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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三章 鳳凰(上) 文 / 楚連鋮

    狼軍的五艘飛艇沿著諸廣山脈緩緩駛去,每隻飛艇備下三百枚手榴彈,根據偵察排提供的地圖,對山匪老窩狂轟亂炸。

    留守在山中的山匪見到天上的飛艇茫然失措,伸長了脖子駐足觀看,待飛艇丟下一顆顆手榴彈,專揀山門、庫房。爆炸聲連起,磚牆倒塌,亂石奔飛,山匪頓時一片驚恐,狼奔豕突,四處逃散。

    山下待命的書生等人見匪寨一片混亂,立刻揮刀而上,一天的功夫,便連剿三處,令山匪聞風喪膽。

    ……

    在湖南這一畝三分地上,最有名望的還數不到皇恩受命的湖廣總督,也數不到湘西的悍匪,而是鳳凰廳的竿子。

    湘人有句老話,無湘不成軍,無竿不成湘。

    現在的湘西州鳳凰縣,舊稱鎮竿。據《鳳凰廳志·道光志》載:「廳名鎮竿者,以昔日乾州之四里,永綏之六里,六里舊屬乾州,雍正七年,巡撫趙宏思,辰沅靖道王柔,撫定六里生苗,建城吉多坪,名曰永綏。其苗人歸鎮溪千戶所管轄,責永順土司承擔,為鎮苗。鳳凰沿邊,東北自灣溪,西南至雞公寨止,四十八寨苗獠,歸竿子坪長官司管轄,責保靖土司承擔,為竿苗。設參將一員,駐麻陽,監管鎮溪、竿子坪二處苗人,曰鎮竿參將,此鎮竿所由稱也。嗣因參將職卑權輕,又麻陽距苗地較遠,改設鎮竿副將,移駐五寨司城,而五寨司遂以鎮竿稱名矣。」

    清乾隆嘉慶年間的苗民起義,吉首平垅人吳八月,聯合鳳凰的吳天半、永綏的石三保、貴州的石柳鄧等率領,參加的苗漢群眾共有二十萬人,縱橫三省六府十三廳縣,持續達十二年之久。乾隆的愛將、時任雲貴總督福康安就是死在這一起事中。為鎮壓這次起義,清政府耗費了大量銀錢,國力由強盛走向衰弱。

    從此以後,清廷為防苗人起事,在湘西修碉堡、營訊,大量駐紮軍隊。自嘉慶以後,光鳳凰廳「共凡營訊四十九,屯卡九十九,碉五百二十六,哨台九十八,炮台六,石關廂圍牆九,關門三十二」。其間五里一碉,十里一卡,十五里至三十里一營,就地選征丁壯,屯軍中有守備、外委、千總、把總,層層管轄。又實行「屯田」制,由地方籌集糧食經費供養駐軍。這以後,鳳凰就開了當兵「吃糧」的風氣,久而久之,形成了傳統。

    屯丁分田到戶,且耕且守,戰丁專事操練,由屯田佃租中撥糧關餉,數以萬計的鳳凰人就這樣被屯田的繩索牽在朝廷的戰車上,以致使當兵吃糧成了世代傳統。凡有兵役的人家門口,都釘上一塊白木小牌,上邊用紅字記有服役人的姓名、年歲和身份。在街頭巷尾一路看過去,幾乎家家都有這麼一塊「光榮牌」,並可按月各自到營上領取一份銀子和一份口糧。正所謂「地皆屯田、民皆兵籍」。

    太平天國起義時,鳳凰子弟踴躍參軍,為滿清這座搖搖欲墜的破廟添磚加瓦。在鳳凰的坊間,流行著「要吃牛肉坎下掀」、「怕死不得高官做」等俗語。鳳凰人從小就習慣了看兵營裡的士兵舞槍弄棒,喜歡看大人獵取野豬或豹子宰殺了來分肉,喜歡看殺人割下耳朵掛在牆上,還喜歡看宗族家長把不守婦道的年輕媳婦綁來沉潭。他們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唯一可以想到的發達之路就是當兵吃糧,靠了自己的不怕苦和不惜命混出人樣,成了一名軍官,甚至成了大官,然後衣錦還鄉。

    就是這樣特殊的環境中,熏陶出一代代彪悍粗獷的鳳凰人,鳳凰十萬左右的人口有一萬人常年兵役在身,比例如此驚人。僅在清道光二十年至光緒元年的三十多年時間裡,這座小城就出了四十三名提督、總兵級將軍,三十一名副將級將軍,三十一名參將級將軍,七十三名三品以上的將軍。這些人衣錦還鄉前呼後擁,讓同鄉們羨慕不已,都認準了只要衝出鳳凰,滿世界去廝殺,提督、巡府的花翎說不定也有機會頂上一回。

    鳳凰有本地權知,老鄉皆呼之為「舵主」,只需舵主一聲令下,即能頃刻間聚集起無數悍勇之輩,令湖廣總督迎風而拜,土匪流寇無不納頭稱尊。

    老舵主沈洪甲現年六十掛零,是原貴州提督沈洪福的親弟弟,亦曾上過戰場殺過長毛,受過滿清的恩賞。膝下有子四人,長子隨左宗棠征伐新疆戰死,二子隨彭玉麟守雲南邊界壯烈,三子守在朝鮮,還有一子年方十五侍奉左右。

    若說老年人最怕孤單,怕身後無人送終,但在鳳凰人的骨子裡流淌著的,永遠都是渴望通過戰功來光宗耀祖,沈洪甲已經決定將小兒年底送到雲南參軍。

    沈小四正處於青春萌動的季節,終日呆在家中接受父親的訓示,滿腦子都是「光耀門楣」、「殺敵立功」之類的灌輸,這個懵懂少年記不清楚,自己長這麼大已經打了多少架、留了多少血。

    當年鳳凰人出兵攻擊太平軍時,第一仗是攻打郴州,當時其他各軍萎靡不振,畏敵不前,唯有竿軍勇猛異常,率先攻入郴州城,一戰名動天下。一將功成萬骨枯,鳳凰人第一戰便犧牲了兩千餘人,時任湖廣總督的駱秉章在郴州城外立下「鳳凰義士碑」,追思逝去的勇士。

    每年的清明、中秋和春節左右,沈洪甲都會派人到義士碑處燒紙祭奠,以慰在天之靈。眼瞅著年底便要上前線,沈小四請命中秋去郴州祭拜,沈洪甲答應了下來。

    竿軍的馬車上都刻有一個特殊的標記,也正是憑著這個標誌,湘江父老無不避之三捨,山匪官兵無不笑臉相迎,好酒好菜伺候。

    血緣是一個奇怪的東西,人與人之間靠血緣維持關係遠近。據說,熬爸媽和安爾樂他哥晉三兄的祖先,是九千九百二十一年前一棵樹上製造「猿糞」的表兄弟,反正這個無法考證的遠古史軼事,小楚是堅信不疑的,沒看見這兩個老表的八百代孫子整日膩在一起窮掰乎?

    而同樣,在諸廣山的眾山匪中,有一名當家與沈小四的血緣很近,熟悉竿軍的活動規律,被張桂天上地上攆得抱頭鼠竄的山匪們,決心給張桂套上一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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