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文 / 無你不歡
陳德明一回身,眸子炯炯,閃著異樣的寒光:「我還是小看了你!」陳夫人的頭銜,還滿足不了她?
「我說的不對嗎?」陸麗萍簡直氣昏了頭,並未聽出他話中諷刺,不管不顧似的開始口不擇言了:「老陳,當時的情況,憑你個人的能力,憑你突出的作戰技能,還有身後的背景和家勢,前途一片光明,鍾家兄弟幾個,哪個能及?董鶴芬兄妹倆更不算什麼了,祖上只不過多讀了幾本聖賢書,她哥哥董鶴年還不是借了陳家這邊慢慢上位的,他們有什麼,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竟然趁火打劫,一把將你推下水……」悌
「夠了!」陳德明一肚子的邪火,那些往事,他都懶得想起,臉上無光啊,他究竟是做錯了,這就是代價,他甘願承受。他瞪著她,從發現她的企圖和野心後,他就開始討厭她,討厭這張臉,討厭她那算計的心腸。他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一點一點往上攀爬,他只是不願再惹事了,教訓告訴他,一個穩定的家庭對他的仕途有多重要,於是他給了她陳夫人的名譽,將她留在身邊,可這些年,換來的是什麼?安安對他越來越陌生,老太太對他越來越不滿意,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啊。
都是她,都是這個女人,將他完美的婚姻、完整的一個家,拆得七零八散!可是再埋怨,有什麼用?
他趨前一步,「你是尊貴的陳夫人,請不要再說出與你身份相悖的話,讓人笑話。」悌諛
「讓人笑話的是你!你為什麼還這麼護著她,難道你就不恨她?」
陳德明冷冷的:「董氏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與我無關。」諛
「你……你無可救藥了,是她毀了你!」
一句話激得,陳德明眼神就是一聳,腦中的神經,就像被人拿針挑開了似的,痛感凶狠,尖銳,凌厲,呼嘯而來。「她毀了我?」
陸麗萍昂了昂下巴。
陳德明真想伸手掐她脖子,她怎麼敢,她竟然還敢詆毀別人!他低聲的,且又凶狠的,說:「真正毀我的人是你,是你!」說出這話後,他怎麼這麼恨,他恨她,更恨自己。這是他的恥辱,一輩子都洗脫不掉的恥辱。
他到底,過的是什麼水深火熱的日子?
陸麗萍氣焰一萎,呆了一呆,他在說什麼?
陳德明又說:「當著孩子的面兒,別逼我說出更難聽的!」
陸麗萍忽然上前,揪住了他西裝的領帶:「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毀你?是,我不該勾.引你,這是我犯下的錯……」
「住口!」陳德明狠狠甩開她,他看了女兒一眼,只怕是今後,他連這個父親的顏面,也保不住了。是她逼他的,那些只想爛在肚裡、帶進棺材的事,令他在這刻,不管不顧了,不吐不快……他脫口而出:「張清波,你總該沒忘記吧?」
陸麗萍彷彿在一瞬間,被電流擊中了,她傻了,麻了,木雕泥塑一般。
張清波,這是多久以前的人了?這些年,她似乎是忘了,先是忙著適應新角色,然後又一心一意做她的陳夫人。
可她又忘不了,當時文工團裡,他是最帥氣最有才情的小伙子,她是最漂亮最有氣質的姑娘,他拉的一手好琴,她跳的一身好舞,他們一起工作,他為她伴奏,兩人的感情日益增進,似乎是順理成章,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兒,他倆戀愛了。可是,就在一次下前線慰問演出時,她一眼就看到了陳德明,之後一切都變了……她永遠忘不了,他微笑著,朝她走過來,作為首長和她握手,風度翩翩,學識淵博……只是一秒鐘,她就愛上了他,愛得熾熱,愛得強烈。她愛慕他,又羨慕他,覺得他完美極了。
陳德明望著她,這個和自己糾纏了二十幾年的女人,他冷冷地說:「陳夫人貴人多忘事,果然忘了。」
「他怎麼了?」她幾乎是麻木地問。
陳德明幾乎是盯死了她:「就是他一封匿名信,遞給了上級領導,我所有的功績和成就,全部抹煞了!」
一聲咆哮猶如驚雷,響震在耳邊,陸麗萍的臉色,頓時煞白如紙,「不可能……怎麼可能是他……」他只是一個小人物。
陳德明冷笑一聲,把臉扭向窗外,窗子敞開著,映進金黃色的光,原來已是夕陽西下了,他恍惚地看著,一顆心悲涼又滄桑,二十幾年,怎麼一晃就過去了,他也是日薄西山的人了。
他的臉沉沉的,儘管有光線映進來,映進他的眼裡,可他的眼裡,仍是沉沉的,不見一絲的光。
陸麗萍徹底給嚇住了,用手撐住八仙桌,不讓自己倒下去,而她的指甲,都要摳進木頭裡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陳德明已分辨不清心裡,是憤怒,是抑鬱,亦或是悲傷,心情沉重無比。
那一年,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次實戰演習,因為中間出了些小狀況,他三天後才返回營地,後勤的小戰士告訴他,嫂子帶著孩子來了,不知為什麼,又匆匆走了……看他的眼光是那樣的,他至今忘不了,如梗在喉……他當時腦子嗡地一聲,怎麼也沒想到,妻子會帶著女兒千里迢迢來這偏僻的地方。他匆忙部署了一下工作,然後踏上東去的列車。一進家門,老太太先二話沒說,抽冷子一個耳光掄了過來,厲聲指責道,鶴芬為什麼要離婚,你給我說個明白?他傻了,不能瞞下去了,也不能再瞞了,他一五一十認真交待
了,老太太又是一個耳光扇過來:孩子都三歲了你才來說,陳家幾時出了你這麼個不長進的東西,你馬上、盡快和那個女人斷絕關係……母親氣得渾身直抖。他問,孩子怎麼辦?母親愣了愣,然後頓足捶胸罵他昏了頭了:為了孩子,你就把自己的前程和家庭都搭進去?他只是不語,他根本就不想搞這麼一出,他對鶴芬,是有些意見,可那個,根本動搖不了他愛她,他愛鶴芬,也愛他的安安,只是後來偶遇陸麗萍,發生了一些事情……他有苦難言。
老太太想了想說,那陸氏母女,你最好在那邊安頓好了,等過一陣子再說。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如此。老太太催他趕緊回西北,他猶豫著說,想見見鶴芬和女兒……老太太氣得直拍巴掌,說安安我都見不著,被她外公外婆帶在身邊呢,那邊不放人,至於你媳婦兒,摞下一句「我要離婚」就去了伊拉克,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你瞧瞧你幹的好事。
安安是他的心頭肉,他想得厲害。他帶了禮物,厚著臉皮登上岳父家的門檻。岳父岳母態度有些冷淡,但還算客氣的,他猜老人們是不希望他們離婚的——那年頭,離婚都是新鮮事兒。小安安乍一見到父親,驚喜萬分,笑著叫著賴在他懷裡不肯放他走,一個大男人,在那時流淚了。岳父岳母走開了,他知道這是默許,把安安帶回了家,父女倆在一起待了三天,離開北京時,安安哭得,小淚人兒一個,每回都這樣,他心裡淒楚,以往都有妻子在身邊哄勸,他雖不捨卻也欣慰,而這回……回了西北,他就把陸麗萍母女安頓在蘭州,每月寄生活費過去。半年後,他接到調令,從西北軍區調回北京軍區,他隻身回了北京。又過了一年,有一天,陸麗萍母女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令他措手不及,他好言好語,勸她回去,還沒安撫好她,一封匿名信就擺到首長的辦公桌上,他在事業上一落千丈,頹廢之餘,他復了員,把陸氏母女打發回蘭州,然後撇下女兒安安,背井離鄉,從基層做起,從頭再來……事業沒了,他死也不想放棄家庭,他愛鶴芬,這是關鍵。可再怎麼努力,都是無用,鶴芬吃了稱砣鐵了心,兩年後,他見終是無望,於是離了婚……一個小污點,就斷送了他的前程和家庭。
陳德明按了按額頭,那慘痛不堪的回憶,令他疲憊。
陸麗萍顫聲問:「所以你恨我,是不是?」
陳德明都不屑瞅她,他豈止是恨她,簡直恨死了,舊賬加新賬,怎麼算?沒法算!一件又一件的事,哪一件都不能讓人輕鬆,董鶴芬鄙視他,母親不滿意他,安安不親近他,他想接近的人卻不想接近他,他不希望看見的,卻天天杵在眼前……他幾乎被這左一波、右一波的情緒深埋了起來,他最真實的心被掩進了黃土裡。
所以索性,他緘默不語,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他不親近誰,也不排斥誰,總是淡淡的。長此以往,惡性循環。
陸麗萍看著他的神情,心裡涼了個透:「你說話!」
「媽媽!」陸然站起來。到這個時候,爸爸的心思,是一點兒沒在她們母女身上,媽媽怎麼還看不透呢。
也就是這一瞬間,陸麗萍忽然就明瞭了,她設計的人生,竟然沒按她設計的軌道走,這中間,是有個把人擋了她的路,董鶴芬?陳安?她咬牙。
她一把抓過那只茶杯,狠狠扔了出去,她就是要摔打她!
「哎呀!」一聲慘叫。
∼明兒見。該換人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