黑暗都不願收納我。
「早在kiss裡你立下誓開始,你就知道,我們不會讓你死。不,是趙瀧不會讓你死……鮑偉和你骨子裡就是親兄弟,不算,是黃寺和趙瀧要救你,我不知道你身上還有什麼東西讓他們這麼執著……我們早就知道你從來都不是個守諾的人,拿你身邊親近的人威脅你也不過是保證讓你一時安分罷了。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的,不止是黃寺,連趙瀧,到今天,他都是在保護你……我真的很好奇當年的你們一起到底是怎麼樣的,竟然到現在他們都不肯放棄你。」
是,我自己一次一次被迫得立下誓言,要跟著他們、聽他們的吩咐,不惹是非,可是我總是在事後失信,他們也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他們從來沒對我下過狠手,可是我也不知他們為什麼對我那麼執著。
「徐波,你瞭解你媽嗎?」
「給你看個東西。」他扔來一個方形黑色玩意。「你自己播放出來聽聽。」
掃眼身側的小東西,就在手邊,他強烈要求我親自開啟播放鍵。我拿著它打量,四十多分鐘的一段錄音。
「我不知道趙瀧他要保全你的原因,但我努力幫他保你,只是因為她。你自己聽聽,也許你會有想法的。」
沒有奇特的感覺,我不知道他又想玩什麼花樣,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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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二)
「你就是周映對吧?」
一瞬間,久違的熟悉的聲音響起,儘管是經過了一道機器的轉折過濾,可是我死寂的心卻會因開場的這麼一句而猛地抽搐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