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棄 文 / 公子桐
「青主聞名天下，文采俊秀，難怪女子們趨之若鶩，這份艷福孟愷卻是羨慕不來。」杜孟愷搖著扇子，笑嘻嘻的看著蘇青主，想要從他臉上找出一兩分的尷尬來。
蘇青主慣常是面皮厚的，大言不慚道：「世子之瓊漿，青主之砒霜。青主倒是寧願將這艷福贈與世子。」
杜孟愷從窗縫裡找到了念恩的身影，見蘇青主這樣說，笑道：「不必，你自己留著便好。咱們進去吧。」
有了杜孟愷和蘇青主的加入，青年人之間的遊戲更加熱鬧歡快，便是神色淡然的念恩眼裡，也閃出光彩來。青兒原本有心與念恩說上幾句話，見她如此便算了。一如在念慈居一樣，蘇青主被鶯鶯燕燕們圍著，想要靠近青兒卻寸步難行。兩人隔著人群遙望，都只有苦笑的份。
「這些小姐們，也太不矜持了。」月牙跟著青兒一邊冷清著，忍不住憤憤然道。
青兒偏著頭，饒有興趣的觀看蘇青主是如何在小姐們中間應對的，聞言笑道：「我也覺得奇怪，青主出門從來都是這樣的麼？他如何還敢出門？」
月牙歎氣道：「姑娘不知，公子平日裡出門要麼與好友們縱馬飲酒，要麼就是在教坊勾欄裡買笑，這些地方小姐們如何能去得？雖說公子也在京裡住著，可是卻極少見著這些千金萬金的小姐。能偶爾見著的，只有像謝二小姐那樣兄弟與咱們公子交好的姑娘。
「青主那樣子，倒像是挺自在的。」青兒抿嘴偷笑。
「哎……我們公子就是那樣兒，只要是見了姑娘家，就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模樣。不過這也沒辦法，睡覺咱們公子長得俊學問好呢，總不能為了怕姑娘們喜歡故意扮丑吧。」月牙也悄悄笑道。
從王府出來已經是下午，蘇青主借口念慈居偏遠帶著青兒告罪離開。青兒對這些姑娘小姐們的應酬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只需要偶爾露一下臉，叫人知道京城閨秀中有白夢竹這個人就行了。
馬車趕得飛快，但是青兒卻嫌不夠。她料今日蘇青主與杜孟愷定是交換了關於殺害任俠的兇手的信息，但是當著月牙的面卻不能問，只能強忍著。月牙雖是蘇青主的心腹，但是有關青兒的來歷，任俠的死這些事情，念慈居裡只有蘇青主、青兒與蘇七三人知道。
月牙瞧出青兒憋得難受，自覺的坐到車前去了，將車廂留給了青兒與蘇青主。
「呼……」青兒大大的舒了口氣，立刻連珠炮似的問：「你與世子說了什麼？可是有兇手的消息？都查出些什麼了，你這次一定要仔仔細細的告訴我。」
蘇青主食指放在唇前，示意青兒稍安勿躁，低聲說道：「世子那邊傳來的消息，四個兇徒在進京的路上遇上流寇與官兵交火，被打死了。」
「什麼！」青兒不敢置信；「怎麼會這樣，那線索豈不是斷了？確認是四個人都死了？」
蘇青主嘴角翹起來：「若真如此，方才在王府我還能輕鬆寫意的下來？」
「哎呀，你別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完，通通告訴我吧。」
「世子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蘇青主一副神往的樣子讚道：「那四人被擒獲後，世子不惜人力，將他們分成了三波押解，都湊成三男一女的模樣一路進京。是以，雖說有一人意外死了，但其餘三人卻不曾遇到凶險，幾日之內即可進京！」
青兒眼裡放了光，喜道：「任大哥的仇，終於可以報了！」
見青兒歡喜，蘇青主眼裡也有了笑意，能給任俠報仇，他也是極快慰的。「通過這幾個兇徒順籐摸瓜，那指使之人相信也會很快被曝光。」
蘇青主此言一出，青兒卻遲疑了。自始自終，青兒都懷疑幕後指使之人是蘇幕遮，但是礙於蘇青主，她不好大張旗鼓的宣稱，甚至希望，哪怕是梅興林或是旁的誰都好，只要不是蘇幕遮就好。
雖只是片刻的遲疑，到底還是叫蘇青主看出來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他平靜的說道。
相對於蘇青主的平靜，青兒倒顯得有些慌亂。「我並沒有擔心什麼」她否認。
「我早已經不再自欺欺人。」蘇青主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能叫人心死的，除了毒手和尖刀外，還有許多東西。」
青兒原本是低著頭的，聽了這話卻不由得抬頭，直視著蘇青主的雙目。「我明白，我懂得。但是只要有一線的希望，我就不希望你心死。我原先怕，怕這世上只有我最慘，怕你不再和我同病相憐。可是後來我明白了，你一心為我好，我難道不該一心希望你好？你若是幸福快活，我也該為你快活才是。」
蘇青主很想將青兒的肩膀摟過來，抱住她嬌小的身軀，感受那種將心愛之人擁入懷中的滿足和充實，但是他忍住了。青兒前番的發作和今日的話，這兩者蘊藏的恐懼和擔憂，他都瞭然於胸。青兒怕，她怕得要死，她怕自己依然是這世上的孤苦伶仃的一個，她怕最終自己又是被放棄和犧牲的那一個。梅雲氏害她，梅敬殺她，梅興林滅口，她三次被親人放棄和犧牲，承受不起第四次。
然後，就是這樣的怕，這樣怕得要命，她依然希望蘇青主能得到天倫，這是每個人，都應該有的，非是到了梅花月的境地捨棄不了的東西。
一日日的相處，一日日的相知。這世上沒有比蘇青主更瞭解田青兒的人，這世上沒有比蘇青主更讓田青兒信賴的人。這份相知與信賴，與男女之情無涉，與骨血親緣無關。只是兩個人出奇的相似，進而想要拚命通過維護對方而維護自己而已。
「我絕不會為了旁人捨棄你，青兒你記住。等我死的那天，我會握住你的手問你，我這一生可曾為了旁人捨棄你？那時候你會大聲的說『不曾，蘇青主從不曾為了旁人捨棄我。』我們只等生命終結之日，再來驗證。」嘴裡說著生與死，蘇青主的神色中卻無半點戚容，甚至也無決絕。這話對他而言，不是耗費力氣才能做出的承諾，也不是什麼犧牲。這只是他對待青兒的一個方式罷了，而且是永遠不會更改的方式，就想人要吃飯，人要喝水一樣的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